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郡主,这边请,”一个宫女远远的看到映裳和郡主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映裳赶紧收敛了笑容:“郡主,到了,我们快进去。”
“好,唉等等,”郡主一脸紧张:“我的花是不是没有插好啊,你帮我看看……”
“好的啊,就是被风吹乱了一点,我来弄弄啊,郡主莫急。”映裳帮她弄了弄鬓边的海棠:“嗯,这样斜一点更好看了……”
“我看看,”郡主拿着湘妃团扇,扶着旁边一株水柳,向旁边塘水面望去,映裳好笑,却也没有阻止她,只是在旁边站着。
突然,郡主惊叫一下,映裳抬头一看,只见郡主捂着发鬓,那串海棠已经不见了,直直的落在青苔地上。
“狼曜!”郡主完全忘了淑女形象,叉腰怒道:“你干什么!”
“哟呵,”朦朦胧胧的柳树后面走出一个黑衣男子,半张脸上纹着诡异的红色花纹,从眼边一直纹到唇角,妖异的红色浓重似血,纹样似花非花,瓣瓣缠绕叶叶纠葛,映裳只觉得触目惊心。
“北戎郡主,也学着南朝姑娘了?”狼曜嘴角上扬,语气轻佻,脸上花纹随之一动:“别说,擦粉摸脂,还真好看呢?”
“你……”嘉善气的破口脏话:“去你≈……”
“哦?”狼曜笑容加深,一脚踩在那串海棠花上,不紧不慢的碾了碾。郡主和映裳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海棠无辜遭难。嘉善气红了眼,一个扫堂腿就踢过去,被狼曜容易避开。
“我还以为你变成绵羊,还是那么野,”狼曜吹个口哨:“带劲啊,不过嘛,你这容貌,比起来那个人比花娇花容月貌的南朝王爷,还是差了一大截嘛。”
“去死吧你……”嘉善就差直接上去打了,映裳赶紧拉开她,狼曜笑着向嘉善身后望去:“你说是吗……王爷?”
映裳和嘉善具是一愣,齐齐回头看,只见一人迎风而立,红衣烈烈,束发如雪,他身后鹅黄柳绿姹紫嫣红一刹隐去,唯余一身灼然傲立天地。
“狼曜皇子什么意思?”王临溪眉头皱起,面上带了冷意:“素闻狼庭言行野蛮粗鄙,原来脑子眼睛也不好使,这里是谁的地盘,都分不清了。”
郡主一霎红了脸,低下头,扯着映裳的衣服。
“好了,皇上等着了,”拓跋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下子搂住狼曜的肩膀,强制的拉走他,回头向王临溪笑:“王爷快来吧,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喝酒了……”
王临溪对拓跋郎轻轻一笑,拓跋郎随即挑挑眉,对旁边木讷的嘉善悄悄使了个眼色:“死丫头,还不过来。”
“哦……”郡主慢吞吞的跟着三人后面,和王临溪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暗中着急的摇映裳手臂:“完了完了……我头上的花没了,刚才我的样子是不是很凶悍啊啊……”
映裳被她摇的发疼:“好了好了,郡主莫要担心,没有了海棠,这里不还是有一朵花吗?”
“哪里哪里,我能带上吗?”
“脆生生一枝富贵花,”映裳一个媚意给了郡主,捏着嗓子道:“千娇百媚北廷家。”
“啊!”郡主一下子撅起嘴,想要生气,看到映裳的样子,又微微抿起嘴来:“好了,我们快走吧。”
“走吧,”映裳退后一步,看着郡主扭扭捏捏的步子,浅浅一笑。
王爷和郡主呀……不知道是什么缘呢?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映裳跟着郡主入席,郡主低眉顺眼,规规矩矩的跪坐,看上去还想那么回事,像要抬头看一看但是又怕失了礼仪,映裳心里笑,这和赏枫宴上的自己何其相似,隔着三五步,却好似万水千山似的。
“郡主,”映裳故作正经,侧过身:“请擦手吧。”
“啊,好……”郡主慢慢吞吞抬头,只好看见王爷刚刚坐下,卸下自己随身配的飞鱼宝剑,递给常侍。
“邓玉呢?”王爷随意捻起一个蜜枣,扔进口里:“死哪里去了?”话未落音,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王爷身后:“王爷,注意仪容。”
“坐,”王爷拍拍身后侧,扔给了邓玉一个蜜枣:“这个甜的够味,赏你个吃。”
郡主低了头,映裳感觉不对劲,也不能说什么,好在这时候皇上来了,打破了这一片的尴尬。南朝北戎狼庭齐聚一堂,少不了假惺惺的热切问候,不过映裳感到好奇的是,刚刚在郡主面前还狂狷不已的狼曜,现在乖巧的话,倒像个储君的样子。
郡主不管他们怎么样,只顾着低头吃自己的,动作特别克制,不敢多吃一点,一个的桃花糕都要细细的割开,然后一瓣一瓣的送到嘴边,然后掩袖轻轻咽下,看的映裳浑身难受。偷偷望向王爷的方向,发现王爷只顾着喝酒,时不时给旁边的邓玉扔快东西吃。
映裳心里不由叹口气,不经意看到狼曜,狼曜刚刚接下贞帝赐的酒,正仰头一饮而尽,微微歪头看向了映裳这边,看到郡主规规矩矩的样子,仿佛了然一切的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灿烂笑容,只不过郡主没有注意到。
突然贞帝席后闪出一抹紫色,映裳心有灵犀的望去,果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不过寒衣只是推到贞帝一众侍从中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秀美的面容此时沉着,颇给人有些不威自怒的压迫感。
