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贵妃是皇帝桑廷玉的宠妃,也是桑珺的生母,只是桑若寜与她,也是素来不睦。
熙贵妃娘家势力庞大,又分外得宠,加上膝下又育有皇子,是以在宫中甚是骄矜,跋扈蛮横,与皇后处处相斗,誓要压过皇后一头。
皇后性情仁善,不喜与她争斗,极尽忍让,纵得熙贵妃更是骄横跋扈、目中无人,如今皇桑国的后宫中熙贵妃最是拔尖,其余妃嫔无不畏惧她。
虽然疼爱珺儿,但桑若寜却很是厌恶他这母亲的做派,加上她老是故意生事来气姨母,桑若寜很是看不惯她。
而她不过是一个命格不详又备受冷落的破落公主,桑珺却分外喜爱她,与她来往甚密,熙贵妃总觉得她会带坏自己的儿子,对桑若寜也是嗤之以鼻。
陡然见到她,桑若寜的心情更是不佳了。
不过她会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卢国公寿宴如此重大的事,这素来喜爱出风头冒尖的熙贵妃,怎会不来?
皇帝携着皇后、贵妃与皇子公主总算是来了,国公府内众人立即恭敬地朝着几人跪拜行礼。
桑廷玉挥手令众人免礼,而后径直朝着卢国公行来。
“今逢卢国公六十大寿,感念你为国为民之功绩、朕特携后妃儿女前来祝寿,望国公长寿无虞,我皇桑国国泰民安。”桑廷玉仁和笑道。
卢国公赶忙回道:“能得陛下与诸位娘娘、皇子公主们亲自前来祝寿,乃是老臣全家之幸,陛下莫要折煞老臣了,快快请上座!”
卢国公连忙亲自领着桑廷玉在主位落座,再安置好皇后、贵妃与桑若筠、桑珺。
宾客们都已聚齐了,卢国公命令开席,丝竹管弦之音顿起,国公府内霎时又是一片祥和喜乐,四处充盈着觥筹交错之声。
卢国公与夫人亲自接待桑廷玉、皇后、和贵妃,一干人坐在一张案几旁,有说有笑。
“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桑若寜正低着头吃着饭,耳畔突然传来一道人声,她抬头,见是桑珺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桑若寜斜眼看了看与皇后一左一右坐在父皇桑廷玉身侧的熙贵妃,对他说道:“珺儿,你怎么不去你母妃身边坐着?”
当着熙贵妃的面与她来往,怕是回宫以后他免不得会被训斥一顿了。
“三姐姐,许久未见,我想你了嘛。”
桑珺却全然不惧熙贵妃的威严,跑过来摇着桑若寜的衣袖。
桑若寜无奈地笑了笑,指着身侧的空位,打趣他道:“坐下吧,知道你母妃严厉得很,你不喜欢靠近她。”
桑珺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下了。
桑珺刚落座,桑若筠又过来了,径直道:“阿寜,父皇让你过去。”
桑若寜挑眉,眼见桑廷玉正紧盯着她,回道:“我知道了。”
她本就是前来为卢国公祝寿和道歉的,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桑若筠又对桑珺说道:“珺儿,你母妃让你也过去。”
熙贵妃神色不善,眸色深沉地正盯着桑珺,桑珺看见了,惊得打了个寒颤,耷拉着面色回道:“是,长姐。”
“珺儿,看来你白跑一趟了,走吧,咱们一起过去。”
“嗯。”桑珺闷闷回道。
许是怕桑若寜会受到苛责,公孙长安与禾信公主也站起了身:“阿寜,姑父姑母陪你一道过去。”
“我们也去。”公孙锦与温亭樱洛对视一眼,也起身道。
桑若寜心间流过一阵感动,姑父姑母最是疼爱她,哪怕遭遇再多不幸,只要想想这些疼爱她的人,似乎人生也没有那么凄惶了。
一行人走过去后,桑廷玉让其余人都坐下,而后才道:“阿寜,你跪下。”
桑若寜没有分毫犹豫,直接跪下了。
众人见绯羽公主突然下跪,都震惊不,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凝神看向她。
桑廷玉接着道:“今日当着众卿家与各位官眷的面,朕正好将此事做个了结。这不孝女不满意朕给她的指婚,朕不得不将她与卢世子的指婚取消,伤了卢国公与卢世子的心。此事乃是朕管教不严之过。此女顽劣不堪,今日朕特地携着她来给卢国公祝寿并道歉,还望卢国公与卢世子莫计前嫌。”
皇帝亲自开口道歉,卢国公岂敢有半分不从,连忙说道:“此事已然过去了,不能与绯羽公主结成姻亲,乃是儿振云无福,老臣不敢心中生怨,公主乃是天之骄女、千金之躯,她的道歉老臣怎生受得起,陛下这是折煞老臣了。”
卢国公说着,神色惊惶,欲要下跪。
桑廷玉连忙将他扶住:“卢国公莫要推拒,此事原是朕之过、女阿寜之过,她的道歉,你受得起。”
卢国公重新坐下后,连连叹气道:“陛下这是折煞老臣、折煞老臣了呀。”
“女年幼无知又顽劣不堪,乃是朕之过,朕先自罚三杯,向卢国公赔罪。”桑廷玉举起面前酒杯,将其中酒水一饮而尽。
皇后见状,在一旁为他添酒。
三杯饮尽后,桑廷玉又接道:“朕管教不严,还望卢国公莫要计较,朕必定会为卢世子看一门更好的婚事,定不会委屈了卢世子。”
“老臣谢过陛下深明大义,老臣及全家皆感激不尽。”卢国公携着夫人连忙跪拜在桑廷玉面前。
与绯羽公主的婚事已然是不成了,皇上携着绯羽公主亲自前来道歉是看得起他这个老臣,卢国公深知桑廷玉是何用意,皇上已经给足了他卢国公府面子,还想重寻一门亲事弥补他们府上,他不敢不遵从。
卢振云在一旁看着,心中腹诽,冷冷瞥着跪在地上的桑若寜,并无言语。
“振云,还不快过来谢过陛下!”
