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天便开始凉了,各氏族也纷纷往幽篁里送来子弟们的冬季常服,姜今歌一拆披泽宫送来的包裹,便发出一声惨叫。
阎柜比也在看自己的衣物,听闻便转头过来道:“怎么了?”
姜今歌费劲地拿起一件玄色冬袍,抖擞抖擞向阎柜比嚎道:“这袍子起码得有二十斤吧,二十斤!我怎么穿啊!”他说着,又去包裹里翻了翻,随即怒道:“这怎么还有红色的呢!我爹就这么着急?连喜袍都给我缝好了?!”
阎柜比看着玄袍上别致的纹饰,若有所思。
姜今歌愤怒地把袍子往桌上一丢,怒道:“我懂了,我爹一定是想冻死我,省的我在幽篁里丢人现眼!”
阎柜比轻笑了一下,走过来道:“别人都能穿,就你不能穿,你哪来这么多破事。”他说着,拿起刚才那件衣服看了看,啧了一声,道:“哪有二十斤,顶多十斤,你去看我那个,比你这个重多了。”
姜今歌便去掂了掂阎柜比的墨绿色冬袍,一掂果然更重,不禁无语道:“我真搞不懂这些做衣服的人,好好的衣服,挂些乱七八糟的石头珠子做什么,难道用来当暗器防身啊。”
阎柜比笑道:“你哪儿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这些都是身份的象征,你看你也快舞象了,就不能稍微稳重点,有点长进?”
姜今歌“切”了一声,不屑道:“有的闲工夫搞这有的没的,还不如去多挖两条河沟来得实在。”
阎柜比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姜今歌说着把衣服放在桌上,又看到了一旁放着的一顶冬帽,黑色的貂裘帽上用银线绣满了柳枝的纹样,底下还用金线纹了麒麟纹和祥云纹,半隐半露地藏在翻边的貂毛之中,精致无比,不禁叹道:“这帽子倒是好漂亮,又暖和。”
阎柜比笑道:“这不是帽子,是礼冠,预备着冬至典仪时用的。”
姜今歌听闻挑了挑眉,道:“我就知道,一般好看又实用的东西,就是不能天天穿戴。”
阎柜比笑着劝道:“好了好了,你别操心我了,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来,我们一起看看你这堆里面都是什么。”
姜今歌嫌弃归嫌弃,衣服不穿还是要冻死人的,况且他天生就怕冷,才刚雪没几天,就毛靴围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天天抱着脑袋直嚎冻耳朵。
因他未及弱冠,所以族中也并没有给他准备帽子,最后还是阎柜比忍无可忍,拆了自己一件大氅上的白狐皮领子,给他改了一副耳捂子,这才换了个耳根清静。
于是姜今歌天天带着个毛绒绒的耳捂子到处溜达,愈发像孩子。
转眼就到了冬至,这是一年之中白日最短的一天,也是天即将开始变长的重要节点,就连凡人也会举行祭祀活动,各氏族更是会举行盛大而庄重的典仪。
今年因着岐黄大会的缘故,神农氏的冬至典仪格外热闹,为了攀比较劲,各个氏族都发出明令,规定他们派出的子弟留在神农林参加庆会,不得返回。这些命令一出,上等神族的少主们倒还不那么在意,但那些知名度不高的氏族子弟们,都明里暗里憋着劲,想在这大会上出出风头,为族里长脸。
姜今歌自就最怕参加这些典仪啊盛会啊,这个礼节那个流程,走错一步都能被数落好几天。如今在神农林,天高皇帝远,老爹管不着,自然是蒙头大睡,伪装什么都不知道。
没成想睡得正香,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接着被子也被人掀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怒道:“你给我起床!”
姜今歌抱着枕头缩成一团,迷糊道:“阎梦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去不动。”
阎柜比把姜今歌从床上拖了起来,往床边一靠,自己跑到一边打开他的衣柜,一边翻一边道:“你礼服呢?”
他问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有反应,一回头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又捡了被子,倒下去睡了。
阎柜比见状,杀回对方床前,“姜今歌你起不起来?!”
姜今歌装死。
阎柜比想了想,又道:“那什么,本来今年春节说好去你那儿的,哎,我这突然不想去了…”
姜今歌一个激灵翻了起来,怒道:“你敢!”
阎柜比斜着眼睛看着他,一脸“你看我敢不敢”的表情。
“你你你…”姜今歌“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花来,终于认命般地爬了起来,拿起床边的衣服胡乱开始穿。
阎柜比冲了过来,拦道:“穿礼服!”
姜今歌道:“阎兄你放过我吧,我穿常服都走不动路,穿礼服就得爬过去了,我不能给你丢脸啊。”
阎柜比懒得理他,自己折回柜子前翻来翻去,一边找一边道:“待会儿你得和我一起上台祭礼,不穿礼服太不庄重,给别人看见…”
“等等等等你说啥?”姜今歌莫名其妙,赶紧冲过去拦住阎柜比,“上台祭礼?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阎柜比也是一脸茫然道:“你不知道?”他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道:“哎呦,我是不是忘了同你讲?”
原来,前几日,伊族长曾找阎柜比他们几个商议典礼之事,意思是让他们几个四季之神都参与祭礼,演示一下四季的变化,增加仪式的庄重感。
这事阎柜比他们自然是满口答应,伊族长很是满意,但是后来又面露难色,说即是如此,最好能让那些上等神族都加入进来,不然厚此薄彼,怕有隔阂。这别的都好说,但是有一族,不太好办…
他这个“不太好办”的,就是共工了,姜今歌这德行大家都有目共睹,作为一个让所有老师都头大的不良分子,派谁去做代表谈判,恐怕都会碰一鼻子灰回来。
阎柜比听后笑着表示,这绝对没问题,包在他身上。而且更可怕的是,他似乎真的觉得完全不是问题,出门转了个弯,就把这事情全忘了,天天见姜今歌讲那么多话,潜意识里居然认为跟他讲过了。
“你这就没问题了?这特别有问题!”姜今歌听了前因后果,瞬间抓狂,几乎满地打滚,嚎道,“我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啊,不行不行,谁爱去谁去,我绝对不去!”
阎柜比听了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你不去,我会特别丢脸,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姜今歌本来在闹腾,听了这话止住扑腾,默默地看了阎柜比一会儿,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脸色铁青地摸到衣柜前,开始自己找礼服。
他找了半天,竟然发现礼服就是那套赤黑相间,赤色占多的冕服,不禁笑道:“阎兄,我肯定得给你丢脸了,你看我这礼服是红色的,你是绿色,红配绿,赛狗屁啊,哈哈哈哈。”
阎柜比一脸无语,道:“你这话要是给你爹听见,看他揍不死你。”说着过来帮他把衣服换上。
两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礼服穿上,阎柜比左右看了看,很是满意,一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可以出嫁了。”
姜今歌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待会祭台上,我要是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你可千万别怪我。”
阎柜比佯装吓了一跳,随后笑道:“你今天要是好好表现,我就考虑在泽辉堂住到元宵,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姜今歌听了,两眼放光道:“好好好,阎兄快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就算豁了老命,也要把它背下来。”
阎柜比却道:“没什么要求,随便表演下就行了。”
姜今歌惊道:“啥?”
阎柜比道:“就是自由发挥,你随便表演个什么水变冰冰变水的,主要就是凑个人头,形式不重要,理解吗?”
姜今歌嚎道:“我资质愚钝!不理解啊!”
阎柜比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元宵。”
姜今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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