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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败将别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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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东子弟多才俊 卷土重来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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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宫内苑诰命堂内。几只高烛火已然熄灭。窗口的珠帘没有放下,天上皎洁的月光透过银纱帐子映照过来,落了一地的静谧。

    女人坐起身来,有些不安的叫道。

    “莺儿?”

    没有得到响应的声音,她不觉有些不安的将罗帐卷起,从里面探出头来。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发髻偏偏挽着,单薄衣衫勾勒出姣好身材。因之前一直躺着,那襟带不觉松松落下,一旁的衣服就这样滑落,露出圆润雪白的臂膀。

    她系上襟带,掀开罗帐,赤着脚,在地下胡乱探了一气,终是没有找到绣鞋。不由得叹口气,露出和她高贵的身份不相符的孩子气。

    她见室内没有一人,放下心来,却又有些不高兴叫道。

    “莺儿?”

    见丫头连连不应,她终于觉得又有些不对劲了。她挽起秀发,眼光在这黑黝黝的大殿里四处张望,一双素手不安的将胸前两片衣襟向中间压了压。

    忽然一阵寒光扑来,一只青黑色宝剑横在她眼前。

    一个满身血污,脸色青白的男人在这冰冷月光中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安烈王妃,您好。”

    那王妃浑身一震,整个身体僵在那里。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对望,这房子里燃着芸香,月光透过巨大的窗棂中投进屋子,香气缭绕,银月铺地,这华丽的雕栏朱阁中却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这种对持考较的是人的内心的力量。也不知是被长剑所指身处下风还是因为女性本身的柔弱无法适应这场生与死的对决,那位美丽的王妃率先开口。

    “李裴安,你竟然还留在大明宫内苑!这些天你是怎么躲过他们那样大规模的搜查的?”

    男子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嘴角泛出一抹冷笑。

    “王妃在这绮疏暖阁银台画烛的殿堂一定不会想知道裴安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那王妃不动声色,可忽的她玫红的嘴角现出一个诡异笑容。

    “可惜呀可惜,李将军这么多日都躲过去了,可为何偏偏到了这一日却鸟入樊笼自投罗?”

    那王妃的眼睛毫无波澜,说到最后,美眸一动,人连带着身子向窗棂外转去。

    她的动作极其优雅,微微上翘的眼睛带着魅惑的光在静夜里流转。

    将军的神色顿时有了一丝疑虑,紧接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王妃的眼光,也向窗棂瞥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霎那间,王妃忽一把推看眼前的长剑,似乎毫无惧怕,转身就跑。

    很不幸,她可耻的逃跑计划还没来的及实施,她的脚下一沉,人已向前扑去。

    这样静得夜,这样严防死守的宫禁中,若是王妃这样扑倒在地,又或者她樱唇中发出一两声惊呼,想来立刻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可是那持剑之人却更加迅速。一霎那间他将自己的宝剑插入剑鞘,随后如同一只猎豹迅速扑起,目标便是那不听话的猎物。

    只在一个响指之间,他的手已经掐住王妃的两颊,有效的阻止了她后面的惊呼,而他另一只手,环住王妃的腰肢,将王妃身躯贴紧自己的,顺着王妃向前扑去的力道,在空中空翻两圈。最终和王妃一起轻轻的,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大殿中央厚厚地毯之上。

    那王妃被撞的花容失色,一双妙目几乎流出眼泪。可是等到她咬牙吞下这些痛楚,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发现,离她不过一丈远的地方,一双失神的眼睛一动不动对着她的面。

    那是——她的丫头莺儿!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努力想靠近莺儿再看得清楚些,可是她很快发现这些都是徒劳的。脸上和手上传来的疼痛告诉她,她此刻躺在地上,而身上的那人,一手掐着她的嘴,一手将她两只柔荑紧紧固定在她头顶上方。

    刚才的拉扯使她柔软的亵衣带襟不由得又松开了些许去。随即,她一大片粉白的胸口就这样春花乍骤然出现在冰冷空气中。

    而这李裴安此刻,他的胸膛压着她的,他掐着她面颊的手臂恰巧离那大片春光只有几寸的距离。

    她的香气喷出,不由得进去他的肺腑,四体相合,香气笼罩。他心中一动,身体在这旖旎暧昧的状态十分僵硬。

    他急忙拱起身来,试图拉开与她距离。

    可是她似乎还没有认识到这个暧昧姿势的危险,身子如同砧板上的一只鱼,又踢又撞,眼睛里透出极度的愤怒。他不得不用那条还存留一只箭簇的左腿将她大腿压住,而双手将身下的她压的更加紧。

    可是她仍然不消停,腿脚并用,眼睛里似乎在怒吼。

    “是你,是你杀了她!”