听见卢国公叫唤自己,卢振云即便心中不愿,还是只得赶忙过去,跪下向桑廷玉叩谢。
桑廷玉满意地颔首,安抚了卢国公这三朝重臣,他心中才总算是得了安宁。
比起施压威逼臣下,他更愿以仁德驭朝,他素来贤名广播,不能折在了女儿拒婚这件事里。
“阿寜,还不赶快向卢国公和卢世子道歉!”
桑若寜跪了许久,腿早已麻了,只想赶紧道完歉了回笙盈岛去,连忙正色道:“是阿寜年幼无知做了错事,还请卢国公和卢世子原谅我粗陋无知,阿寜在这里向你们说声抱歉了。”
说罢,连着叩首三次。
桑廷玉满意地颔首。
“未能与公主结亲,是我们国公府与公主无缘,也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即使心中怨她让整个国公府成为了郢城的笑话,但卢国公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只得笑着接受。
“好了,既道完歉了,你便下去吧。”桑廷玉道。
桑若寜如闻大赦,起身后回了方才的座位上。
筵席散时,已是黄昏时分。
郢城的夜市甚是热闹,夜市马上就要开始了,禾信公主与公孙长安特地放了桑若寜、公孙锦、温亭樱洛他们三个辈上街去游玩,刚经历了沉闷的国公寿宴,桑若寜分外喜不自胜。
夜市街边的树枝上挂着花灯,映照得整条长街有如白昼。
桑若寜拉着温亭樱洛四处转,看上什么东西拿了就走,自有公孙锦会迎上去给钱。
看着她们二人轻快的步子,公孙锦唇角扬起笑意。
她们二人都是凄苦的命数,难得有这样上街游玩恣意放纵的时候,今日他便纵着她们,随她们高兴好了。
桑若寜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正拉着温亭樱洛看花灯,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绯羽公主真是好兴致啊!”
她和温亭樱洛同时一愣,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卢振云正站在她们身后。
他神色不善,知晓他怨恨自己,对待自己有这般脸色也正常。
桑若寜挤出笑来道:“好巧啊,没想到在夜市里竟遇见了卢世子。”
卢振云冷哼一声:“不巧,在下是特意跟着你们过来的。”
不待桑若寜反应,温亭樱洛已然变了脸色:“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绯羽公主好大的面子,拒了婚让我们卢国公府成为了整个郢城的笑话,又拉着皇上亲自来父亲的寿宴上道歉,明面上说是道歉,谁不知道你们实则就是威逼,皇上亲自道歉我们还敢不接受吗?公主殿下真是好有心机,让在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见桑若寜出了府,便跟了过来,就是想讽刺她几句出出气。
父亲碍于皇上不得不接受她的道歉,但他却更觉得面子受损,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他们卢国公府没有任何话语权,完全被摆弄,他心高气傲,只想也折辱折辱桑若寜出口气。
桑若寜嗤笑一声,顿时明了了。
“若是卢世子还觉得不够出气,那我就再给世子殿下道次歉,你我无缘,拒婚让你府上蒙羞确实是我错了,卢世子,对不起。”
她不想再招惹任何麻烦,只想赶紧回笙盈岛去过她的逍遥日子,卢振云既然心中怨气不散,她便装得乖顺点,让他出了这口气了,自然也就没有缘由继续纠缠她不放了。
“你倒是认错得挺快。”卢振云讥诮道。
桑若寜皮笑肉不笑道:“本就是我的错,卢世子既然觉得不解气,那我便给你道歉,让你解气。怎么,世子殿下还觉得不好吗?”
卢振云双手紧握,咬牙良久,才接着道:“你不过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破落公主,我父亲乃是三朝老臣,最得皇上倚重,我是国公府的世子,与你婚配本就是委屈了我,不知你还有什么脸面居然敢拒婚,你以为你像青霓公主那般有个皇后娘亲吗?你有娘生没娘养,还敢看不起我拒我的婚,真是好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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