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赶到布鲁斯子爵的书房时，老子爵正在笑呵呵地和几个人说话。见诺亚进来，老子爵站了起来，嘴角带着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铁手柯南。”
那人转过头来，大致还是诺亚印象中的样子，只是脸上多了几道伤疤。其中一道从额头上直到脸颊，嘴角被牵扯起来像是一个嘲讽的微笑，只是好在没有伤到眼睛。看见诺亚，那人站起身咧嘴笑了起来，肩膀依然如记忆中那般宽阔。
“托曼叔叔！”诺亚叫起来。
“子不要乱叫。”那人笑着走过来，轻轻锤了锤诺亚的肩膀。“谁是你托曼叔叔，老子是大名鼎鼎的佣兵头领，叫铁手柯南的。”
诺亚点头，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托曼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诺亚，笑着皱眉：“怎么跟鸡仔似的，这么弱？”
“我父亲前几天才说您要过来。”诺亚说，“怎么来的这么快？”
“不快能行吗。”托曼笑道，招呼诺亚坐下。“你老爹说得那么严重，说他要死了你也要死了，要我赶快回来，争取能见到你们最后一面。”
这位佣兵头领大笑起来：“老子一路紧赶慢赶，结果看你们活蹦乱跳的……真让我伤心哪。”
“活蹦乱跳也是诺亚救活的。”老子爵说，“他和咱们老祖宗一样，这阵子还搞出不少新奇玩意来。”
托曼惊奇地看了老子爵一眼，又转向诺亚。“真的？那可太好了。不过，你不是想也搞个王都学院什么的吧？”
聊了一会儿，托曼才给诺亚介绍身边的两个人。一个叫乔希，一个叫杨，托曼说他们是“工作伙伴”。
叫乔希的那人三十多岁，长相圆滑，一张笑脸看着就让人容易亲近。他穿着一身精细的彩色袍子，怀里还抱着把竖琴，时不时弹出几个音来，看起来像是个吟游诗人。杨二十多岁，脸颊瘦削，穿一身久经风霜的棕色皮甲，腰间挂着两柄没有剑鞘的短剑。他手腕上套着长长的铁护腕，灰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结，一幅不苟言笑的样子。
托曼自己穿着松松垮垮的链甲，链甲里面的亚麻布衣服上锈迹斑斑。腰间配着长剑挂着匕首，脚上一双牛皮靴都快要磨烂了。黑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一边耳朵上还戴着个金环。这副造型的确像是个佣兵，谁能想象他其实是名骑士呢？
“早就不是骑士啦……封号早就取消了。现在我就是个雇佣兵……说土匪也行，这个取决于具体情况……”托曼说着，大口喝着冰凉的麦酒。“还是这个季节的麦酒好喝啊……”
“诺亚造出来一种酒，过会儿你该尝尝。”老子爵今天笑得格外多，“别喝醉了耍酒疯就行。”
托曼嗤之以鼻。倒是乔希笑着说起过去的趣事，是关于托曼发酒疯烧了一片树林的故事。“……后来我们找到他的时候，给熏得跟烤猪似的，居然还抱着根树桩打呼噜……”
老子爵放声大笑，托曼有点不好意思地挠着耳朵笑，杨在一口一口地喝麦酒，严肃的脸上也浮出浅浅的笑意来。
几个人闲聊了一阵，才慢慢把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还有三十多个兄弟正在赶来，大概半个月也就到了。”托曼说，“加里公爵打算动手了吗？还是有别人不安分了？”
于是老子爵把过去几个月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从卡尔离家远航开始，到诺亚造出各种东西，再到方舟计划和拍卖会。听到诺亚在拍卖会上赚了两千多金镑，托曼也表示了一下诧异：“比当土匪好赚多了！要不我们散伙了跟你搞这个拍卖吧！”
诺亚苦笑着接过话题。这笔钱要怎么花，老子爵要去王都，接下来可能会有各种人来借机生事等等都说了一遍，托曼才点了点头。“拿这么大一笔钱，不快点花出去是不行。不过诺亚你也搞得太大了，把一千多农奴都迁到一起，你是怎么想的？”
诺亚花了不少时间，才解释了一下自己开展的各项工程，和将来打算做的事情。托曼偶尔点点头，乔希在一边弹着竖琴像是自娱自乐，杨端着杯子，手一直都很稳定，眼睛斜斜望向窗外。
“……嗯……看来你和咱们家那位老祖宗还不一样。”托曼点点头，“他会用些阴谋诡计，你这是堂堂正正啊。”
“其实也不是……不过是想过得舒服点罢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怎么说来着？我就让他后悔他妈把他生下来。”
托曼愕然看了诺亚一眼，大笑起来。“不错，说得好！”