不过映裳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压迫感,只要是寒衣的表情,她都喜欢看。
寒衣眼神一直在狼曜和拓跋郎身上徘徊,时不时低头皱眉,若有所思,映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盯着他的侧脸偷偷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寒衣感应似的看向了映裳,看到她傻乎乎的样子,勾起一个微笑,一霎间融雪消冰。
“久慕南朝风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拓跋郎喝的有点多,舌头有些打卷:“皇上龙颜威重,王爷……风华绝代……”
“可不是……”狼曜也喝多了,朦朦胧胧的指着一个方向,面露惊艳:“见了南朝女子,才知道什么是国色天香,不知道……”
话音一落,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了,狼曜向来好色,这次不知道又是看上了哪个宫女,映裳顺着狼曜指的方向看去,结果看到了黑着脸的寒衣。
“哈哈哈!”贞帝毫不客气的笑起来,皇后也掩面而笑,贞帝一指寒衣:“这可是朕御前第一美人啊!不过,储君还是歇了心思吧,寒美人朕可不敢随便给了你。”
赶紧有人附在狼曜耳边:“储君,那个是个太监,还是个惹不起的角色,你莫得罪了……”
“得罪得罪,”狼曜哈哈大笑,敬了一杯酒:“这位公公莫要见怪……”
贞帝好笑的对旁边侍从说:“赶紧给寒衣端碗酒……一碗!”
映裳看着寒衣无可奈何的喝下一碗酒,面色迅速染上绯红,更是绝艳无双,不由得也红了脸,垂下头,郡主冷眼看着狼曜,嘟嘟囔囔道:“色胚一个,还敢巴望本郡主……”
狼曜似乎感应到了郡主的眼神,回头一看,灿烂一笑,面色的花纹也艳了几分,郡主冷着脸不理他。
这动作自然逃不过贞帝的眼睛,贞帝垂下眼帘,摸了摸九龙杯上的龙纹,很快又抬头谈笑风生起来:“怎么,储君看上去是有心上人了?”
“是啊,”狼曜也爽快:“被陛下看出来了。”
郡主一下子僵住了,映裳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莫要妄动,只听贞帝继续:“那就祝储君早日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了,来,接着喝,现在上的可是江南特有的好酒……”
“谢陛下……”狼曜有些不甘心,但还是闭上了嘴。
郡主这才放松下来,偷偷看了看王临溪的方向,看见王临溪只是和邓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完全不管皇上这边发生了什么,又低落起来。
“话说回来,郡主也快要及笈了,朕可要好好备礼向贺……”贞帝笑眯眯的看一眼皇后:“梓童说呢?”
皇后淡定的放下茶盏:“当然,两国交好,自然不能失了礼,不过皇上,王子殿下,恕臣妾多嘴。”
“娘娘请说。”拓跋郎看了看垂头丧气的郡主,急忙开口。
“我挺喜欢郡主的,想着给郡主做个媒,不知道郡主……意下如何?”
郡主红着眼抬头,皇后微微一笑:“这里人太多,郡主面子薄……”
郡主赶紧道:“皇后娘娘,嘉善现在头有点昏……”
“不如梓童带着郡主下去休息吧。”贞帝从善如流:“朕和皇子储君可是要彻夜长醉的,你们在反而不自在。”
“映裳我们走……”郡主拉一拉映裳,赶紧行了礼逃之夭夭。
“郡主有什么话只管给我讲……”娘娘笑着引她回到了凤仪宫:“我是真心想给郡主做个媒的,南朝男子虽然没有你们北戎骁勇善战,但是好儿郎还是不少……”
“我……”郡主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红着脸摇摇头:“娘娘,还是要看缘分……我知道我粗野,还是算了吧……”
皇后又劝了几句,郡主还是咬牙不说,只说自己头疼,就回去了。
映裳隐隐约约明白贞帝和皇后娘娘的做法,狼曜在人前这么说,很有向北戎示好的意思,郡主虽然不是北戎公主,但是深得北戎皇帝喜爱,地位甚至超过了公主,如果狼曜和郡主绑在了一起的话,显然不是贞帝愿意看到的。
如果刚才郡主说了心里话的话,现在皇后娘娘应该会马上找到王爷吧,不管怎么样,纵然贞帝再喜欢这个弟弟,这种事,也由不得王爷了……
郡主终于还是没有说,没有说的话,郡主一回去,可能就再也不能看到她心心念念的江南了。
这事说不上什么对错,无可奈何罢了。映裳看着公主憨厚可爱的睡颜,叹了口气,出了郡主的寝宫。
“姑姑……”九环慌慌张张的跑来了:“不好了,您快回去吧……”
“怎么了?”映裳心一紧。
“司公喝醉了,被皇上命人送回去了……”
“啊?”
九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姑姑,您回去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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