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映裳起来时,却看不到寒衣,瞥到一旁薰衣架子上面,昨天熏好的衣服已经不见了,心想寒衣大概已经走了,便起身收拾收拾,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九环敲了门:“映裳姑姑……”
映裳开门出去:“我起来了,不算晚吧,寒衣他什么时候走的……”
九环笑笑:“寒衣公公才走呢……”
“是吗?”映裳不太相信,看着九环不自然的走路:“唉,你的腿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九环尴尬的笑,一边暗骂自己蠢,一瘸一拐的去厨房摆出早饭:“映裳姑姑快用吧。”
映裳看着摆在面前的粥,切的细细的青菜和芹菜,片片饱满的香菇,漂浮在浓浓的白粥里面,看上去就让人开心,浓浓融融的粥泛着莹白的光,让人垂涎三尺。
映裳心里忽的一动:“你做的?”
九环笑笑:“是的,映裳姑姑莫嫌弃它太素了。”
“我也觉得唉,”映裳眼珠一转,浅浅一笑:“下次让寒衣把你换掉吧,做的什么东西嘛……这种厨师,不要也罢。”
九环看到似笑非笑的映裳,只好说实话:“姑姑聪明……这个是司公早上起来熬的,让奴才不要给姑姑讲,姑姑恕罪啊……”
“也只有他能煮出来这个粥……”映裳眯着眼,吹着粥表面的热气:“不过,他也就会煮粥了……”热气扑到映裳脸上,仿佛回忆中的味道。
时候,寒衣母亲因为厨艺实在不好,所以寒衣三天两头挨饿,经常被映裳娘喊过来蹭饭。映裳非常不满这个来抢她肉吃的家伙,天天哭着不要他来。
后来他母亲病了,缠绵病榻,安父在城里的大户人家当私塾先生,平日回不来,寒衣就很少去映裳家玩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给他母亲熬粥,然后就着亮读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寒衣别的没长进,就是煮粥的功夫炉火纯青,还有他的书也读的越来越好。
自从映裳喝过一次寒衣熬的菜粥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种鲜香的素粥,天天吵着要寒衣给她熬粥,寒衣每天上山砍柴,读书写文章,还要照顾他母亲,没有时间陪她玩,寒衣母亲,那个总是病怏怏,但是永远干净的温婉女人,这个时候总会把哭成泪包的映裳抱起来。
“映裳乖啊,锦兰哥哥还有事,等他回来再陪你完啊……嗯,乖……”
“不要……嗝……我要锦兰哥哥陪我玩……给我熬粥……”
“等锦兰哥哥回来了,煮粥给我们吃好不好……”
“好!”
“映裳真乖,映裳喜不喜欢锦兰哥哥啊?喜欢的话,锦兰哥哥就给你煮粥……”
“喜欢……”
“那……锦兰哥哥长大之后,映裳也变成漂亮的大姑娘了……映裳给锦兰哥哥当新娘子好不好啊?”
“新娘子!”
“唉,映裳不是最喜欢扮新娘子吗?偷偷告诉你啊,当锦兰哥哥的新娘子,锦兰哥哥每天都能给你煮粥……好不好啊?”
“好!”
“……”
桃花乡里,桃花烂漫,仿佛那些事和人从未远去,依稀目前。
世间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碎。
“映裳姑姑?”
“啊?”映裳回过神,赶紧拨弄着几下菜粥喝掉,然后收拾一下就去了凤仪宫,一路上,宫女们看到她,对她毕恭毕敬,映裳也回礼微笑,只是背后,多的是对她指指点点的人。
映裳不想去管她们,管也管不住,寒衣身后,何尝没有人议论纷纷?
“映裳,”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映裳,映裳一回头,看见是涵露,不由一喜:“涵露?”
涵露腼腆的笑了笑:“好久没看到你了,今天可巧碰见,正在找你呢!”
“找我?”映裳笑道:“找我什么事?”
“你过来,我与你细说,”涵露把映裳拉到一边:“昨天娘娘那里,有些不愉快,还得你来。”
“什么不愉快?”
“昨天皇上来找娘娘,一个宫女……你也懂,就想着去勾引皇上,被娘娘撞见,弄的尴尬,现在在柴房里面关者呢……娘娘说找个人重新教教她规矩……”
映裳吃了一惊,虽然她觉的皇帝是个大猪蹄子,但是寒衣对她说过,他和娘娘的感情还是别人比不了的,宠文嫔也只是为了做戏而已,娘娘在冷宫的时候,皇上一天三封密信送冷宫,只不过旁人不知道罢了。
“行,我去看看,叫什么名字?”
“香芸……”
映裳进了侧院,护卫要送她去柴房,映裳拦住了他们,一个人向前走去,听到有什么声音,映裳放轻脚步,走到柴房外,侧耳细听,里面好像有两个女子在说话。
“你快吃吧,我好不容易才进来。”
“我现在怎么吃的下……不知道娘娘……”
“唉,你放心,娘娘素来宽厚……但是你做的事情也过了……你还有曾身份,娘娘罚不了你,但是这种事……唉……”
“怎么了!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你冷静声音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为了什么……如果不是为了我娘,我何至于……如此……”
“我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我还有什么路可以走吗!难不成你让我去和太监混到一起吗!”
