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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风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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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戈壁黑风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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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青海戈壁滩前的黑风口,萧落已经来了整整五年,十来岁的毛孩长成了半大伙子。这五年间方青平传授了他各门各派的拳脚招式与刀法,并且每天晚上不惜耗费内力为萧落推脉过穴,使萧落的内功修练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内力突飞猛进。

    仲夏日的一天黄昏,萧落正光着膀子在空地上练习四川黄家堡的飞燕斩,但见身如舞柳,刀似游龙,整个身子已经裹进了刀光之中。

    远处走来了两个人,刚开始萧落还以为是李文廷,阮浩,待两人走近了,才发现不是,前面一个是方青平,后面跟着的却是自己的父亲萧济雨。萧落兴奋的使出一招“飞星斩燕”,雁翎刀化作一道长虹飞出,“锵”地一声劈入了五丈开外的一块巨石。接着再来一个“乳燕投怀”扑到父亲的面前,跪下磕头大喊:“爸爸,你怎么来了?”萧济雨一把拉起萧落,搂在怀里细细端详,眼眶都湿了,连声道:“好!好!落儿长大了。”

    三人走进石洞,坐定后,阮浩端上茶及点心。萧济雨这才表明了自己来此的原因:原来这五年来,萧落大哥萧腾的武功不断进步,已经超过他这个做父亲的了,确实是个武学的天才。但伴随武功大进的,却是野心的不断膨胀,到了今年,已经动用萧家的声誉广结武林人士,家中天天高朋满座。萧济雨见来人良莠不齐,好几个都是黑道中的巨擘,虽说萧家行医时不看人品,但却从不与黑道中人来往。萧济雨苦劝萧腾不听,为此还闹过几次不愉快,萧腾甚至埋怨父亲为什么不支持他的事业。等到萧济雨问他的事业是什么?萧腾的回答让萧济雨啼笑皆非,原来萧腾的事业就是要做江湖第一人。萧济雨虽说啼笑皆非,可也寝食难安,看样子这个大儿子不像是说笑的,他还是这样做的。萧济雨也不敢管的太严,怕萧腾离家出走,到时就连他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道此处,萧济雨重重叹了口气,接着叙述:谁知我这个儿子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才能的,半年前就伙同那几个黑道巨擘在外面偷偷成立了个帮派,叫什么“至尊无上堂”,据说发展的很快。家中也不待了,半年来我就只见过他一次,拿了二十颗回天丸就走了。我私下托人四处打听,原来他一万两黄金一颗,将二十颗回天丸换了二十万两黄金,用做他那什么“至尊无上堂”的发展资金,还好这兔崽子有点良心,没将“归元丹”偷出去换钱。

    说到这里,萧济雨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交给萧落。道:“我这次出来,带了两颗归元丹出来,给你大哥留了一颗,这两颗你好好保管。我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将萧家的医术传授给你。至于你大哥,两、三年内肯定发展不起来的,多少英雄豪杰想称霸江湖,又有几个能成功的?”

    萧落接过瓷瓶,将它贴身收藏好。问道:“爸爸,妈妈还好吧?太爷爷还好吧?”萧济雨回答道:“你妈妈还是老样子,万事不管。至于你太爷爷,只要不被你大哥气着,一百多岁还是没问题的,你大哥的这些事,我都是瞒着他的。”方青平插话将萧济雨的话头打断:“年轻人,有点心气也正常,雷震天三十来岁时,不也想做武林霸主吗?受点挫折自然就退缩了。还有,萧家的回天丸很难炼制吗?一颗就能卖一万两黄金!”

    萧济雨答道:“回天丸的药材再难弄,我们萧家几十代行医下来,总有些库存,再出去配制一些,我还能炼出几十颗来。倒是归元丹,那一味主药千载难逢,实在是炼不出来了。”

    阮浩在旁边听得入神,不知不觉插口问道:“萧神医,归元丹是用什么药炼成的?”

    问完以后,脸就红了,因为这是萧家的大隐密,怎么会告诉别人?萧济雨望了他一眼,道:“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重伤或重病之人,身体肯定极虚,就算刚开始病实,久了也会转虚。归元丹里面用了千年人参、万年首乌、几十年不下雨的沙漠里,长出来的肉苁蓉;还有西藏喜玛拉雅山脉里的红花等十几种火热大补活血之物。可病人虚弱的身体如何经得起这些虎狼之药的攻断杀伐?所以有一味主药就缺不得了,这味主药的功效能将火热大补之药的药性压制住,挫其火气,留其精气,使补药的作用最大化,而又不对病人的身体造成损害。”萧济雨说到这里,喝了口茶,接着道:“那味主药就是火鼠的心脏!”

