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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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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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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月。

    天色墨青,整个临都显得十分沉闷,但这种沉闷却又显得那么自然,好像这座繁华的帝城本就该如此。

    滴滴滴

    雨缓缓从空中落下,落在这令人压抑的古楼长墙,秋雨绵稠,丝毫不减沉闷,反而压得人更加喘不过气来。

    原先只是淅淅轻丝,转瞬便是大雨倾盆。

    石桥街坊间嬉戏打闹的孩童们飞奔往家院跑去,生怕寒了身被自家娘亲臭骂一顿。

    临都内巷的一条长街,十余名身着黑面青鱼袍的侍从官员身躯挺立地站在街头巷口,任凭倾盆的大雨击打在自己的身上,面容不改,神情庄穆,使整个长街回巷在萧萧秋雨之下又多了几分肃杀。

    远处偶然路过的普通街坊百姓见到巷口的几人,余光瞟过几人身上的服饰,不由脸色一变,眼底深处的恐惧与寒意遮掩不住地显现出来。仿佛黑面青鱼袍是一种恐怖的禁忌,原本准备顺路而行的过人避若蛇蝎,生怕招惹什么麻烦。

    嗒嗒嗒,雨水顺着黑灰色的屋檐滑下,一道沉沉的脚步声从巷内传出,无法言明,仅仅是脚步声便让人压抑心悸。青石斑驳,墙瓦黑灰,一道身影,一柄黑伞。

    被淋湿的伞身下一片阴影,一张苍白的面孔缓缓露出,高面唇,双目是罕见的竖瞳,阴冷诡谲,穿的同样是黑面青鱼袍,微有不同的是袍底青鱼图有三道浅浅的金纹,身形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是瘦弱,但却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数十名黑面青鱼袍员见到竖瞳男子,挺立的身躯微微向前弯曲,恭敬地低下头来。

    “李常死了。”

    两根苍白细长的手指伸出,轻轻托顶着下巴,竖瞳男子思索着,李常的实力大抵在四玄,在这临都内很多人都可以杀了他,但可以这样一剑瞬杀的便不多了。最重要的是,为何要杀他?

    傲云邪妖异的竖瞳仿佛毒蛇一般扫视着街巷的周遭。李常是国子监的监主,虽说一监之主属当朝二品,但国子监实在无什么实权,职责只有考学研本,出试选拔。让傲云邪十分不解的是,无论五国残党还是当朝权贵,或是秦国贼人,李常的死,对于他们而言,好像并没有什么益处,若是枢密监或是刑吏监出了问题还能对整个朝堂产生一些震荡,从而对那些人有一些好处,但国子监的影响于时局而言属实无碍。

    傲云邪突得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酒楼,又转身看了看深巷里那个染了血的马车,轻轻眯起了眼。

    “大人,和李常同行的还有两个门生。”

    “问出什么了。”

    “那两人被吓破了胆,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说马车走得好好的突然一道雪白的剑光从旁边的墙里射出,径直将李常一剑封喉。”其中一名青鱼袍官员半低着头向傲云邪说道,说完依然欠身而立,十分恭敬。

    “不知大人,这两人如何处置?”那名官员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傲云邪轻蔑地笑了笑,微微撇头看了一眼那个官员,目光的阴冷让那名官员身形不由一颤。见到官员的模样,傲云邪更是有些讽意,墨黑乌伞稳稳地撑在傲云邪的头顶。

    “士为知己者死。”黑伞缓缓在雨中离去,只留下了一句让这连绵的秋雨更加连绵的低语。黑袍官员不由地一愣,转而看向内巷里那两名还沉浸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的年轻人。在这座繁奢到糜烂的临都,不知从何时开始,人命已如草芥般不值钱,黑袍官员望向远处青砖黑瓦间逐渐模糊的黑伞,耳边却响起了高楼殿宇间的纸醉金迷。

    忽地,这名黑袍官员有些厌恶这座城,这个江湖。

    冰冷的刀片,在这秋雨纷纷下,划开无数猩红,比雨水更加冰冷的猩红。

    酒肆小坊外幌旗被风吹得阵阵扬起,几个小二无精打采地靠在一旁,冲着瞌睡。

    一柄乌黑墨伞静静地停在酒肆旁,一对妖异的竖瞳凝视着酒肆二楼靠窗的那个木桌,木桌上摆着一杯还未收拾的杯盏,盏内的酒水早已冷透。傲云邪苍白的嘴角轻轻咧开,比秋雨更加凉的笑意。

    临都东城。

    一处不起眼的巷弄。

    一间不起眼的书院。

    “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端坐在老旧的木案前,略显轻薄的唇吐言道,墨黑的长发束着,面如冠玉,目光深邃如渊。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

    “故治国在齐其家。”

    案下是数十名穿着素衣的少年,此刻几人正襟危坐在旧得泛黄的蒲团上,专心听着藏青长袍的男子讲学,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什么。

    “好了,今日便到此吧。”

    藏青长袍男子淡淡道,袖手一挥,将案上的几片竹简收起。听此,案下的几名少年方才恋恋不舍地收拾着文案,随后恭身作揖,恭敬地退了出去。

    绵稠的雨停了多时,只剩稀松的雨点打在长街。

    “终是下了学。”一个矮胖宽面的学堂少年如释重负般地吸了口气。

    “怎么,王全安,难道苏先生教的不好?”身侧一名黑瘦的少年撇过头来,死死盯住矮胖学生,虽然询问,但大有一种你敢说是,我就敢打死你的意味。

    “好,当然是极好的。“

    王全安顿了顿又道,

    “但是…就是性子实在太冷了些…让我实在有些不自在。”

    又一名素衣少年出言反驳道:“先生之才早已传遍城东,仪表堂堂,学识过人,若是先生表现得不冷淡些,恐怕此间慕名而来的女子要从这排到城西去了,届时我等还如何治学研本。”

    剩下的几个少年虽未说话,但脸上写着的意思明显偏着这名素衣少年。王全安有些不好意思,干巴巴地笑了笑,自是觉得他们说的也有些道理。

    “诸位同窗,是小弟说错话了,给你们赔个不是。”

    “正好今日我娘做了些许桂花糕,今日便特邀各位去寒舍品尝一番。”

    王全安娘做的桂花糕在杏花坊间有很大名气,这么一说众人立马喜笑颜开,能吃到王全安娘做的桂花糕,自然是开心的。几名学堂少年结伴而行,向王全安走去,夕阳落下,留下少年无忧的背影和欢笑。

    少年郎便是如此,简单明了,世间的一切,没有什么该与不该,只有喜与不喜。

    老旧泛黄的木匾刻着历经无数沧桑的几个大字:远竹书院

    学堂木苑二楼的窗前静静站着一名藏青色长袍的青年,青年的目光淡然似水,望着长街少年们离去的背影。

    良久,缓缓合上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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