    他有些气急,他已经百般克制,为何这个女人还是不懂得什么是顺从?

    他心中一咬牙,身子一沉,他壮硕的躯体和那活色生香的娇柔再次契合,不留一丝缝隙。

    男人和女人巨大的身体结构差异在这次契合之后,显得极其明显。

    王妃一愣,愤怒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她此刻才发现她怕疼。

    她怕死。

    她更怕死得难堪。

    可是纵然如此,她仍不服输。

    她虽不能发出声音,可是她仍然用极其高傲的口吻,无声的问道。

    “将军就是这样对待好心帮助过你的人么?”

    帮助?李裴安不由得一愣。

    眼光一暗,眼前呈现出几天前的画面。

    ——————————

    大乾天光十五年大明宫丹凤门外。

    一位绯色罗袍黑色鞋履武将装扮的朝臣匆匆下马,大步跑上前来,对着在丹凤门在值守的太监飞快的说着着什么。

    “不行。”

    公鸭嗓子骤然响起。那个衣着光鲜,一脸趾高气扬的太监首领气势汹汹的将腰牌塞回到那名将领手里。

    “检校老太师是受了李太后懿旨去的广政殿听候垂询。将军虽是史太师随身侍卫,可是你既已没跟他一行进去,到了这会子朝廷业已下朝,宫中却也没有留存朝臣的道理。按例没召见没文书没腰牌,任都不能进去。”

    那太监见那武将一脸不服,接着道。

    “我可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认腰牌和文书。有这两样你就能进,没有这两样,任你是天皇老子都不能进。”

    年轻将领李裴安抬头看看天边的颜色。今日皇帝询问尚书令五州营镇北节度使、大将军何威斌调兵邺城防御匈奴之事,老尚书顾明成付以时议,君臣前后商议不下一个时辰,因此直到巳时这才下朝。

    可是从宣政殿退朝,出了中书省过了宣正门,临上金水桥时,宫中又有旨意下来,说圣上和李太后于广政殿宣检校老太师、幽州道行营招讨使史弘义详询西北缴贼之事。那太监说得甚急,说太后因此事已经好几日都吃不下饭了。因此虽已到饭点,可甚至不让史弘义在待诏院吃个午饭再去。正巧,又有兵部侍郎端仪又缠着他非说前日他递交的军需文书上数目对不上,让他立刻和他去将此事核准。否则耽误了军备的移交,那端仪可不担着。

    这两年四海不靖,五州不平。朝廷钱饷也紧得很,马上又要过冬,军上又要添置冬衣,储备粮草,误了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下检检太师史弘义便命自己手下十三亲卫之中的十二卫随他进宫,李裴安则随兵部侍郎端仪一起先将文书之事核准。

