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马上就把铁匠和滑膛枪忘在脑后了，拉着肖恩就往城堡里走。“烧出来了？仔细说说。”
“是。其实前天就烧出来了……”肖恩从鞍袋里掏出几块凝结了的水泥砂浆给诺亚看。
这几天肖恩一直在炉窑区烧水泥，监督着每一窑的烧制，同时做了大量的记录。只有在炉窑烧完降温的时候，才能见缝插针地打个盹。几天下来伙子明显憔悴了不少，黑眼圈和贝克·鲍恩有得一拼，脸上满是胡茬，眼睛里都是血丝。
从第一窑失败以后，肖恩就一直在改进配方和烧制方法。试过把石灰石磨成粉，试过更改石灰石和黏土的比例，试过把煤破碎成不同大的块状，试过调整煤的数量来控制烧制时间。每天水泥窑能烧八次，日夜循环，直做了二十多次实验才算成功。
现在的做法是这样的：把石灰石磨成粉，和等量黏土混合加水和成泥，在木模子里定型成块状，再架在煤上烧半时。烧出来的东西是一团团像灰石头的东西，磨成粉后发现粘接性能很不错。按照诺亚之前提过的方法，混合了河沙和水粘住石砖，一天后就固化了，怎么撬也撬不开。
为了排除其他因素，肖恩还特意又做了两次实验，其中一次还是在新建好的水泥窑里烧的。直到这两批水泥也表现出了很好的固化性能后，才跑来向诺亚报喜。
“太好了太好了。”诺亚激动得在书房里转圈，这不是湿法水泥嘛。“这几天辛苦了，晚上好好休息一下吧，别回炉窑区了。”
“不行啊大人，”肖恩咧着嘴笑，精神焕发，“工人们还等着我回去好继续开工呢。”
“烧了几天，应该有人能替你指挥了吧？”
肖恩摇头。“您说这东西太有用了，我不敢让其他人动手。他们都只是准备原料，我还做了些扰人耳目的布置，但是配原料都是我自己在做的。”
“很好很好，想得很周到。”诺亚自己一激动反倒把这件事忘了。“那先吃点东西再说吧。”
“是，大人。”肖恩挠挠耳朵，“不过有些困难……”
“尽管说。”
“人手……有些不够。以前把石头砸碎，人手还是够的，但是现在要把石头磨成粉，人手就很缺乏了。我们已经用坏了两具石磨了，磨粉的效率也低，这样下去水泥窑就不能全力开工了。”
这倒是个问题。诺亚点点头，想了一下。“我让石匠工会继续给你们做石磨，反正他们现在也闲着。让乔治总管雇些人给你们，实在不行也要租到几头牛去拉磨，得让水泥窑满负荷运转才行。”
“是！”
“不过，现在人手不够的话，暂时可以空出两座窑来，试试看烧红砖。烧砖一次要烧十天，需要不断添加燃料。这就不能封闭窑口了，具体要怎么做，你还得研究一下。还有，现在在水泥窑烧制的时候，多收集一些矿物也磨成粉，看看能不能烧出耐火砖来。耐火砖也对我们很重要，要尽快找出来配方才好。这比水泥要麻烦很多，要有耐心。”
“是的大人，其实我也在做一些尝试了。之前说扰人耳目的布置，就是找了许多矿物都放在配料间里，工人们也不知道水泥究竟是哪些矿物烧出来的。回去我就研究耐火砖。”
“很好。烧出水泥是一件大功。想要什么奖励？”
肖恩挠了挠头。“还有奖励啊……暂时……想不出来……”
诺亚笑了。“当然了，有功就赏有错就罚，不含糊。现在想不出来就先记着，想出来了告诉我。”
“是！谢谢大人！”
肖恩匆匆吃了点东西，就返回炉窑区去了。诺亚在书房里手舞足蹈了半天，才想起本来要去找铁匠。不过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不妨明天再说吧。
水泥已经烧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扩大产能提高产量。这几口型水泥窑本来就是实验性质的，不能大规模生产。要是指望靠这几口窑烧出的水泥和红砖把利蒙郡农民和农奴们的房子翻新一遍，可能得烧到明年才够用。今年还是得想办法在短时间内盖出大量房子来，才能达到那个“不让利蒙郡冻死饿死一个人”的目标。
但是要怎么做呢……诺亚自己也不清楚。
晚上陪着安妮练习魔力的时候，诺亚还在想着这些事。安妮也看出了诺亚的心不在焉，问他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诺亚叹了口气，把事情跟安妮说了一遍。“……大概三十多个聚居区，每个地方都有五六户到七八户人，一共一千两百人左右……”
“哇，那么多哦。”安妮现在学过了一些算术，对数字也算有了概念。“我们家族才只有四十多个人呢。”
“是啊……”诺亚点点头，才反应过来。“那，你们家族有多少魔女？”
“珍和简。”女孩掰着手指，“还有维拉，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魔女……不过她总是和珍和简在一起。”
看来地下的人们也不全是魔女嘛。就算维拉也是的话，四十多个人里有五个魔女……一成左右的比例。诺亚松了一口气。