    萧落好奇的问道:“爸爸,火鼠是什么东西?是全身通红的老鼠吗?”萧济雨哈哈一笑,道:“在我们脚下的地底,越往下越热,下去上千尺的地方,温度高达几百上千度,火鼠就生活在这高温处的地缝中。”阮浩又忍不住了,问道:“这么高的温度,火鼠怎么可能生存?早被烤成炭了吧?”萧济雨道:“这就有赖于火鼠的心脏了,它的心脏奇冷无比,从它心脏流出来的血液也奇冷无比,冰冷的血液走遍火鼠全身,刚好抵消外界的高温。不过,正因为它的心脏奇冷无比,只要外界的温度稍微低一点,火鼠立马就全身冻僵,一命呜呼了。所以火鼠是绝不会离开地底高温处的,而人又进不去。任你内力如何通天彻地,又怎奈得住几百度的高温?”

    崂山双秀中李文廷长相清秀些,思考问题也精细些,听到这里,见萧济雨住口不讲了,遂开口问道:“萧神医,恕在下多嘴问个问题,既然火鼠是人力无法捕捉的,那萧府里祖传的七颗归元丹是如何炼制的呢?”

    萧济雨点点头,表示对这个问题的赞赏:“那是先祖清远公在长白山采药时,突遇火山喷发,一只火鼠随火山喷出,清远公冒死得到这只火鼠,炼成七颗归元丹,为此清远公左腿为岩浆溅中,以致于终身残废。”再喝了一口茶,接着道:“近日,在来此的路上,长江边,我医治了一个身患重病的老船夫,闲聊中,他告诉我,他年轻时曾远渡东洋,在一个叫扶桑的国度住过一段时间,那个国家有个叫富士的火山,几年间总要喷发一次,我准备这里事情结束后,出一趟海,去那边碰碰运气。”

    “不用。”方青平本来静静听着,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时听到萧济雨想出海,突然插口。“方爷爷,你说什么不用?”萧落替他父亲问了这句话。“我是说不用出海,我年轻时性喜游山玩水,又讨厌人多的地方,所以专去人迹罕见的地方。有一年,我游历到了天山,在天池旁的一个峭壁上,发现了一个洞口,深不见底,我一时好奇,便进去探险,谁知这个洞越往下越热,几百米后简直热的受不了,我咬牙再前进了几十米,发现前面山洞就转弯了,那个转弯的地方隐隐透出红光,阵阵热浪从那个弯角处涌出,我所站的位置,已经是人类忍耐高温的极限了,再想往前一步,已是万万不能。若非我那时内力已突破了生死玄关,早被烤成烧鸭了。”众人闻言,不禁莞尔一笑。方青平接着道:“最奇怪的是,我听到里面有‘吱吱’的叫声,发觉我的脚步声后,‘吱吱’声就往里面消失了。几十年来,我一直想再进去看看倒底是什么动物能在如此高温下生存,现在想来,应该就是火鼠了。”

    萧济雨闻得竟有此事,大喜过望,连声道:“定是火鼠,定是火鼠,没有别的动物能在几百度的高温下生存的。”

    “可是凭师叔祖的修为,也进不去那弯角处,那火鼠胆子又,如何捕捉?”阮浩外表粗豪,可也粗中有细,一句话将众人泼了头冷水。方青平嘿嘿一笑,从角落里搬出一个像竹篓的东西,看样子,还未编织完工。对阮浩道:“徒孙,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看你这几年有一搭没一搭的编织这个筐,还以为师叔祖太清闲了找事做,谁知道你这个是什么东西?”

