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晨间轻雾缓散。朝日掀云破出,万丈霞茫烧遍微蓝天幕,洒透凉凉飞雪,满地白铠淡镀金边。
帐内重帘紧掩,案前烛火燃尽,一片暗色。微光透过缝隙从外泻进,映亮这满狼藉,裙襦黑袍乱七八糟地交错铺开,揉成一团团暧昧痕迹。
角落熏炉烘着暖意,消减深冬之寒。
榻上双影交缠,烘出一室暧昧。女子安稳地沉沉睡着,露在被外的皮肤青紫瘀晕繁布,从锁骨处一路漫进被内。白皙肌肤微泌薄汗,点缀于青红之上,显得格外暧昧。
马鸣嘶吼划破宁静,紧接着杂沓的脚步声与争执声浮于白昼。
眼皮沉沉难睁,风净洛下意识拉高软被,微蹙着柳眉嘟囔了声又缓缓睡去。
帐外不依不饶地呼喊伴随含怒阻扰欲将人清梦扰散,一声声直逼人醒,“将军,将军,你可在里面?他娘的秦老大,你快快让开,莫要再多加阻拦。将军,你可听见,将军……”
风净洛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头埋进面前温暖胸膛,被下滑腻细腿攀住紧贴在旁的云陌劫,身子蹭着他寻得最舒服的姿势,红唇缓翘吐出满意叹慰,又陷入酣梦。
云陌劫长眉轻扬,蓦然扣她入怀。黑眸早在微光泻进时便已睁开,目光紧锁她疲惫至极的脸。
风净洛动了动,身子下意识往热源贴近。头微倾,额心相触。浅香之气微微逸出,拂过薄唇,撩起酥痒战栗。
云陌劫眸色遽深,深凝她疲惫之下难掩春色的脸,心底大动。低头含住被吮得红艳的唇瓣,舌尖轻触压着缓缓摩擦。
风净洛无意识嘤咛,抿着唇儿浅浅回应。熟悉之气萦绕,神思虽未醒,手已沿温热胸膛爬往颈后。
唇舌相抵,极是缠绵。
云陌劫低喘了声,黑眸微眯。大掌滑上她圆润肩头轻轻推开她,舌尖舔过唇瓣蓦离。
风净洛努了努被吻的烫红的唇,勾在他颈后的手微微松开,头一偏埋进他怀里,脸颊习惯性在他胸口蹭了蹭,满足地叹了口气又沉沉睡去。
云陌劫目光暖柔,大掌拢了拢散在她身后的乱发,而后滑至腰侧紧按她入怀,宠溺的吻落往颊边。
“秦指挥莫要为难在下,在下确有要事欲寻少主相商,晚了便来不及了……”
吼声拂耳滚过,云陌劫黑眸眯了眯,脸上暖意陡消,眉间折痕深起。他轻轻抽回枕在她颈后的手臂,飞快翻身下床,扯过被子替她掖好。随手拾起落在榻下的黑袍披上,快步走往帐门将厚帘一把撩开。
日光乍泄,细雪飘飘坠落,远山素裹成画,寒风灌进也只一瞬,帐内又恢复清寂。
暖炉烘着热意,蒸散透进冷风。榻上女子沉沉睡着,未受到丝毫影响。
帐外,刚刚还争执不休的四人全目瞪口呆地傻望着突然从帘后出现的云陌劫,脸上皆浮震惊之色。
秦子牧看他衣衫不整的模样慌忙撇开眼,张着嘴半响也说不出话来,与旁边三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反倒是云陌劫神态自若地扫过四人,目光落于其中一人,眸子颜色蓦然变深,双手缓缓负往身后,敛眉道:“奔雷?”
四人倏地回神,脸上神情一退。奔雷也不废话,快步至他身前,抱拳急表来意:“请少主同属下速回缥缈殿。”
云陌劫眉头一紧,目光变得凌厉,“说清楚。”
奔雷不敢停歇,忙不迭道:“十日前,南侠楚天阔领人将缥缈殿包围,主人遭伏身困殿中。楚天阔只让属下前来带话给少主,他要在十五日后见到楚妙月。”
云陌劫凝神静听,神色淡然依旧,似无所动。
奔雷心下更急,双膝陡弯重重跪地一磕,“现离期限不足五日,属下恳请少主即刻动身。”
云陌劫眉渐折痕微缓,目光盘旋在奔雷身上不发一语。他背陷阴影,侧颜浴在强光下,难分喜怒。
他不动,旁人便不敢动。四周愈显安静,日光生暖,穿云直铺而落,白雪飞飞与光相嵌,偶随风拂舞,耀出盈盈美意。
光影交错间,寒气砸来。不远处,紫晕锋芒难掩,长身浮过便如瞬风惊掠。
秦子牧四人只觉冷风习习,寒气漫漫不禁一怔。还未待回神,另一道完全不同的孤清之气遽然压过。
日冷清辉,天地苍墨。
翩翩袖袍尽展,突似飞鸿一般陡然拔起,唇角浮动的淡淡笑痕笼罩在白曦晨光里凭空增染一抹诡异,墨衣迎风而裂,源源不断的锋芒之气从他周身涌出。
周遭陷入静默,却又不似完全的静止。目光皆在凌空之人身上,一时被他发出的气势所震。
他眉梢未抬,眸里光芒隐没,声虽轻却含不可违抗之力,“飘渺殿虽与云某再无瓜葛,但今日之事亦因云某而起,云某自会前去搭救。你先行回去转告楚天阔,五日后,云某自会携楚妙月前来。”
