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你回来了!”
公孙锦刚走上码头,便听见樱洛喊他的声音。
“嗯……”他无力地点点头。
温亭樱洛迎上来,见他低垂着头,面色沉痛,心中一惊,看了看他身后,见并无任何人跟随,心中更是一痛。
“阿锦,阿寜呢,她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吗?”
公孙锦抬起头,眸中蕴满了泪水。
“樱洛,阿寜她……没了。”
温亭樱洛脚下踉跄,难以置信:“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阿寜没了?”
她眸中开始泛红,身后站着的卓淇、辰乐、绿意也走上前来,齐齐看向公孙锦。
“睿音神医,你这是何意,姑奶奶到底怎么了?”卓淇焦急道。
公孙锦悲痛地摇着头,重重闭上双眼:“阿寜她坠崖……亡了。”
温亭樱洛猛然跌坐在地上,半晌,才费力支撑起自己坐直身体:“你所言当真?”
公孙锦沉重点头:“我亲眼所见,她……是走到末路无路可逃了,自己跳的崖。”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温亭樱洛浑身颤抖:“倒是阿寜的性子做得出来的事。
宁死也决计不肯遭受屈辱,与她相交多年,她的性子,她最是熟悉不过。
“呜呜呜……”辰乐怏怏哭泣起来,“睿音神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姑为何会跳崖啊?”
“昨夜她醒来后趁我们不注意溜走,我猜想她定是回长风寨去寻仇,便也趁夜潜上了百岁山。但我身在暗处,她应当也是怕暴露自己藏于暗处,我一直没有找到她。今日我突然见到百岁山上有追兵在追赶什么,猜想或许是阿寜被发现了,便暗中尾随追兵到了百岁山后山的悬崖边。”
顿了顿,他又接道:“到了悬崖边,我才发现追兵们追赶的果然是阿寜,但除了她,还有萧尽泠。”
“萧尽泠?”温亭樱洛挑眉,“他怎么也在?”
“不知道,但是我见着是他背着阿寜在逃跑,应该是他也发现了阿寜,为了救阿寜才会带着她一起逃跑。”
温亭樱洛冷哼一声:“算他还有些良心。”
“那后来呢?”卓淇问道。
公孙锦又道:“后来萧湛宇和晴萦公主也到了,他们人多势众,我独身一人不敢轻举妄动,便躲在暗处观察情况。后来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阿寜突然起身跳了崖,我甚至都来不及出去阻止……”
说到此,他眸中更是悲痛,眼见着阿寜跳了崖,他却无能为力,那他辛苦走一遭回到百岁山,又有何意义?
“阿寜跳了崖,那萧尽泠呢,他竟然还有脸敢独活么?”温亭樱洛眸中蕴满怒意。
公孙锦摇头:“他也身受重伤,我看他见着阿寜跳崖,似乎悲痛欲绝,也想随着阿寜一起跳下去,但被萧湛宇阻止了。之后又来了一批人,是一群身份全然不明的人,他们暗杀了萧湛宇的士兵,救走了萧尽泠。”
温亭樱洛冷笑:“呵……阿寜都没了,这厮居然还能得救,上天当真不公!”
昨夜阿寜半夜逃跑,阿锦怕她遭遇不测,便也追寻了出去,她便带着其余几人一直藏在码头的暗处等待阿锦带着阿寜回来,此刻阿锦已经回来了,却再也见不到阿寜了,温亭樱洛心中悲痛至极,愤然捶地:“若有朝一日还能让我遇见他,我必手刃他为阿寜出气!”
话音落地,她已是满面泪痕。
“小姐……”绿意也嘤嘤哭泣着,眉间蕴满哀痛。
公孙锦抬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走,否则萧湛宇的追兵就要过来了。”
伸手将温亭樱洛扶起,他继续道:“樱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不急于这一时。我们先放下此刻的伤痛,回到皇桑国去,将一切事都告知舅父,与他一同商讨对策,想办法讨伐天邺国,为阿寜、为表哥,报仇!”
思虑良久,温亭樱洛颔首:“你说得对,我们不该耽于这一时的悲痛,应该先回皇桑国去,想办法为阿寜和她大哥报仇雪恨!”
她眸中闪烁着灼热的恨意,恨意之下,是掩藏不住的窅然。
公孙锦也满目怅惘,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尽哀伤也只是徒劳,与其悲天悯人,不如想法子为阿寜报仇!
