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孟良山杂草丛生,灌木纵横。放眼望去,除了稀稀落落的几棵瘦弱水杉之外,并没有其他高大的树木。
烈日当空,虫鸣环绕。
在这荆棘密布,乱石林立的山腰之中,两个少年正在艰难的穿行。两人像是走了很长山路一样,被太阳晒得满脸通红,身上也是汗流浃背,穿的粗布衫也被灌木枝条钩出了不少口子,褴褛不堪。
走在前面的少年十七八岁,身才高大,体形壮硕,在那稚嫩的脸颊中略带些许刚毅。背着个简单的灰麻布包裹,手中拿着一柄钢剑在灌木中前劈后砍,只为向前开一条前行道路。
后面跟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面色稚嫩却带有几分儒雅。他背负一个竹箩筐,或许是里面的东西比较沉重,少年背起来显得很是吃力,即使如此,他也能不紧不慢的跟在壮硕少年身后。
“不知道你脑子在想什么,非要背这些破书。”前方开路的少年似有抱怨。若不是在这荆棘杂草中开路非常消耗体力,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身后的小伙背得那么辛苦。
“这都是师傅的宝贝,我们下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然不能丢下它们。”后面跟着的少年回答道,双手更是紧紧抓住箩筐背带。
“那个老头子把我们扔山里几个月都不见回来,要不是米缸里面纸条被发现的早,估计我们现在已经饿死了。”前方少年说道这里,心中像是有些气愤。
“或许是师傅早就计算好了时间让我们下山呢,不然也不会将纸条倒扣在碗里等我们发现。”瘦弱少年依旧还要辩解。
如此一说却是有几分道理,如果真的要饿死他们,完全可以不留任何东西提醒。既然留了,并且又将提醒的纸条藏在米缸底部用一个碗扣起来,只要是盛到底部触及到碗,自然会发现纸条,此时也尚有余粮。壮硕少年想到此处,自知无理便冷哼一声,只顾着将前方荆棘劈砍成路,就不再说话。
两人默不作声的走了一段路。
瘦弱少年也是察觉到了壮硕少年像是被自己的话给惹生气了,调笑道:“师兄,师傅教你的劈柴剑法真是厉害,再一会就到山脚了。”
听到师弟也拿师傅开起了玩笑,这师兄得意一笑,道:“没错,那老头的剑法最好的招式就是用来劈柴!”手中的钢剑不但没有停滞,反而劈砍越发凶猛凌厉。
不一会功夫,两人走出了荆棘丛。
可能是这师兄刚才太过得意忘形,完全不按运气法门来,一通乱砍用力过猛,已然累的气喘嘘嘘。
瘦弱少年俯身将身后的箩筐放下,取出一个竹筒水壶递给师兄。师兄接过水壶后,轻摇了一下,听得水声,已然不多。打开盖子只轻抿了一口,又将水壶还给师弟。
“天然,后面我来背这些书吧,你帮我把行李拿着。”休息了片刻的师兄恢复了一些体力,便将自己的包裹扔给师弟,起身将箩筐背起。
箩筐里除了几本书籍之外就是一两件旧衣衫,几块充饥的面饼被油布包裹着,加起来的重量对于高大的师兄来说,其实不算多重。
山脚下的路是一片树林,没有了荆棘的阻碍,两兄弟的步伐稍微快了不少。师兄是从小就习武,加之其体格本就已于常人,所以走起路来会快很多。他也是知道这个师弟机灵捣蛋却对习武不甚上心,总是插科打诨,所以在武艺方面显然不如师兄。但是他却酷爱读一些地理异志杂书,还总是求着师傅跟他讲解外面壮丽的风光,每每都是听得如痴如醉,还发癫的立志要行千山涉万水去一一验证。若不是师傅告诫他说:“如果没有好的身体及功夫,有些奇峰异谷是进不去的。”他估计连走下山的体力都没有。
为了照顾这个师弟,每走一段路,师兄都会停下片刻等天然跟上后,询问是否需要休息。
天然满脸通红,热汗淋漓,但依旧倔强的摆摆手说:“没事,我还能走。”而心里早就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跟着师傅学好功夫,练好体魄。当下也做了一个决定,从今要好好把师傅教的功夫捡起来。
两师兄弟就这样,走一路歇半会的在林中穿行。
太阳缓缓偏西,它收回了炽热的温度,只是把剩余的光芒投射在云彩之上,将它们染成了金色。
脚下的路已开始出现明显有人行走的痕迹,越向前走,痕迹越是清晰,路也越开阔。
“天然,再坚持一会,我们要出林子了。”师兄回头鼓励道。
天然点了点头,加快脚步跟上。
树林之外是一条笔直的官道,因许久未下过雨水,只要一起风,官道上就会尘土飞扬。风沙弥漫之中,偶尔出现几个人影,也都是低着头,背着行囊形色匆匆的向前赶路。
师兄弟好不容易下山来,见到了前边有个低头赶路的人,跟上前本来想问个路,那人根本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朝前走。
见到如此没有礼貌的人,天然气愤不过,想要拉着这人理论,却被师兄给拦住了。师兄早几年也跟着师傅在外面行走过,那时战火纷纷,他也见多了这种自顾不暇的人,所以他理解这些人的举动。见着天然不快,轻声宽慰他道:“无妨,这世道不太平,人多一些防备也是正常。我们跟着向前走走,进城的方向应该不会错。”
跟着前边那人走了大约一里路,官道一边出现了个草棚,边上竖着一面幡,上书一个“茶”字。茶棚里摆着两个简易的矮脚桌子和七个木头墩子做成的凳子,靠着草棚一角有个土灶,里面还冒着缕缕白烟。边上一个白须瘦弱的驼背老者,正在缓缓的将一应茶具收拾上手推车,似乎是准备收摊。
两人自从水壶里面的水喝完以后,早已经是干渴难耐,若是再等一会没水喝,估计喝尿的想法都会有。现在见了茶棚,也不去管之前跟随的那个人,使上了全部体力飞奔的向茶棚而去。
此时的两兄弟满脑子都是找水喝,哪里有注意这老者手上的动作,一屁股就坐下。
“老爷爷,快来两碗凉茶!”天然渴得已经等不及了。
老者将手里的水壶固定在推车上,转身走到两人身边来,笑道:“抱歉这个,今天凉茶已经卖完了,我正打算回城去。”
“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给两碗白水也行。我二人从山里出来,走了半日都没喝水,我这弟弟怕是要渴坏了。”师兄很客气的朝着老者央求道。
老者看着这二人,嘴唇干裂,破衣烂衫,确实像是从山上下来被枝丫钩破的。于是回到推车那边,打开一个木桶的盖子,又取了两个陶碗。只听见几声“鼓鼓”木桶与陶碗摩擦的声音,如此捣鼓了几下,老者才端着两半碗水走过来,递给二人。
“凉茶确实卖完了,这桶里面也只剩下这么点山泉水,两位先润润嘴。”
两人来不及道谢,咕咚一口就喝完了,嘴巴还砸吧了几下。要不是师兄盯着,天然恨不得把这碗也舔一遍。
“两位不妨赶个脚,向前两里就是齐州城,进了城哪里都能寻到水。”老者指了一下刚才那个行色匆匆的人离去的方向,本来只是想给这两个年轻小伙指路,自己却又情不自禁注目眺望了一会,像是在看什么。
师兄弟顺着老者指的方向看去,也是疑惑,不知道老者在看什么。张望了一会,除了一路的尘土,并没有半个人影。
正要询问,忽然听到背后一阵阵“轰隆隆”声响靠近。是三名身着甲胄的军士,骑着战马奔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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