    于是李裴安和兵部侍郎端仪在金水桥下牵了马出了丹凤门,并辔而行。刚走到神策军丈院的左右廊坊,便有一个急奔而来的太监在他马下拌了跟头。

    他看着那太监十分眼熟。急忙下马,将那太监扶起来。

    原来这太监名叫吕帽,因受过检校老太师史弘义的恩惠,留了一条命。

    这些日子,因老太师史弘义身份贵重,这次回京述职,身边出入总是要几百名侍卫。

    平日里,老太师史弘义进宫朝圣,按例将自己几百名侍从留在诏训门外,只带自己最信任的幽州十三卫进宫。

    而这吕帽就是在诏训门外接待权臣贵戚留下车架侍卫的太监。

    李裴安这是见到吕帽只觉他神色有异,又想到他在诏训门外当值,怎会游荡到这神策军丈院左右?越想越不对,当下跳下马来,亲自下马扶起太监。

    却说吕帽犹是机灵,连头也不抬,只含糊道谢。却在两人手臂相接之时暗暗给李裴安手中塞入一硬物。

    李裴安假做平常,回身上马,趁那端仪不备,悄悄从袖中掏出那物件一瞧,顿时衣襟后面湿了一片。

    原来那硬邦邦凉冰冰的物件却是一只带血的桃木牌。

    那木牌他当然认识,便是他的军中同袍,结义兄弟毛太至随身所带。十几年年前华山派七子之首魏逸尘,他,以及当年那个乞丐毛太至在华山下歃血结义的信物。

    他心急如焚,三番两次要将这端仪打发走。却说这端仪今日也不知怎的了,如同狗皮膏药一般,就是要李裴安和他去兵部核准文书。

    李裴安这才百分之百确认,这端仪必是受人所托,要将他从老太师史弘义身边引开,再对老太师行不轨之事。

    可如何甩掉跟这屁虫端仪,让他乖乖放过他,也不能给那边报信。想来想去,只有死人才能放心。当下假模假样跟他走到望仙门里一处前后无人的地方,便一掌拍在端仪身后,将他杀死。又将他尸首推入一旁龙首渠中。

    长安城地势北高南低,龙首渠由北而来,几乎穿越整座大明宫,可是这渠水出宫入宫都有分水设施,此处离南面龙首渠出宫之地极近,如今他将这端仪推到渠中,怕很快就有人发现。可是如今他却管不了这么多。处置了端仪,又将他的马拉在一处青草茂盛的无人的角落,绑好了,这才飞马回身往丹凤门去。

    一路上过了几重关卡,他因是才才下了朝的朝廷官员,因此撤谎只说少了重要文书,要回来找一找。

    如此过了一路宫门都未经阻碍。可偏到了禁中附近这座丹凤门下,却被这较真的公公拦下。

    抬头望天,只见那稀薄日头已向南偏,算算太师史弘义已经进去怕快半个时辰了。

    他心急如焚。如今老太师平日里的侍从卫兵已在诏训门被下了毒手,他们敢于这样。想必宫内早有重重埋伏,只等着瓮中捉鳖,马到功成。

    等到广政殿里大开杀戒,血流成河的时候,他的身家,他十二卫兄弟的身家,幽州同袍们的身家便是万劫不复,再无转寰。

    想到这里,真是火烧火燎,心急如焚。

    可是还不得不赔笑着对那公公说。

    “这位公公,我知道我这不符合宫规。可半个时辰前,我也刚刚从这金水桥上下了桥。只是这会子,忽然发现身上少了一件十分重要等待下发的文书。那公文可有三省宰相的公私印信章子。”

    “这公文影响重大,是朝廷今年对外作战的实施方略。失了这个,可非同可,不你我能承担。况且我可以留下我的腰牌,若是上面查问起来,公公只把事情推在我的身上可好?”

    那丹凤门外看守的公公一瞪眼。

    “不行,坏了规矩,是要拿我是问。你没有出去宫禁的文书和腰牌,别说是你一个的幽州行营左武卫参军,就是仪同三司的车骑大将军,我也不能让他进去。”

    李裴安好话说了半日,见这公公仍咬牙不放,登时火冒三丈,拉下脸来。

    “身份你也确认了,牌子你也对过了,只是早晚半个时辰而已,你让我进还是不进?我可警告你误了朝廷的事,误了检校老太师的事情,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担当?”

    李裴安的骤然发怒,不禁让周边的气温登时冰冷。他少年时代便投身行伍,几十年来,出入枪林弹雨,爬过尸身血海那都是常有的事,沙场之上,两军对阵,他面临千军万马,那挡我者死的气势甚至吓得敌军之将从马背上跌了下去。如今他骤然发起怒来,杀人的目光几乎要碾死前面挡他的人。那本来被这身官服压下去的杀人气势登时展现出来。

    这气势压迫,如兵临城下,岂是常人可挡,那公公顿时吓得腿软,怯生生往身后那侍卫旁边躲了躲。说话也结巴了,语气也缓和了。

    “我……我……我不过是个看门的。你……你……拿这什么老太师的重要文书来吓唬我,我……我能担当什么?”

    那李裴安向来是冲锋的将军,沙场上的魔王。进了京城,对长安城里这些繁文缛节,宫禁森严真是厌恶透了。况且他此时忧心自己主公安危,哪里有心思在这里跟个太监墨迹。

    当下向前踏步逼近太监,那泛着血丝吓人的眼睛狠狠瞪着。

    “你到底让不让开?”

