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堡，用烈酒帮托曼仔细清洗了伤口，把托曼疼得嗷嗷直叫，非说诺亚是在报复把他从马上踹下来的那一脚。
伤口倒不深，链甲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只不过看样子过两天会有些淤青。诺亚用酒精消毒过的针线帮托曼缝了几针，倒让托曼很好奇，说这种缝伤口的办法也许可以考虑在佣兵团里推广一下。
缝好伤口，托曼又要来那把枪仔细研究，说没想到这东西这么有用，颇有不打算还给诺亚的意思。
其实诺亚也有点想不通。子弹里填充的发射药是颗粒黑火药，虽然装了不少，但是威力肯定是比不上无烟发射药的。居然有这么大的破坏力，感觉有点不正常……
不过想到整个头都被轰掉了的那个人，诺亚还是觉得不大舒服，也就没有继续想下去。相比于这点不正常，还是把整件事情通盘考虑一下更重要。
现在，潜藏的恶意已经冒出头来了。今天那几个人，不管是不是加尔斯伯爵雇的雇佣兵，都意味着有人已经开始要动手。不过说出加尔斯伯爵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耐人寻味的地方。
加尔斯伯爵的私生女嫁给了福勒子爵，并且害得贝克·鲍恩家破人亡。贝克·鲍恩现在负责管理综合工坊，这是青岩堡最大的收入来源……诺亚答应了贝克会报复福勒子爵，也就惹上了加尔斯伯爵……若是在这个关系上加上一码，也许能促成诺亚更早和加尔斯伯爵翻脸。
如果是这种设计的话，那么想出这个计策的人一定很熟悉城堡内的情况。否则提出加尔斯伯爵会有点奇怪，毕竟加尔斯伯爵领和利蒙郡之间还隔着一大片东境领土。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洗清了加尔斯伯爵的嫌疑……
托曼听了诺亚的分析，也皱起眉毛来。“这还真是不好判断……不过看那几个人的动作，倒的确像是绑架。”
这个情报，无论诺亚信还是不信，都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不过是一步闲棋罢了，可能只是顺手布置了一下而已。现在连那几个死者到底是不是黑铁之翼的佣兵都不知道，何况这种从临死之人嘴里说出的情报呢。
两人相对无言，老子爵走了进来。“已经安排侍卫去收拾了，顺便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以后出门时多带几个侍卫，现在利蒙郡也不安全了。”
“还好我回来得早。”托曼笑起来，喝着麦酒，“你看，刚好赶上。”
老子爵没有笑。“今天很危险。要是诺亚没带枪的话，情况就很难说了。”
“所以老哥你还是得尽快去王都啊。”托曼坐在椅子上伸开长腿，“在这里多留一天，情况就越糟糕一分。”
老子爵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托曼叔叔说得对。”诺亚插了一句，“我们在这里能照顾好自己。”
老子爵又想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吧。”
诺亚这几天本来就有点精神不济，便去睡了一觉。托曼去看安妮造枪，老子爵叫了泰勒爵士和一众侍卫收拾东西，又找托尼来安排去王都的海船。快到晚饭时诺亚才醒来，到了大厅发现鲍曼已经带了几十个人回来了。
鲍曼脸上全是不安。他是诺亚的侍卫，结果今天却一点忙都没有帮上。诺亚免不了安慰他几句，才把话题转到他招募来的那些人身上。
“都是农奴，大人。”鲍曼说，“身体还算健壮，年龄也合适。我从各个队里一个个挑出来的，简单训练了一下持枪和刺枪。”
不过在诺亚眼里，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一个个愁眉苦脸，虽然洗过澡换了不合身的新衣服，但是那种镌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和惶恐是变不了的。一个个歪七扭八地站在那里拿着木枪，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让诺亚从心里觉得不靠谱。
托曼也走了进来。安妮坐在他没有受伤的那边肩上，正在嘻嘻地笑。看见大厅里多了这么多人，女孩的表情一下子变了，捂着嘴不敢出声。
“啊……”托曼大概是看出了诺亚的神色不对，把他拉到一边。“没关系……训练一下就好了。”
这怎么训练啊……诺亚在心里腹谤。看这些人畏畏缩缩的样子，可能也就在训练的时候能刺出枪去，真要见了敌人恐怕马上掉头就跑。搞思想建设工作……来得及吗？会有用吗？
“我倒是可以帮他们打起精神来。”托曼说，一边把安妮从肩上放下来。“不过你说了算。”
诺亚马上就明白了托曼的想法。自己是青岩堡子爵继承人，托曼虽然是自己的叔叔，但也不能越俎代庖。