    “嘿嘿!没事找事做?去拿个火盘过来。”阮浩搬了个火盘,方青平就把筐放在火盘上,一刻钟后,在火盘上的筐安然无恙,再用手去摸筐内壁,毫无温度。萧济雨啧啧称奇,大呼不可思议。方青平得意的道:“戈壁滩上有一种荆棘,三年前我无意发现它的外皮竟然不怕火烧,而且隔热效果奇佳。于是我采集树皮,准备编一个可容人藏在里面的球,用寒水晶做透视孔,这样就可以进到洞里面去了,以遂我多年心愿。为了抓火鼠,再把球表面弄成岩石一样的颜色,时间一久,火鼠肯定会走到面前,到时从预留的孔里用铁丝织成的一捞,岂不手到擒来?可惜的是这种荆棘太少了,为了落儿的武学修练,我又不能离开太久,故三年多时间只完成了半个球的编织。”

    “我留下来帮忙采集树皮,顺带教落儿医术。李兄和阮兄也多多幸苦,争取早日将这个避火罩完成。家里的事不管了,随腾儿折腾去,一个东方山庄就不可能被他屈服的,谈什么称霸武林?”萧济雨兴奋的直搓手。

    方青平对萧落的武学传授改变了方式,这五年来,萧落天天练习各门各派的招式以及方爷爷纵横江湖的回风十八打,方青平胸如瀚海,学富五车,对天下各门派的武学十之八九都有涉猎。五年之间,已经将萧落培养成了一个武学通家了。

    今日,方青平将萧落带到了黑风谷口,让萧落带着雁翎刀进入黑风谷。谷内狂风大作,飞砂走石,方青平告诉萧落,无论用什么方法,闪避、用刀劈挡、用手砸、用脚踢、甚至用头顶,只要能躲避狂风中袭来的石头,什么办法都可以用。今天的任务是到里面待上半个时辰,每个月再增加半个时辰,直到你能在黑风谷顺利来回,而毫发无损,断流刀算是练成了。

    第一日,萧落出谷时,除了头部,全身都被石块撞的淤青,手臂也因用力劈、挡石块酸疼不已,连刀都快握不住了。方青平沉着脸,一声不响,只是为萧落推拿的时间足足比往常多了一倍。第二日,萧落进谷后就好一点,除了头部,已经能稍微兼顾一下袭向胸口的石块了。五天后,萧落往前迈进了一丈,因为越往里风越大,卷起的石块也越大,而视线却越差。这一日出来后,萧落身上的淤青又多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萧落一丈一丈的往谷里前进,身上受的伤却越来越少。以前两、三天就要换把刀,现在一个月都不用换刀了,说明萧落对石块袭来的角度有了明确的判断,用刀劈出时能掌握方向了。萧济雨也天天早出晚归,带着阮浩寻找戈壁滩上特有的那种荆棘,将皮剥下带回,晚上还得抽出时间教萧落医术,李文廷负责所有人的后勤。萧落白天习武,晚上学医,这可乐坏了李文廷,阮浩两人,不但从师叔祖处学到了回风十八打的绝艺,还在一边旁听,学到了不少医术。何况萧家的武学本就是吸取了很多家的绝艺精练而成的,原来萧家历代行医,每治好一个武林人士,就向对方讨教几招,几百年来,日积月累,然后屏弃一些无用的招式,最后融合到自家祖传的武学当中,终于在萧济雨手上大成,为他搏得了“诸葛圣手”的美誉。

    萧济雨将萧家的武学捡精要之处传授给萧落,萧落领悟后,在飞砂走石中出刀更为得心应手,角度也更为刁钻。因为石块在风中飞行速度奇快,每一刀的劈出、每一拳的击出都得用尽全力,不知不觉中内力突飞猛进,到后来,出刀的风声竟能隐隐压住狂风的呼啸了。

    两年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避火罩终于完工了。而萧落也进入了黑风谷深处,接近了风力最大的中心处,原来黑风谷中心因地势原因,形成了一个常年不断的巨大龙卷风,龙卷风带动的空气流动使得谷内狂风大作,每年只有秋高气爽的几天,龙卷风掉些后,才能贴着石壁勉强通过黑风谷。

    萧济雨与大家告别,去准备炼制归元丹的药物,与众人约好两年后在此会合,再一起去天山捕捉火鼠。萧落含泪送别父亲,依依不舍得送出十里开处,在萧济雨不停的催促下,才不得不回头。

    如今的萧落,十八岁了,渊停岳峙,出刀如闪电,一刀划出时,“飒”得一声,空气伤佛都被撕裂。现在,萧落就要挑战黑风谷中心的龙卷风了,方青平拿出一个铁头罩,一个护胸背的铁甲,让他穿上。刚开始萧落还有些不情愿穿铁甲,可一接进龙卷风,简直站都站不稳,勉强迈进去一步,感觉整个人就要随风而去,只有用手紧紧抠住地面,方能稳住身子不被风吹走,那里还能出刀?龙卷风内眼睛都挣不开,根本不知道石块击向何处,身上的铁甲被撞得“呯呯”作响,至于裸露的手臂,脚等处,只有让石块撞击了。