    那太监一瞬间世界中只剩下这双杀人的眼睛。

    “我……我……我……”

    脑海里一片混乱,太监结巴得更加厉害。

    却听那边车马辚辚,那巨大轮毂碾压着青砖石板,在深秋的季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而与这冷硬的咯吱声不同的是,伴随着马车的到来,一阵阵叮叮咚咚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

    “索公公,”

    一个好听的女声缓缓响起。却见一个白净面庞穿着讲究的侍女落落大方对着那太监福了福身子。随后从腰间摸出了进宫的对牌。

    那太监瞬间被人拉出了那吓死人的眼神。顿时心里放松,才觉得背后一片冰凉。

    心神虽仍慌乱,却认出了上前来的有头面的侍女乃是已故安烈王王妃跟前得脸的姑姑郑春婵。这位安烈王王妃人极是精明。那安烈王当年为国殉职,先帝以国礼葬之。这么几年来,这安烈王妃却没从当朝权柄贵妇的名单上消失,竟然反而带着安烈王府的世袭王爷出入宫禁,将太后、太妃伺候得服服帖帖,就连圣上面前怕也是要高看一眼的。

    这样独有手腕八面玲珑的宫中贵人当然不能得罪。

    太监心神虽还未归位,可职业化的谄笑已经出现在脸上。

    “姑姑来了,请快进去。这两日冷得紧,不想王妃又要奉诏进宫陪伴太后太妃,王妃辛苦,王妃辛苦。”

    那白脸的侍女抿嘴笑道。

    “太后太妃乃是天下之母,用心侍奉,得浴圣恩,那是我们王妃的荣幸,哪里有辛苦之言?”

    那太监骤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这全是因为旁边这个恶煞一般的将军所吓。

    他急忙点头哈腰,不敢多说话,只道。

    “姑姑说的是,姑姑说的是。”

    说着将那腰牌递给郑春婵。那郑春婵收了腰牌,索公公急忙行礼躬身,以为她这便要过去宫门。不想那郑春婵又道。

    “我们王妃说了,这位李将军是检校老太师身边的近从侍卫。检校老太师是国之栋梁,是皇上倚重的中流砥柱。原来王爷在时,也常赞老太师忠心护国,乃是天下之幸也。今日李将军这么急着要找文书,必然是极为重要的文书,公公还是不要耽误将军要事。”

    说罢,抬起头,扬声道。

    “我们王妃说:本宫愿意为李将军做保,请索公公通融,万不可误了将军正事。”

    那郑春婵说话间,李裴安回眼望去。

    却见一辆大车缓缓而来。那车上翠盖朱缨、琉璃饰壁,华丽的车檐垂下的长长流苏上,挂着叮咚作响的四只黄铜铃铛。

    李裴安心中怦然一动,急忙垂首行礼。可那马车不做停留,轱辘轱辘穿过丹凤门,向内宫驶去。

    那马车主人纵然没有露面,可李裴安只消看着那朱红车轮,以及那轮毂一处不起眼的暗褐色朱雀标记,他便知道,这辆宝马香车里坐的尊贵女人正是生而有礼,死后哀荣兼殊的前朝廷太尉,生前身后获得了无数荣光和拔擢的成都王遗孀郑氏。

    而彼时她的封号更因丈夫光荣而恰到好处的过世的更上一步,被圣上下旨尊为安烈王妃。

    那马车隆隆穿过宫门,那姓索的公公以及后面一干侍卫急忙躬身行礼。那位落落大方的郑春婵,完成了王妃交代之事,却也不等索公公回话,对众人微微福身还礼,随那马车扬长而去。

    直待那马车走远了,那姓索的公公这才站了起来。他虽心中仍是害怕,可是做太监头领,你懂的,总是多少要有些官威,才能把这些侍卫、太监压制下去。于是装模作样的左看看右看看李裴安,最终从鼻腔中低低发出一个哼的声音。

    公鸭嗓子再度响起。

    “行了,这次是安烈王王妃亲自为你做保,下回可没有这样的事了。你速速去寻找遗失文书,找不到找得到都快快出来,不要惹出事来再连累了咱家。”

    说罢将手中的拂尘一摆,身子侧向了一旁,这便是让李裴安进宫去。

    那李裴安随意抱拳,匆匆而行。

    丹凤门内不远就是金水桥,按礼,文武百官不论地微尊贵低微,到了这桥下都不能再骑马而行。

    于是那李裴安干脆步行跑进宫门,一任那公鸭嗓子在那边叫。

    “哎,哎,你的马……,你不栓住,丢了马咱们可不伺候……”

    那李裴安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马?在走上金水桥前粗粗辨认了方向。皇太后宣旨是在广政殿召见太师,那广政殿地处大明宫东南,沿着这条路,穿过日华门,经过待诏院,再行二三里便可以看到。