奔雷身躯微僵欲言,但见他面色森寒,眸里暗光流转,遂咽下到口话语领命,“属下先行一步,恭候少主大驾。”
寒风卷肆,浮动在半空中的长影不再停歇,宽袖轻摆凌风舞动,晨曦微光在他墨衫上氤氲流转,无数的星晕随涌动真气欲凝欲散。
一前一后两道光影在林间游动,仿若鸿羽飘过不起涟漪。越过这片山谷,疾驰至悬崖边,狂舞飞动的紫影突然停止,风吹乱他的发,歇止的雪花又飘起来,浮空白皑独披苍渺天地,透着连风都抹不去的萧索。
云陌劫嘴噙淡笑,压过满地积雪,从晨曦微光中缓缓走来,莹白雪雾弥漫在他周身显得他愈加朦胧虚缈。
他缓缓踱步至崖边,与南宫清流并立。雪花渐急,寒风从崖边涌来,亦将他垂在身后的乱发曳开,于猎风中张狂扬动,使得原本清冽的风神俊朗之姿陡添一股无法忽视的霸道之魄。
两股凌厉之气相互纠缠,一缓一急,天生不容却又彼此相谐。无数流动的光晕从二人周身泻出,仿若盈盈九天下万物之色都被吸收,全汇聚在这山谷悬崖之巅。
晨光渐浓,朝阳压过雪雾将淡红光芒映满墨蓝天空,白皑苍山与凉凉飞雪在暖阳的照射下隐泛金光,似同天地连成一景。
南宫清流注视着云雾吞绕的崖间奇象,突然笑了,“若传言无误,天羽应是三物所合而成。既火莲花、玉麒麟乃世间真物,就不该少去佛掌手。云兄已得两宝,难道就不想知这最后一物的下落?”
云陌劫眸里忽染云气,似笑非笑,“南宫阁主若有意相助,如此甚好。”
南宫清流横他一眼,话里渐有讽意,“本座从无助人之心。”
云陌劫眸里光亮愈盛,他看着南宫清流,凝在嘴角的笑容虽悠闲却透满深意,“紫劾剑的下落并非塞北名剑一人所知。”
南宫清流双眼骤然紧缩,侧头死死盯住云陌劫。见对方长眉沉静,犹如一泓暗潭难琢深浅。他沉凝半响,皱起的眉缓缓舒展,心底惊意已收,脸上亦有笑容,“本座以为,区区紫劾怎可与天羽并提。”
云陌劫嘴角的笑痕丝毫未变,目光变得悠远所说之言耐人寻味,“对南宫阁主而言,天羽自是势在必得,但对癫狂剑魔,风月与剑岂能错失。”
南宫清流一动不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云陌劫,眼里氤氲着的紫晕愈来愈浓。他蓦地爆发出一阵狂笑,震得衣袍凌乱摆动。
云陌劫并不急着说话,待他笑声渐停,缓缓道:“看来云某所言合乎阁主之意。”
南宫清流遽然停止狂笑,目光冷冷注视着前方。
谷间突地响起一丝细微颤响,犹如伤蝉泣鸣,转瞬即灭。青晕随之凭空而现,崖边气势顷变,孤寒杀气与肆动真气弥漫。
南宫清流负手静立,眸中紫芒缓缓扩散渐将他瞳孔染透,他身形虽丝毫未变,却因这一抹妖紫,平生邪气。
皑皑晨光中,青光盛绽。
这光华一显,苍穹之蓝与晨曦暖芒遽然同时消亡,天地间再无其他颜色,只有这清冷孤傲、赫然而出的光华。
云陌劫身静如水,沉凝不涌,脸上神情散漫不变,但那青光一现,他眸中之色骤然生变,黑袍下气流漫动,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霸道之气。
妖邪与孤傲,杀气与霸气。一阴一阳,一暗一明,交相于二人间流转。山岳恢宏之态,为二人所展。
只听见“呲呲”声响,云陌劫衣襟倏地绽放两团微弱白光,随着青光乍现,两团白光越来越强,像受到强烈吸引猛然射出,直奔青影。
大地轰隆剧动,云卷雪肆,山川崖谷却不动摇。不消片刻,天地光华尽数消散,只剩一柄蛇形短剑。
剑下地面缓缓出现一幅熟悉怪图,中心盘旋九头巨蛇,周围环绕燃烧烈焰。图案随悬浮青魄转动,流淌在剑身的青光隐泛丝丝血红,全化作水滴汇集成涓涓溪流,随着冰冷玄铁滴滴坠落。
红色细流溅到图案立即向两边晕染,火焰随即张开血盆大口贪婪吸吮,下一瞬烈火仿若岩浆爆发冲天而起,直喷青魄。
剑尖牵扯青辉,与凌空微光相连,玉盘缓缓张开,泛着幽幽蓝光的沉睡莲花倏地绽放。麒麟之火遽然燃烧,烈烈红雾中玉眼猛睁。
图案上的九头巨蛇即刻射出九道奇异光束分别注入玉盘、麒麟之眼与青魄相连,其余六道直入九霄。
莲花、麒麟之眼与青魄接洽之心,一道白焰冲出直投天际。白焰沾惹云团迅速扩散,渐渐与六道光束相拼,在苍穹之上缩聚成一颗星茫直奔北边,落投越流国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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