    这一天出来,手臂,大腿处又全是撞击后的痕迹,只是因为内力大增,已可运出体外护身,故受伤到是不重,只是衣服裤子全破了。十天后,萧落已可用一只手抓住地面,用来稳住身子,另一只手拿刀去阻挡飞袭而来的石块,可眼睛睁不开,只能听风辨位,常常劈空。

    一个月后,萧落已经能在龙卷风中直立,对比较大的石块袭击也有了感觉,可出刀刀将之劈开了。再一个月,已经能缓步在龙卷风中移动,可这样的情形一直沿继到一年后,却没有一丝进步。虽说听风辨石的本事已到达明辨分毫的地步,可刀法因风势的阻碍,经常劈不到位,很多时候,石块都飞过去了,刀锋才从那个位置掠过。说到底,就是在极大的外力干扰下,意识与动作不协调。

    最近半年来,萧落从黑风谷出来后,连铁甲也不脱,就呆呆的坐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方青平瞧在眼里,心中虽着急,可也知道这时候只有靠自己的领悟去突破固桎,外人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如果突破不了,这辈子只能算个一流高手,突破了,从此迈入武学的新天地。

    春光明媚的一天早晨,萧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去黑风谷,而是在谷口将多年所学的招式从头开始演练,想从中找出适合在龙卷风中施展的招数。从早晨到黄昏,但见一团刀光围住了身影,简直水泻不通。看得李文廷、阮浩两人啧啧称赞,觉得大可到江湖上一展雄风了。只有方青平面无表情,呆呆望着西边的一朵白云。

    “鱼龙入海”、“怒发雷霆”、“倦鸟归巢”,萧落一连三式,用了三个门派的招式。正在将刀往怀中回收时,一道风声从身后袭来,此时正是招式将变未变时,除了用身法躲避,绝对来不及变招阻挡了。这情形与在龙卷风中石块袭来的情形极为相似,萧落在风声即将近身时,心中灵光一现,也不变招,身子一扭,转了个身,变成了面向被袭击的方向。原来风声是方青平掷出的一个石子发出的,萧落转身后,石子不偏不倚的击在胸前横着的刀锋上,化成了一团碎末。这一招式天下任何门派都没有,只是萧落随机应变而已,李、阮二人大声喝采。

    萧落呆呆站着,所有学过的招式在心中流动,最后长啸一声,身形冲天而起,半空中一个转折,落在方青平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叫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方青平当头大喝:“你明白什么了?”萧落回答道:“天下武功尽为我用!天下武功尽为我弃!”一句话说得方青平老泪纵横,激动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终于开窍了。你要记住,随心而发就是断流刀唯一的心法,你既已悟得这层,往后就是内力的修为和经验的积累。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不必戴护罩进黑风谷了。”

    晚饭时,方青平喝了点酒,萧落也陪着喝了点,而李文廷,阮浩十年来未痛痛快快喝过了,今天难得放松,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萧落起床时,看到两人还歪倒在桌边呼呼大睡。

    再次进到龙卷风里,一块石头从左侧袭来,萧落听得风声,微一摆头将之避过,随手一刀又将从背后袭来的另一块石头劈开。只见萧落好像漫不经心的前进后退,寥寥几步就将大部分石头避开,到了避无可避时,随手一掌拔开或用刀劈开,一个时辰下来,除了细砂,稍大一点的石头没有一块击中身子了。

    从此往后,萧落每日白天在龙卷风里磨炼意识与刀法,晚上勤学内力与医术,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大半年,与父亲相约的时间就要到了。

    这一天,萧落在龙卷风里动的身形大了点,忽然之间,感觉风声了,睁开眼一看,原来已经到了龙卷风的最中心风眼处了,在这风眼里只有丝丝微风拂面而过,和四周的狂风飞砂形成鲜明对比。萧落盘腿坐下,感受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功。良久,萧落仰天长吟:“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投身于龙卷风中,随着风势旋转着直上云天,待冲到风力衰竭处,一个转身,脱离了风圈,翩翩而下,宛如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