天邺国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夺得笙盈岛的管辖权,还害死了皇桑国的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这笔仇,他们皇桑国记下了,两国之间,也势必不可能再和谐相处下去了。
战争,势在必行。
说定后,公孙锦便与温亭樱洛一起,带着卓淇、辰乐、绿意,坐上了去往皇桑国的航船。
五日后,笙盈岛,枫华城中。
长风寨灭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座笙盈岛,笙盈岛迎来新主天邺国,彻底被划入了天邺国的版图。
天邺国的靖安王爷萧仕津奉天霖帝的命令,亲自带领着天邺国的三万大军浩浩荡荡进驻了笙盈岛,占领了主城枫华城。
笙盈岛的岛民们人人自危,不敢有任何怨言,灭了一个长风寨,又来了一个天邺国,不过是换了掌权者而已,身为平民百姓,从来主宰不了什么,掌权者的博弈结果,他们只能选择承受,以及接受。
清风酒楼里,天邺国的士兵把守着每个角落,所有客人都被驱赶出去,酒楼里寂静异常。
须臾,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踏入酒楼大门,另一个青年男子从通往二楼的阶梯上走下来,见到中年男子,连忙大步走到中年男子面前,施礼道:“儿臣拜见父王。”
萧仕津看了萧湛宇一眼,微微抬眼道:“起来吧。”
打量了一遍这清风酒楼,萧仕津道:“一切可都安排好了?”
“回禀父王,儿臣已经命令大军掌控了笙盈岛的所有码头,其余尚存的长风寨中的余孽,也已命追兵尽数清除,如今这整座笙盈岛,已经全然紧握在了我们天邺国的手中。”
“嗯,做得好。”淡淡说完这句话,萧仕津自顾自前行,在一方桌案旁坐下,“萧尽泠呢,为何来了这许久,却一直不见他?”
萧湛宇面色变了变,须臾,面上浮上一丝假意的笑:“进攻长风寨那日,我们的人和长风寨中的人战成一片,战况焦灼,十分混乱,待我们的人将长风寨彻底占领,儿臣已经全然不知二弟所踪。命人收拾了所有的尸体,却见许多尸体都已经面目全非,儿臣也不知,他是死是活,是否便是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中的某一人,抑或是……消失无踪。”
萧尽泠被身份不明的人救走,人并未死,他不敢欺骗萧仕津萧尽泠已死,可又不敢告诉萧仕津他刺杀萧尽泠的事,只得编造谎言欺瞒萧仕津。
经历了这番事,他想着萧尽泠应当也不会再回靖安王府去了,那么无论他说什么,都死无对证,也不会引起萧仕津的怀疑。
“消失无踪?”萧仕津挑眉,“他无缘无故为何会消失无踪?”
“那或许便是那些面目全非的尸体中的某一人吧。”
萧仕津蹙眉,面上闪过一丝凛色。
他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只须臾,便恢复如常。
“既是死了,那便回去禀告圣上,请圣上颁发讣告,将他的功德铭记于功德录上,再请求圣上予他追封吧。他这也算是为国而死,去得……不冤。”
“儿臣遵从父王的命令。”萧湛宇躬身拱手对萧仕津施礼。
萧仕津站起身,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本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但心里竟还是抑制不住涌出了些微惆怅。
他忿然甩袖,冷哼一声,又不是他的亲生子,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关?
大踏步走出清风酒楼,萧仕津望着凄清的天,眯了眯眼,只觉得眼前有些迷蒙。
她的儿子,在他手里养了这么些年,终于也追随她而去了,当年她走得那般决绝,如今连这留给他的最后的念想,也一并带走了。
他与她,当真无缘吧。
揩了揩眼角,他眸中陡然翻涌出冷沉。
罢了,去就去了吧,他气了这么多年,也该当忘记她,忘记她的儿子,忘记一切了。
海面上凉风悠悠,天空也还在飘着雪,天气严寒。
“公子,你看前方海面上漂着的,那是何物啊?”站在船头,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海面上漂着一个红色的刺眼物体,沉鱼指着那物体,对自家公子说道。
百里轻尘从船舱里走出来,站在船头,看着海面上悠悠飘荡着的,似是绯色的衣物。
极目远眺,他面色一变:“好像是人!”
“人?”另一名侍女落雁也从船舱里走出来,倏然挑眉,“是不小心落海的人么,公子,咱们要不要救?”
百里轻尘敛眉,沉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然要救。”
“沉鱼,咱们赶紧划船过去将那人救上来吧。”落雁看着沉鱼说道。
沉鱼道:“好嘞!”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各自手持船桨,将小船往那身着绯色衣物的人划去。
沉鱼与落雁一起,用船桨将那人捞到船边,百里轻尘连忙蹲下身,伸出手抓住那人的手臂,将那人拽到了船上来。
将人放在船上,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沉鱼和落雁都止不住惊叹出声:“公子,好生漂亮的姑娘啊!”
救上来的是一个女子,女子面容惨白,身体已经被海水泡得有些发胀了,百里轻尘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还有着微弱的呼吸。
百里轻尘微微摇头:“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为何这寒冬冷月的,竟会落入了海水里。但幸好……人还活着。”
“公子,既然这姑娘还活着,眼下这寒冬冷月的,海上冷得紧,咱们不如便将这姑娘带回杏花坞去吧。看她这样子,也是半死不活了,咱们得把她带回去救活她呀!”沉鱼说道。
“咱们出来散心,在这海上漂流也有些时日了,公子,咱们是该回杏花坞去了。”落雁也道。
百里轻尘微微点头:“好,那咱们便回杏花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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