“就听您的。”诺亚马上回答，不希望让托曼以为自己有别的什么想法。
托曼看着诺亚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好。”
诺亚拉着安妮后退两步，给托曼让出地方。托曼低头想了一下，站到了那群农奴的前面。
“我是雇佣兵，叫铁手柯南。”托曼开始说了起来，一开始声音并不大。可是农奴们听到“雇佣兵”这几个字，眼睛都睁大了。
“我是来帮利蒙郡子爵防守青岩堡的。为什么？因为青岩堡做了些好事。你们都是农奴，谁都知道利蒙郡的农奴过得最好。冬天饿不死，也冻不着，要是冬天里房子塌了，利蒙郡子爵还会把你们接到城堡里来住，开春了还帮你们重建房子。哪里的农奴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我是雇佣兵，见过许多惨事。每到冬天，其他领地上别说农奴，自由民冻死饿死的也有的是。但是在利蒙郡，这些事情都没有。”
诺亚在旁边静静听着。托曼这番话虽然有点夸大，不过也和事实相去不远。
“今年更不一样。你们都穿上了新衣服，住进了石头房子里，每天吃的是粘稠的麦粥，里面还有肉。这些，都是利蒙郡子爵给你们的。这种好日子，我也想过。可是……”
托曼的声音高了起来，手也攥成了拳。“可是有人不想让我们过好日子！就在今天，我和诺亚大人打算去聚居地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还缺点什么，要不要再买些东西给你们，让你们过得更好。结果呢？来了十个人要杀我们！就在从城堡去聚居区的路上！光天化日之下！拿着十字弓，还有剑！”
农奴们地骚动了起来。诺亚低下头，尽力忍着笑。十个人……张口就来啊这位雇佣兵头领叔叔。
“我和诺亚大人拼了命才打退他们，杀了他们四个人。我受了伤，就在肩膀这里。你们的诺亚大人也受了伤，胳膊上青肿了很大一块。”托曼指着自己肩上的绷带，又指指诺亚。“这种事是第一次，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有人看不惯我们过好日子！因为利蒙郡的农奴过得好，会让他们显得无能，所以他们就要来打我们！”
托曼的声音越来越慷慨激昂，都有了破音。诺亚做出一脸虚弱的样子站在旁边，低着头跟抬头看他的安妮使眼色。
“要是诺亚大人受了伤，或者死了……要是利蒙郡子爵大人受了伤，或者死了，你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那些人……他们不在乎你们。我在这里，我在保护青岩堡，保护子爵大人和诺亚大人，就是因为他们做了好事，他们不该死。我这样一个外人都知道这一点，你们这些利蒙郡的农奴，你们该怎么想？你们想要像其他领地的农奴那样，到了冬天就冻死饿死吗？还是想像现在这样，穿得暖吃得饱，还能住上石头房子？要是有人要来打我们，要抢走我们的衣服、麦粥、石头房子，我们该怎么办？”
“跟他们拼命！”一个声音从农奴们身后的角落里传来。诺亚看过去，看见乔希正对自己眨眼睛。
“跟他们拼了！”又一个声音，来自另一个角落。听声音应该是杨。诺亚差点忍不住笑，托曼叔叔搞煽动挺在行啊。
“对，跟他们拼了！”鲍曼也举手叫了起来。很快，农奴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附和，最后汇成了一个巨大的声音：“跟他们拼了！”
托曼挥挥手，等声音渐渐平息下来。“现在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跟他们拼了！不管是谁，来了一个我们就杀一个，一个都不放回去！我知道，你们觉得你们是农奴，没拿过刀剑，不会杀人。这没关系，我会训练你们。”
“我和诺亚大人，今天杀了四个人。他们没有多厉害，不过是看我们眼红罢了。你们就算比我们差，给你们武器，两个人杀死一个人也没问题。再说，你们说不定还根本不需要杀人。我的雇佣兵兄弟就在后面，过几天就会到。杀人的事我们来做，你们要做的只是大声喊就行。大声喊总会吧？”
“会！”几个农奴喊了出来。
“对，就这么喊。”托曼点点头，“你们会站在外墙上，守住青岩堡。要是有人来了，你们就大声喊，我和侍卫们会去杀掉他们。当然，要是你们自己能杀了他们也行！杀一个人，给一金镑！要是你死了，给你家里人五个金镑，青岩堡保证他们以后衣食无忧！等过了这一段，等我的雇佣兵兄弟们都到了，你们每个人能拿五十个银角！这是你们该得的，因为你们守护了青岩堡，守护了利蒙郡！”
托曼的手高高举起，在空中用力一挥。下面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整齐嘹亮。
“守护青岩堡，守护利蒙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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