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煜还是记得那一次午时,朵朵茶花盛开,凤缘踏着云霄而来。带着淡淡的血腥,携着一柄弯刀,也就是这时的愁春,笑意盈盈,如百花温华,与天地各占一妍,说道:“春色来了,晚情可要?”
凤暮伸手衬托着茶花,闻言侧首,淡声道:“没有云残,便是个废物。不要。”
说着,也不再理他。只是起身回手,淡然离去。
残阳余温倾洒,凤暮逆着光越行越远。只留凤缘在原地苦笑,蓦然捂着心口,咳出一道血迹,却是艳压了茶花香泽,染着红色摇摇欲坠。
有凤之缘,止于天地。携春满堂,绝意茶花。
年幼的凤煜看着,那青色的刀鞘在光辉之下熠熠生辉,满园倾荣。
凤缘喃喃道:“还是失败了啊。”
眼底的苦涩溢了出来,连鲜妍的茶花也苦意难忍。凤煜道:“三叔……”
凤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措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凤缘抬头笑道:“没事。”
他逆着光面朝夕阳,连模样也模糊了起来。
坚挺的傲骨,在这一刻有些弯曲。凤缘说:“你不要,那我自己拿着好了。”
女人靠着栏杆,拿着茶的手停在嘴边,掩住了唇边的苦涩:“自作自受。”
说着,又抿茶放下,望着远方沉思。
凤煜知道小娘看不惯他,也就没有说话。实际上,凤煜看着阁楼上的女人,难免心生悲凉。
那个女人自带负面情绪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能让人拥有负面值。
如今凤煜重踏这一方土地,却是没有看到那个女人。
对于小娘,凤煜总是怀着懵懂的亲切,想要去亲近。可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情人的孩子,哪里来的母亲。
在将云氏二人送回识煜后,两个人就回到了流曦。路上凤煜述说了他所看到的一切,却见凤缘面色诡异,有些许冷酷:“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
凤煜点头,也就不再说话。
两个人沉默着回到了流曦。
凤缘去了执事堂,凤煜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这里。
这里也算是老地方了,他总是喜欢藏在茶花中偷偷注视着那个人。每天如一日,从不间断。
而那个人也一样,总是坐在楼阁天台,日复一日的画地为牢。
凤煜像是有些明白,却从不敢去问。——哪怕是旁人也一样。
而现在,他长大了,也真正明白了一切。还是日复一日的来,可那个人却没有再出现了。
凤煜看着楼阁上雕刻的茶花,怔忡了很久。直到凤缘找来才像是招回了魂。
“小娘去哪里了?”凤煜问。
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对于某些事物,他总是会莫名的执着。
凤缘知道,也沉默了一会,才道:“她死了。”
像是晴天霹雳,轰地凤煜险些跌倒:“怎么会?!”
凤缘微微转过身,指着阁楼那一处说道:“就是在这里,她病死了。——在我们离开的这三年。”
神色自若,语气平淡如水。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凤煜道:“病死了?”
声线颤抖着快要窒息。
凤缘点头:“嗯。”
凤煜抬头,有点儿茫然道:“小娘在哪里?”
凤缘随口道:“回家了。”他直直地看着这座阁楼,眯眼说道,“本来是要葬在流曦进祖坟的,可是安家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要将安流烟接回家去。这怎么能成啊?我们凤家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据理力争了一会,安家把大哥打晕,将安流烟的棺材就这样接回去了。”
凤缘没有在乎他的情绪,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安流烟都嫁过来了,怎么说死了都要进夫家祖坟的。又没和离。”凤煜看着凤缘,明明是笑吟吟与平常无二的语气,可凤煜却在里面读取到了悲凉和复杂的心情。
什么都掺和进去,也就知道有多复杂了。
半是羡慕,又半是怜悯。
凤缘说:“安流烟这个人呀,如果当年没有那么执拗(niu),如今肯定是幸福美满的。像她这样的人,有很多人喜欢……可她偏偏选择了大哥。孽缘啊……”
凤煜问:“三叔,小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凤缘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笑道:“她啊,一个骄傲的姑娘。生于军阀世家,一手红昭长枪舞得独一无二。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舞“烟暮”时的震惊。一个小姑娘就能如此,当真是古往今来,举世无双。”
“烟暮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倒也是缘分,竟然和他们俩对上了。不过也是巧合,那时她连大哥都没见过。而且烟暮,也对得起它的名字,每一次都是烟花一样短暂无常,但每一次必然是会死人的。”
凤缘最后笑道:“很厉害的一个小姑娘。”
凤煜眼前出现了幻想的虚影,凤缘又说:“那时候她是衣裙红色,宛如烈阳一样骄傲不羁。”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当时也就这么高吧。恰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米七肯定是有的。……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到晚情肩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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