    方青平正在空地上指点李文廷,阮浩一种轻功身法。见到此种情形,李、阮二人已经被震撼到了,说不出话来。而方青平心中既喜且悲,悲的是鸟终于长大了,要离巢单飞了,辽阔的天空才是他翱翔的地方,而鸟巢,不过是飞累了,歇歇脚的地方。喜的是,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从今往后,他的武学修炼是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到达的层次,每一步的前进都没有经验可寻,全靠自己摸索。

    再过了个把月,又是一年中秋。萧济雨在这一天一人一骑来到了黑风谷口,马上携带着一只大包袱,里面全是珍贵的药材。萧落向父亲请安过后,问起了家里的情况。萧济雨告诉他:太爷爷身体还很好,还有半年就过百岁大寿了,等着他回去拜寿呢。你妈妈念你紧得很,只要我在家,日日在我耳边念叨你。还有你大哥和华山柳云飞的女儿柳依依成了亲,也越来越不像话了,将“至尊无上堂”改名为“至尊教”,以汝南为总部所在地。势力范围在两河地区,已经北至黄河,南至长江,不过近日他们遇到硬茬了,沉寂十年的飞鱼帮重开香堂,巨鲸堂堂主朱炎发升任帮主,前帮主李大狮的弟弟李二虎从东方山庄学艺归来,任飞鱼帮总护法。你大哥派人去谈判,想让飞鱼帮归顺至尊教,被直接拒绝了,使者都是让人给打出来的。这几天,至尊教调兵遣将,看样子是想动武了,不过飞鱼帮有东方山庄撑腰,腾儿看来要折戟沉沙。不过这样也好,腾儿以后就死心了。萧落听得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事,不禁心下黯然,泪湿眼眶,恨不得背生双翅,立马飞回家去。

    第二天,一行往天山出发,两地之间隔着个昆仑山,路极难行,驮着货物的马绝对过不去。李文廷建议走甘肃,再折向西,过玉门关,到乌鲁木齐补充给养,最后才去天山。于是众人转向东北方向,十几日后到了嘉峪关,五人凭吊了一番,转向西行。因此行事关重大,除了方青平与萧落,每人都用一块布将脸遮了起来,怕被人认出来,节外生枝,还好塞外风沙大,也无人感到奇怪。

    一个月后,到了乌鲁木齐,李文廷采购好必须要用的物品,五人马不停蹄往天山进发。越接近天山,方青平就神色越古怪,萧济雨关心的问道:“方老前辈,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

    “方爷爷,有什么事就告诉萧落好不好?你这几天,话都少了好多。”方青平见众人都是一付关切的表情,不由叹了口气,道:“都是年轻时的事了,天山派现任掌门人冷梅,以前是我极好的朋友,几十年没见,再见了面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中有些忐忑而已。”“是江湖人称‘冰雪婆婆’的冷大掌门吗?哈!我知道了,定是师叔祖辜负了人家的一番情意!”阮浩口无遮挡,想到就说了出来,李文廷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出乎意料,方青平竟没生气,呆呆望着西边的一朵白云,好一会才开口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枉然。”萧济雨对众人使个眼色,意思是别开口。果然方青平沉默良久又道:“我二十岁时因机缘巧合得到断流刀法,二十九岁时学成。艺成后游历天下,三十岁那年到了天山游玩,那时她才十八岁,我们在山脚相遇,她陪我在天山整整玩了一个月,走遍了整座天山,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只是她从许配了人,天意弄人,一竟如斯。今年我八十了,她也六十八了,见面后不知还认不认得出来?”

    萧济雨纳闷着道:“我也算交游广泛的,二十几年前,为采一朵天山雪莲,还去天上派拜访过她,却从来没听说过‘冰雪婆婆’嫁过人。天山派大都是女弟子,男徒很少,冷掌门二十五岁时接掌天山,如今已有四十三年了。要真结过婚,江湖上肯定有传闻的。”方青平摇摇头,道:“以后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天山地处边陲,消息传到中原的不多。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到这边来,只是怕见着她无话可说。”

    众人皆默然,唯有萧落,对男女感情还是白纸一张,领略不到此中意境。

    路再远,终也有到的一天,天山已遥遥在望。十月份的天山,已是寒风凌冽,大雪纷飞的时节。远处的山顶白雪皑皑,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光,亘古不化。好在众人内功精湛,在这冰天雪地里丝毫感觉不到寒意。来到山脚下,将马匹寄存在农户家中,每人背负一个大包裏,认准了方向,往天池而去。

