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
裴筠与阮叶城坐的同一趟火车。
“那些人回来了。”裴筠随口的一句话,让阮叶城提心吊胆了全程。
到达目的地后,两人分开。
车站口,裴三爷梳着大背头,穿着玄色褂子。看不出他已经快四十多岁,眉眼之间还有几分风流。
“裴筠!”裴玉君招了招手,快步上前。
裴筠眉眼偏冷,和他早死的二哥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裴玉君心里多嘴几句,伸手将裴筠的皮箱取了过来。
“只有叔父一人?”裴筠环顾四周,不见裴玉君带了其他人。转念一想,自己的行踪越少人知道越好。温豫还在景城转移那些人的视线,他则回到这地方钓几条大鱼。
裴玉君没有回督军府,而是把裴筠带回了他在金河别墅区的住址。
“玉君,是你回来了吗?”旋转的楼梯上伸出一双白皙的腿,她探出头,波浪卷发就垂落在了楼梯沿边。
没人应,余淑梅疑惑的叫了声王姨。
“太太。你叫我做什么。”王姨手上端着水果盆,围着围裙急匆匆的赶过来。
余淑梅先是问了句先生有没有回来,王姨点头。她便知道是裴玉君带了客人回家,她心里有些好奇,以裴玉君的性子,是绝不可能邀请人来做客。但凡是来拜访的帖子,她有几份拒几份。
那裴玉君的客人会是谁?
余淑梅是裴玉君的二婚,她原本是南都的影星,嫁给裴玉君后就息影了。
王姨告退后,她怀着心事上了楼。
楼下有一间书房,是裴玉君平时看书用的。
四面书架,摆的严严实实。唯一的装饰只有飘窗上摆着的几株绿萝。
“叔父的品味真是独特。”裴筠手放在一本装订的书册上,看了眼正翻找着柜子的裴玉君。
忙着寻东西的人忙乱之中抬头看了眼,“哦,那是你叔母生前最爱的书。对了,你翻翻,里面还有你叔母十分认真的注释。”
裴筠打开后,扉页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1920年玉君赠”。再往后便是三叔母的名字,宋卿韵。
记忆中的三叔母,是个贤淑温雅的女人。只是生下裴卿和裴韵后,身子亏空,熬了几年就去了。
裴玉君找到了东西,那是一张图纸。
“这是海军工程的设计图。”三叔父走过来,把裴筠手里的书册一把抢了回来。
他细心的摩挲着书页,将图纸随手塞在裴筠的手里。“你叔母最喜欢看这种宅院深闺的故事,我那时到处搜罗就为了她能高兴。她做什么都细致,就连看书都要将每句话都写上自己的注解。”
裴玉君给人的感觉便是风流,金框的眼镜一带就是斯文败类。
就连裴老爷子都觉得自己这个三儿子烂泥扶不上墙,唯有宋卿韵相信着心爱的丈夫。
他不喜兵戎,转战商场。南都的商贸因为有他在,才使裴家根基越发壮大。
“裴筠,你自请调去景城是为了消老爷子的气还是因为那里有姑娘让你流连忘返?”裴玉君话锋一转,语气略带调戏。谁知裴筠仍旧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连个笑也欠奉。
裴玉君自讨没趣,觉得裴筠继承裴玉琚什么不好,偏将那性子复刻下来。
裴玉君咳咳两声掩饰方才的尴尬,指着那设计图说起了正经事。“这图纸是从斗芷君那里拿来的。”
斗芷君有一批训练有素的海军,此次的图纸就是为了建立完备的海军防御工程。
裴玉君找了个位置舒服的坐下来,还招呼裴筠一起。
果盘上有切好的苹果和西瓜,裴玉君吃了一块,接着说:“裴玉仪派了自己的人去斗芷君那边接触,十有八九是想联手。你回来的也正是时候,这设计图你交给裴老爷子。”
他双手靠后,让头舒服的枕在手上。
裴筠看着设计图,若有所思。
裴玉君嗯了声,疑惑的看着裴筠。“怎么了?”
偷图纸的事情是临时起意,裴玉君和裴筠两人给裴老大下了个这么大的绊子。自然是不想他有可以东风再起的机会和后路,只要裴筠将图纸交上去,抵消了之前的过失。裴老爷子对裴老大本就失望,现在好不容易家族出了个裴筠,怎么舍得放手。
“我不打算把图纸给裴世军。”裴筠冷漠的说道。
这张图纸他要自己留下。
裴玉君没了话,既然人家自己有计划,那他这老人家退居幕后就好。
两人聊了会南都的局势,在裴老爷子的干预下,那场争斗的影响减轻了不少。
“咚咚咚”书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两人的眼神一瞬犀利,眼尾的戾气如刀剑般实质。
余淑梅手上端着两杯普洱,暗红梅花旗袍衬着她的柔美,锁边的喇叭袖下露出一截莲藕似的手腕。翠绿的玉镯子时不时碰着金属托盘。“玉君,我来送茶来的。”
里边的裴玉君眉头一皱,看了眼裴筠。
在后者点头后,他沉声说道:“进来。”
余淑梅推开门,看见了裴玉君不悦的盯着她。心下一沉,勉强笑道:“这是普洱,也不知客人习惯不习惯。”
她其实第一眼就瞧见了那西装革履的男人。
裴玉君是温润君子,是林中风雨。那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就是那平原上的虎狮,静可镇敌,动能杀敌。她甚至生出一丝悸动,仅仅是看见那男人的背影。
裴筠没有转过头,却能感受到余淑梅的目光。
有点厌恶。
他想着,便皱起了眉毛。
裴玉君翘着二郎腿,浑然不正经的二世子。
余淑梅在走近裴筠,裴玉君的眼神也变得愈加刻薄。她觉得,若是自己再做些其他举动,定然会招致一声嘲讽。
放下茶盏,余淑梅顾不得看裴筠一眼就离开了。
门锁一落下,裴筠便挥手掸起自己身上莫须有的灰尘。裴玉君将茶盏端开些,就听见裴筠说道:“还留着?”
屁话。裴玉君翻了个白眼。
“她就是个报废的棋子,”裴玉君看着那茶盏上的图案,手指摩挲着掌心的茧子。“卿卿和韵韵不想再失去一个妈妈了。”
裴筠没接话,他停顿了会,抛出了一块惊浪之石。
“我要在生日宴上宣布我的未婚妻。”
什么?裴玉君惊呆了眼。他面前这冰山说什么,未婚妻?就他这样的,还会有女孩喜欢他。
裴玉君自然没把话说出去,他怕被裴筠的跟班揍。
“哪家姑娘?”裴玉君是真的想知道是哪位小姐这么倒霉,下辈子要和冰山栓一起了。
裴筠撇开头,不再答话。
这娃娃,跟他爹的破性子一模一样。
裴玉君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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