“那，其他家族也是吗？大概十个人里有一个是魔女这样？”
安妮想了想，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黛西知道的吧？黛西？”
黛西正坐在床上，俯身在诺亚送给她的桌子上看书。听见安妮叫她，黛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诺亚暗暗笑了起来。看起来现在黛西也不那么戒备了，连安妮跟诺亚当面讨论地下的事情也不阻止。黛西也在不断软化啊。
“那，你们在地下的时候，是怎么生活的呢？”诺亚连忙趁热打铁。
“就是……就是那样啊……”安妮困惑地眨了眨眼，“大家在一起找东西吃，也住在一起……不过我和黛西不是啦，我们俩离他们远一些。”
因为安妮的能力和黛西的残疾吧。诺亚没有再问下去，怕碰到了女孩的痛处。不过一起找东西吃，一起住，听起来像是原始社会的样子啊。但是黛西会读书识字……这就有点奇怪了。
“你们是怎么加入到这个家族里来的呢？”
“唔……”安妮咬了咬手指，“我父母死了以后，我就被从原来的家族里赶出来了……我就一路走，一路找东西吃……没有家族肯收留我。后来找到了黛西，就和她一起走……再后来，就找到了珍他们。珍说让我们在他们的家族里留下吧，我们就留在那里了……”
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诺亚知道安妮和黛西一定过得不容易。茉莉说安妮身上有不少可怕的伤痕，黛西还是被自己的家族砍断了脚赶出来的……这两个女孩一定吃了不少苦。诺亚觉得有点心疼——她们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啊。
“后来有个叫伊芙的家族把我们从居住地赶走了……很可惜的，那片居住地很好，我们都快把发光蘑菇种好了呢……本来以为不会再挨饿了，但是打不过伊芙家族，他们有一百多人……然后我们就只好走了……后来越来越冷，晚上冷得睡不着，我就和黛西去找吃的……”
女孩忽然笑了起来，“就找到那个矿洞里啦。”
诺亚也笑起来，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按照陆俊成的记忆，往地下走的话，会先变冷，然后再渐渐变热。这么说，地下的人们住在很深的地底吗？这似乎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了。
“黛西总说，地面人又狡猾又丑陋。穿着铁做的衣服，拿着铁做的武器，看见我们就会杀掉我们。还说地面上很亮，会刺瞎眼睛。结果都不是嘛。”安妮轻轻撇了撇嘴，而黛西也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这些错误印象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诺亚也只能摇头苦笑。不过这倒吐露出了些别的东西……人们害怕地底的魔鬼之子，而那些地底人也害怕地面上的人们吗……这倒也许是可以利用的机会……
“安妮，再跟我说说地底的生活吧。什么都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安妮想了想，细细的眉毛蹙到了一起。“嗯……也没有什么啦，我们能吃的东西不多，主要是发光蘑菇和河里的鱼……发光蘑菇长大了以后像手掌这么大，有很多汁水，有点咸也有点甜……鱼都很的，没有在城堡里见到的鱼那么大，也只有手掌那么长，是白色的，能看清里面有东西一跳一跳的……就没有其他的了……”
这个吃货啊，想的都是吃的东西。“那食物不够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分配的呢？谁能吃谁不能吃？”
“大家都会尽量省下来给别人吃啊……珍和简还有维拉会吃一些东西，然后是那些男人和女人。然后是大孩子们，最后是老人和孩子。如果东西不够的话，老人和孩子就吃不到东西了……不过珍和简总是会把吃的给孩子吃，有一次给了我们两条鱼呢……”
果然是类似母系氏族社会的分配制吗……既然食物不够的话，也许可以用食物来换取他们的好感……
诺亚正在盘算着，忽然脑中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分配制……在眼下的中世纪，也不是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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