    行行复行行,方青平已是识途老马,在他的带领下,五人经过半日的攀登,已经到达天池岸边。虽是十月,天池的水已结冰,岸边的冰雪像岩石一样硬,人走在上面只有薄薄的一线脚印。方青平指着天池对岸的一片峭壁道:“那个洞就在那块岩石上,我们直接从冰上过去吧。”萧落年轻人心性,当先向湖中降落,在冰面上施展轻功朝对岸滑去。众人相视一笑,各施展轻功跟随而去。到了对岸,已经看到峭壁中间的一个洞口,方青平率先到达,吩咐李文廷,阮浩二人在洞口留守,与萧济雨,萧落带上避火罩入洞去了。

    三人越往里走,温度越高,下了一百多丈后,热浪已经开始灼灸皮肤了。萧落运起内力走遍全身,顿感一阵清凉,看了父亲和方爷爷一眼,见两人俱都一脸严肃,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低下头默默前行。温度越来越高,只要不运内力抵抗,立马就会被灼伤,再前行二十丈,整个人像浸在了沸水中一样,三人运足内力,也汗出如浆。

    走在前头的方青平突然停下,萧落抬头一看,前面十丈处有个转弯,隐隐红光伴随着热浪汹涌而出。方青平道:“落儿,将避火罩给我。”萧济雨急忙拦住,道:“方老前辈,我进去。”方青平两眼一瞪,怒声道:“屁话!进去看看是我几十年的心愿,再说了,你觉得武功比我好?”萧济雨见方青平发怒,便不敢再坚持了。方青平进入避火罩,盖好盖子,在里面慢慢滚动罩子,到达转弯处,转了个弯,消失在两人眼前,地下只留下了一根绳子,这绳子同样用耐火的荊棘皮编织而成,连着避火罩,是预防万一用的。萧落手上握着绳子,大汗淋漓,不知是热的,还是担心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萧落将内力从绳子上送了过去,感应到方爷爷的内息运转,心中稍安。忽然间,一阵“吱吱”声传来,萧落感觉到绳子抖动了一下,耳听到方青平如雷般的吼声:“走!”用力一甩绳子,将避火罩从转弯处扯了过来。方青平掀开盖子,一股冰冷之气从避火罩内传了出来,将周围的炎热都压了下去。方青平钻出避火罩,哈哈大笑,从罩里提出一个兜,只见里面兜着七只火鼠,离开超高温环境,已经被冻毙了。

    三人急速撤离,心中兴奋之情难以言表。李文廷、阮浩两人正躲在洞口避风,忽然感觉到一阵冷意,阮浩搓搓手,骂道:“这鬼天气,怎么更冷了!”洞内传来方青平的声音:“两个兔崽子,也不看看我们带了什么东西出来。”话音刚落,人已在洞口出现。阮浩嘿嘿干笑着,见着了兜,大喜到:“这就是火鼠,哇!怎么这么冷?”原来阮浩伸手摸了一下,被冻的直摔手。

    “麻烦李兄、阮兄生火熬药,我们在这里就将归元丹练出来。”“好嘞!”李文廷从包袱里取出一应物品,在峭壁下找了个凹陷避风处开始生火。等到火生起来后,萧济雨将火鼠一个个夹到火上烤,烤软后用刀将火鼠的心脏挑出放入一个石钵内,将之硾成粉未。然后将一大铁锅置于火上,烧开满满一锅雪水,将蜂蜜、早已磨成粉的几十种药材倒入锅中,因七个火鼠心只能炼制四十九颗归元丹,故药材倒入大铁锅后就像在烧一锅清汤。萧济雨心翼翼地从石钵里舀出一点点火鼠心脏粉末,撒入沸水中,满满一锅沸水瞬间结成了冰。李文廷急忙添柴,加大火力,一个时辰后,慢慢又将铁锅里的水烧开了。后面的事就简单了,待水烧开后,又加一点火鼠心脏,然后又烧开,直至将所有的火鼠心脏全部溶于汤水中,与那些珍贵的中药材火热大补的药性形成完美的平衡。最后将汁水熬干,制成龙眼大的药丸,便大功告成了。