“你……”
“我可还是要点脸的好吗!你当每个人都是那什么映裳吗?把连丢尽了还天天沾沾自喜,和阉人堂而皇之在一起,自甘下贱吗?那种贱人……”
映裳听的心头火起,不管不顾的推开了门,里面的两个人看到映裳,都吓了一跳,映裳冷着脸走到香芸香苑身边。
“出去,”映裳看着香苑,香苑不敢说话,只得出去,映裳冷冷的看着惨白着脸的香芸:“继续说啊!”
香芸也吓的不轻:“姑姑恕罪!”
“啪!”映裳伸手就是一巴掌,力气大的连映裳都不敢相信,香芸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柔柔弱弱的映裳。
“打你,我还嫌你……”映裳眯着眼,一字一顿:“下贱!”
“你……”香芸气急:“我可是古将军的女儿……”
“那又如何,庶女。”映裳看都不想看她:“不过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你也不想想,这后宫,你几时听过什么勾心斗角之事?各宫娘娘们心里都清清楚楚,皇上和皇后的感情,容不得外人。娘娘不罚你就是仁慈,你还在这里……”映裳要气坏了,却被香芸尖叫打断。
“你懂什么!你有太监替你撑腰,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娘身份低微,天天受人欺凌!我想让她好一点有什么错?”
“映裳姐姐,你是没有过过那种日子,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永远的剩饭剩菜,冷嘲热讽,还有各种打骂……欺凌……”
“我只是想让我娘过上好点的日子,没有人再欺负她而已,可是我能做什么!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我只能到宫里闯一闯,闯的好,我娘后半生有望……就是闯的不好……只怪我命薄……”
“映裳姐姐,我知道错了……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姐姐!”香芸说着,拿出帕子擦眼泪,映裳虽觉的奇怪,但是那帕子一阵淡淡的香味挺好闻的,便没有细想。
听着香芸的话可以,映裳心里也很难过,不能说孰对孰错,映裳皱着眉头,气也消了一半,香芸一直扯着映裳不放,映裳觉的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悸动,想挣脱却挣脱不开,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杵在这做什么!”
映裳下意识望去,只见芙蕖站在门口,满面怒气:“谁让你来的?管教宫女,管不到这里来吧!”
“啊……”映裳呆呆的看着芙蕖,芙蕖
却不看她,转向香芸:“哭什么?冤枉你了!哭好了滚回去!”罢了,又看向映裳:“出来!”
映裳只好出来,一吹到冷风,一下子清醒过来,香芸眼里闪过一丝慌张和怨毒的眼神,低头轻轻的笑。
“芙蕖……”
“还在哪里做什么?”芙蕖冷笑:“我以为你变聪明了呢!跟着那人这么久,怎么,没学着点什么?”
映裳沉默,若是别人面前,映裳定会回两句,甚至还会学着骂人,但是在芙蕖面前,她永远还是那个景阳宫的宫女。
“你莫看她那样子,”芙蕖挑挑眉:“可怜了是不?要知道,她的身份,能被生下来,就是厚恩了。”
“她母亲……”
“这你都信?”芙蕖面色不善:“要知道,她入宫,就是以她母亲为代价……本来她若是安安分分的嫁个人,说不定她母亲还有个好晚景,现在……非要到宫里谋富贵,她也不想她母亲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将军府的下场。”
“哦,”映裳感觉有点涩涩的:“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罚跪几天,送到长信宫去,莫在给凤仪宫惹祸了。”
“是,”映裳深深的行了个礼:“多谢芙蕖姐姐。”
芙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映裳回到柴房,看到香芸,香芸收起眼里的恶毒,满眼都是泪的看向映裳,一下子抱住映裳别让他走:“姐姐,我知道我错了……”
映裳叹口气:“莫说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两天,然后自有你的去处。”说完,也不等香芸反应过来,就挣脱开香芸走了,香芸愣愣的看着映裳离去的身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过了一会,刚才的那个护卫鬼鬼祟祟的进来:“成了吗?”
香芸冷笑:“被芙蕖打断了,不过药效还是有一点的,你快点行动,强硬点,务必隐蔽……”
“放心,”护卫淫|笑了一下:“刚才那个,看着真水灵……”
“你去吧,记得大人的话。”香芸不屑的看着护卫:“千万记得别让人抓现行,但务必引他出来看到……”
护卫笑着离开了,留下香芸一个人在柴房。
莫看你人前人模狗样,还不是爬了太监的床才这样,我到要看看,过一会,那太监看到你的样子,到那个时候……
香芸攥紧了手帕,眼神恶毒狠戾,又充满一种病态疯狂的执着。
总有一天,我要这天下,无人再敢欺凌我,早晚一天,我要凌驾这苍生之上……
想到当今圣上俊秀刚毅的面庞,香芸低低的笑了,低到只有她自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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