    可上了金水桥,却见刚才那马车停在桥下不远处的垂柳中,那名落落大方的宫娥站在桥下,见了李裴安过来,急忙步跑上来,笑着对他道。

    “将军还是过来了,王妃只担心宫里那些人捧高踩低只不让将军进宫,误了将军的大事。”

    那李裴安心里虽焦急,可那安烈王王妃既助他进宫又在桥下专专等待看他能否进来了,一时心中感念。对那郑春婵道。

    “裴安惭愧。裴安因自己事情,却让王妃做保。裴安想亲自拜谢王妃,不知是否合适?”

    那郑春婵微微一笑,轻声道。

    “将军请这边。”

    说罢率先上前,走到那香车前跪在那车辕之上低低对那王妃说话。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竹制车帘一角被掀起来。

    车厢里光线暗淡,竹帘几乎遮住了那人大半的脸颊,于是她的眉眼便隐在黑暗中,只有线条流畅而白嫩的下巴以及一张美的动人心魄的红唇隐隐显出一点点颜色来。

    她的人虽几乎全部笼罩在幕帐之后,可是犹是这样,李裴安仍然心中一颤,急忙低头对着那马车行礼。起身后大声铿锵道。

    “幽州道行营招讨使帐左武卫将军李裴安多谢王妃相助,末将感恩不已。”

    他的声音落下不久,一个和他金铁之声反差极大的柔和声音从车厢中传了出来。

    “将军言重了。奴家在闺中久闻检校老太师对国居功至伟,雁门关助先夫退敌,力战匈奴敌军五万,司州铜嘉岭一战,又击退自称冲天大将军的盗贼钟部。这些年老太师不顾年老体弱,仍然东奔西走,冲锋陷阵,实在令人钦佩。”

    “除了老太师,将军的威名也动彻京中,听闻那年老太师为了剿贼卫氏,要强渡长江,占领浙西,不想碰到埋伏,多亏将军神勇,冲锋陷阵,杀敌数万。令我军反败为胜。奴家虽是闺阁中人,但也对老太师,对将军事迹实在钦佩。如今举手之劳,但凡能帮得上老太师、将军分毫,此乃奴家荣幸。”

    虽这些奉承夸大之言,李裴安入京以来听得多了,丝毫不以为意。可从她的嘴中柔柔说出,还是令他淡淡的心动。他没想到,如今她竟然以安烈王王妃之尊,竟然扔然心系这些杀伐之事,甚至他所冲的锋陷的阵,所经历过最凶险的危机,竟然能一丝一毫停留于她心中。

    虽然这辈子,他以为对她来说他不过是个执刀武将,粗鄙下人。不过有一天竟能从她嘴中温柔说出他从不愿回忆的过往,竟然让他心中一热,只觉那些过往再凶恶十倍,百倍也是值得的。

    虽然心中感动,可是良好的自制力让他很快压抑了自己的悸动,转而道。

    “王妃谬赞,末将愧不敢当。不过今日朝堂之上,见圣上为朝事烦扰不堪,圣心十分不悦。末将又听说这几日太后也为前庭剿匪之事日夜不宁,就是连睡也睡不好。恐怕……内宫事烦,难以清净。今日时辰尚早,王妃若有事速速办了,还是早点出宫为好。”

    那安烈王王妃无声笑笑,将掀起的竹帘放了下来,隔着帘子对李裴安道。

    “多谢将军提醒。只是今日是老太妃宣召入宫。想来并无幸得窥圣面,亦不会被太后娘娘召见。”

    李裴安与安烈王妃只有数面之缘,言至于此,也不能再多说。见王妃放下垂帘,知道谈话已然结束。

    只得躬下身去,向着大车深深弓腰。

    车内传来啪啪两声击掌声,朱红车轮慢慢滚动,那车轮上暗褐色朱雀章印,便全部滚轮茫茫青砖之中。

    李裴安望着远去的车影,抬头向大明宫内望去,只见那暗红色威仪的飞檐从两侧呼啸而出如同展翅欲飞的怪兽,不远处含元殿前观象征皇权的三重出阙威严挺立俯视这这座古老而冰冷的宫阙。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贴身藏着的兵器——青驳剑。再次回首,天际边,那浓郁的阴云几乎将秋日里淡薄的阳光全部遮蔽,随之而来的残云里便带出如血一般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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