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清确定天一的神识从自己身上离开后,迅速将心神从剑峰上收回,转身离开来到了后山偏僻处。
一来是被人当猴子观看的感觉实在不好,还得默默听着他们俗不可耐的评价,二来是先前天一曾说两人之间的连接无法切断,他不相信。
李清的想法很坚决,我这边累死累活的修炼着,还得分心去感知你有没有将神识探过来?
这怎么行?
哪怕你是天一,也不行。
在环顾四周发现此处没有一丝人迹后,他盘膝坐下,心神抱一沉浸己身,直入脑海最深处,首次以旁观视角探查自己的李清,发现意识深处有如浩瀚宇宙,挂满璀璨星点。
他知道,这里每粒光华中缀满的,都是自己的记忆。
往事如烟,在意识深处念旧,李清别无他法,只能一个一个探知过去,寻找有关天一的部分。
半个时辰后,李清疲惫睁开双眼,不再费心尝试。
不是因为此举徒劳无功,只要肯花费时间,一定能在意识深处中找到与天一的连接点,同时设法切断,但是这种碰大运般的探知,总会在无意中涉及到一些不愿再回忆起的往事。
有些事情,他本以为早就看淡,可当再回首时,发现那种熟悉、令人烦躁的情绪还是会充斥脑海。
念头飘忽间,李清以指作笔,轻轻在地面上划出四个字。
天一,李清。
他轻声呢喃:“既然我这里行不通,便走她那条路。
心神重新归入意识深处,他默念道:天一?
繁星密点没有反应。
师傅?
仍是一无所得。
啧,这疯女人又在作甚?
天一峰上,某位嗜酒峰主喝的酩酊大醉,心底悸动间隐约听到徒弟的两声呼唤,却懒得搭理,直到那刺耳的三个字出现。
疯女人
天一大怒,猛地一摔酒坛就要出手,转念间发现自个徒弟仍远在剑峰,便在心底破口大骂道:“兔崽子!疯女人喊谁?”
随着那道熟悉嗓音的落下,李清在意识星空中发现有粒星点骤然放光芒,一闪而逝。
就你了。
他噙起轻松笑意,心念一动移到那处,同时说道:“谁让你半天不搭理我?好话好说你装没听见,非得刺激你才行。”
那边的天一怒极反笑,心中冷哼道:“子,等着,看你这次能跑到哪里去。”
李清神识深入那粒光点中,在自家师傅说话间已然将其中探了个遍,轻而易举的便找到二者连接点,那是一条暗红色的细线。
他见状更加开怀,愉悦道:“你恐怕找不到我了。”
话音落下,意识星空中有剑气起,直接切断了二人之间的连接纽带。
本想放狠话的天一,突然觉得心底一阵颤动,仿佛有某件东西消失,她皱眉探查过去,发现再也找不到有关李清的那条线。
两人之间,一人拜师,一人收徒,言出成谶,按照佛、道两家说法,因果命运就此纠缠,便是天一自己,都很难从繁复伏线中找出二者相互纠葛的那一条,进而主动切断。
可现在距离李清知晓此事才过去多久?竟然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的给切断了?
她眉头舒缓,脸上挂起玩味笑容,轻眯起眼低声自语道:“这子从哪学得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李敢当那老家伙教的?还是端木彻之前的有意提点?”
一事了,李清并没有想象中的面露轻松,而是再次陷入思索。
刚才的变故,让他隐约觉得修行之路仿佛有其他捷径可走。
他将整件事重新捋过一边,低声道:“先前硬抗剑峰意气时,身处半昏半醒境地,我自认为可以捱过去,可意识彻底恢复清明时,却发现神识早已收敛,此为本能自行收拢。我欲切断与天一之间的纽带时,神游意识深处,以旁观者角度俯瞰那片星空,此为自主行事。也就是说,可以看作有两个我?”
拨开云雾光明渐现,李清嘴角挂起愉快笑意。
“一是主观意识可以自如神游,二为潜藏意识本能操控身体做出决断?若真如此,可否将我一分为二?主动神游观摩领悟之前强行记下的剑意,这是其一。以本能操纵身体抗下剑峰意气,按照原有已知的那套人体潜能激发的理论,以后者来进行体魄上的磨练,纯粹依仗自身潜能,应该会有意料不到的好处。”
时机、地点、人物,万事俱备,只差亲身实践。
李清吐出一口浊气,望向高耸剑峰缓慢闭上双眼,神识就此探出,环抱其上,在受到剑意反噬的瞬间,他果断神游其中,来到自己意识深处。
看着那熟悉的星星点点,李清忽然想到李敢当的那柄玉剑。
念头所至,他试探着呼唤道:“七,七?”
那柄玉剑中,有李敢当深藏剑术万千,当时因能力有限,无法探知过多,或者说心中没底不敢过分倚靠,而现在时机已成熟,再无顾虑,李清便想着试试能不能重新拾起那根线。
万里之外的敕地山脉中,有一老一少徒步而行在深林中,老者袖中有柄三寸长的玉剑,于此刻忽然自行飞出,来回转着圈。
年轻剑客疑惑望去,问道:“怎么个意思?李清那条线出问题了?”
李敢当轻轻握住玉剑,神识探入其中,过了片刻才出声道:“我现在有些后悔了,真不该把那子送往剑山,当时就应该舍下这张老脸去求书院卖个人情。”
年轻人听得云里雾里,他向来不喜欢琢磨这些布局算计的事情。
“我与李清结有善缘,以七为纽带,按照佛家那种玄之又玄的说法,便是互为因果,气运相互纠缠。而七作为纽带,可以使我心念所至即可以探查到李清的大致动向,从而无需动用自己的那条线,防止多生枝节。但现在情况刚好反过来,李清不知是自行摸索、还是有人教他,竟能主动向七这边联系。”
年轻人捏着下巴,意味深重道:“这子约莫是入了剑山心中有底了,便想着从七身上再套点剑术出来。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他是如何短时间内做到神游内窥自如遨游的,哪怕是有你那位老同窗教他法门,也不至于这么快,上次入宗显峰问剑时,那家伙仍还是未入境界。”
李敢当摇摇头,轻声道:“无论是否有人教他其实并不重要,仅看这份自知之明的本事,与儒家那位圣人的理念何其吻合?所以先前我才会说,这子相较于练剑,更适合修心,指不定哪天心境达到便可一步成圣。”
“哟?您老人家改主意了?不指望那子武道天道一肩抗了?”
李敢当对徒弟的揶揄不以为意,回道:“你不懂。若先以剑超凡入圣,再想问心无愧扛起天道,岂止是一个难字。可若先成就儒家圣人,再回过头来练剑,手到擒来。二者先后顺序之差如天壤之别,要不然你以为那位儒家天守为何能万人之上?”
“戚,你那几年书还真没白读,讲起道理来一套是一套。不过现在怎么说?李清那边回不回应?倘若回了,必然会被发现你二人之间相互纠葛的因果线,以那子的脾性,只怕会是直接切断。”
“当然回。这种事情本就不是故意为之,况且我也很少用这种法子暗中探查他,切断便切断吧,日后由七与他交流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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