在这个性情豪爽的叔叔面前，诺亚也有点放飞自我。刚才那样的话，平时他是不会说的；但是在前几天用水刑审讯了那几个密探后，心里觉得隐隐约约有了些什么变化。这种变化也不知是好是坏，但是今天，那些话自然而然就从嘴里冒出来了。虽然说出来以后，自己也觉得有点后悔，但是随后也就这么放过去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诺亚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铁手大人，您对魔鬼之子怎么看？”
这个称呼又让托曼笑了一阵，说以后都这么称呼听起来也不错。“魔鬼之子……嗯，前阵子在西境的时候倒是听说过，说是艾尔夫王国出现了魔鬼之子，结果搞得一帮胆鬼都要吓死了，把神圣石都买涨价了。除此之外，倒是也没什么……听说魔鬼之子都长得挺漂亮的？”
诺亚和老子爵对视了一眼，老子爵清清嗓子，拿出了一把左轮手枪放在桌上。“还有件事，上次给你写信的时候还没发生……”
老子爵讲着安妮和黛西的事情，从诺亚救下安妮直到这几天两位魔女的工作。托曼一行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不过倒是对左轮手枪更有兴趣。得知这种武器在三十码内能打穿骑士的铠甲，兴趣就更浓厚了。
“这个姑娘是宝贝啊！”托曼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左轮枪，放在眼前瞄准，吓得诺亚赶快躲开。“再有这种宝贝，给我也多介绍几个！什么魔鬼之子不魔鬼之子，能造出这种东西来，老子拿她当天神供着也行啊。”
“你看，我就说托曼会喜欢这种东西。”老子爵对诺亚说，“给托曼的准备好了吗？”
“还有给我的？”托曼一脸惊喜。
“有啊。不但有，上面还刻了铁手柯南几个字呢。不过还没做完，得明天才能完工吧。”
“好好好。”托曼笑嘻嘻看着乔希和杨，“这样你俩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啦。”
“嗯。”杨放下杯子，罕见地说话了，声音波澜不兴。“要是一下子冲到十码以内，我还是有机会的。”
诺亚眨了眨眼，没把诧异表现在脸上。这个年轻人，一眼就看出了手枪的弱点。结合他的衣着和武器……他应该是个刺客吧。
“要是你没机会用这枪呢？”乔希笑嘻嘻弹着竖琴，“给你的酒里下点药什么的……”
托曼啪地把枪拍在桌子上。“我就知道！上次我喝多了，就熏成烤猪那次，是不是你给我下药了？”
诺亚看着这几个人你来我往地开着彼此熟稔的玩笑，觉得有点嫉妒。看得出来，这是生死相依的一帮人啊，是在无数的战斗中才结下了这么深厚的情谊。和他们相比，自己还真是形单影只……
又聊了一阵，乔希和杨起身告辞。乔希说要去逛逛多斯镇，杨说要看看城堡。托曼大手一挥就让他们自己去忙，自己依然坐在老子爵对面喝酒。不过这时候，说的东西就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还是有点担心，毕竟还有半个月我的人才能到。这段时间，还是要招些人来，哪怕站在外墙上充数也行……”
“诺亚已经买了一批武器，应该这两天就到了。人倒是现成的，只是最少也需要一点训练吧……”
“我找了鲍曼来训练，还不知道进展。我稍后去问问。”
“鲍曼？哦想起来了……和诺亚差不多大是吧？屁孩一个，他能训练好？”
“没办法，试试吧……泰勒马上就要跟我走了。”
“那还真麻烦。我也不行，这些年都在投机取巧，正正经经的打法都忘了。不过也许还有个人……老哈肯怎么样了？”
“老哈肯……”
“哈肯爵士吗……”
这个名字像是打开一道记忆的闸门，那是诺亚本来不想打开的。那道门里，没什么欢乐的记忆。
哈肯爵士曾经是青岩堡的教头。诺亚和卡尔从就接受哈肯爵士的训练，那些侍卫们也是。不过对于诺亚来说，哈肯爵士更像是魔鬼的化身——这辈子受过的打骂，都来自哈肯爵士。
以前哈肯爵士还不是这样子的，是个严守信条的骑士。和布鲁斯子爵一起去了一趟西境平叛后，哈肯爵士就变了模样。虽然白天还能做出一副严肃正派的骑士姿态，但是晚上就化身成了魔鬼。有阵子，诺亚晚上都不敢睡觉，生怕听到哈肯爵士在半夜酒醉后的怒骂大吼。
直到十五岁去多斯镇监管市场，诺亚才终于脱离了哈肯爵士的影响范围。后来哈肯爵士退了休，听说在白沙河边开了一块荒地自己种，诺亚也就再没有打听过他的事情。
如果没有必要，还是不要去招惹那个魔鬼了吧……诺亚微微有点颤抖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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