    事至此,除了阮浩,李文廷需要收集柴火和照顾炉火之外,别人已经很空闲了。

    时间过的很快,已经一日夜过去了,归元丹的炼制也到了最后收汁的关头。萧落在湖面上打着一套江湖上流传最广的伏虎罗汉拳。方青平,萧济雨坐在洞口,在高处望着萧落矫健的身形随意的聊着。忽然之间,远处的湖边传来一声女子清脆的声音:“你们是谁?到天山来干什么?”方青平一阵心悸,不由自住的往里面缩了缩。萧济雨急忙飘下,此时那女子已到达萧落身边,萧落正在回话。萧济雨施展轻功,飘至两人面前,萧落对他道:“爸爸,这是冷无霜冷姑娘,天山派门下。”原来他们两人已互通过姓名。又对冷无霜道:“这是我父亲。”萧济雨打量了一眼,见冷无霜不过十七八岁,抱拳道:“老夫洛阳萧济雨,来天山采药,因所待时间不会很长,故未通知贵派,望姑娘恕罪。姑娘姓冷,不知与贵掌门‘冰雪婆婆’如何称呼?”这时方青平也已来到旁边,不停的打量冷无霜,想从她脸上找出年轻时的记忆来,可惜未能如愿。

    冷无霜高兴的道:“掌门人是我义母,也是我师父。你就是闻名天下的萧神医?听说只要人不死,你都能治好,是不是真的?”

    “江湖中的传言往往神化,老夫是有些医术,不过可没他们吹嘘的那么好。”萧济雨微笑着道。

    方青平突然开口,道:“你义母身体可还好?能否带我去见见她?”冷无霜施礼道:“家义母身体一向硬朗。这位老前辈可否告知姓名?与家义母是否相识?”方青平嗫嚅着道:“老夫姓……还是先见你义母吧,到时自然就知道了,就不知道她还认不认得出我。”“这……”冷无霜迟疑了一下,展颜道:“老前辈,请!”便转身欲行。不料萧济将她拦下,道:“天山派弟子众多,有些话不好当众就说,冷姑娘,你去将今师请到这里面,就说我萧济雨有隐密相告,得罪之处,万请海涵。”

    冷无霜心里有点不高兴,觉得这些人太没礼貌了,可对萧落看了一眼后,又将不悦之情勉强压下,淡淡道:“那你们就在这里等吧,消息带到,我义母来不来我可不敢保证。”

    萧济雨拱拱手,也不言语,待冷无霜走后,急忙赶到炼制丹药的火炉旁。大铁锅里的药汁已经熬稠了,“咕咕”地冒着泡。萧济雨将铁锅移往一旁,开始熬蜡,制模,将药膏搓成一粒粒拇指大的药丸,表面包上蜡壳。不到一刻钟,四十九颗“归元丹”已经制作完成了。待将归元丹一颗颗分装到瓷瓶里,放入特制的木箱时,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萧大神医,你好大的架子,入我天山来,连门都不进,还把我拉到这荒山野外来。”萧济雨哈哈大笑,快步迎了上去,道:“二十多年一别,冷大掌门还是这么痛快,将冷掌门约在此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万请见谅啊!”

    那天山掌门人一头银发,精神矍铄,额上的皱纹像是刀刻出来的,可眼角的风情仍在,看得出年轻时必是个颠倒众生的人物。冷掌门笑眯眯的扫视了众人一眼,眼睛就盯在方青平脸上,再也不移开了。方青平嚅嚅着:“冷梅,你……我……”冷梅突然使一招移形换影,闪至方青平身前,“啪”地扇了他一耳光。

    虽事发突然,以方青平的修为,说闪不开那是假的,只是内心愧疚,心甘情愿挨这一记耳光。

    扇了这计耳光后,冷梅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冷无霜急忙上前扶住,道:“义母,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冷梅没理她,还是盯着方青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好狠心!五十年了,你还记得回来?”方青平低着头,默默不语。萧济雨看场面尴尬,急忙出来打圆场,“冷掌门,你们的事我已经听方老前辈说起些了,他以为你遵守了童年的婚约,所以怕人说闲话,一直就避开了。”冷梅凄惨的摇摇头,对冷无霜道:“无霜,扶我回去。”两人慢慢的往前走了十几丈,冷梅回过头来,道:“青平,你也来吧。萧神医,谢谢你,你们也一起去天山派的碧湖宫坐坐吧。”

    萧济雨大喜道:“恭敬不如从命。”拉上方青平从后面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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