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去拜别过李大姐和她夫君,桑若寜一行人朝着村口走去。
毕竟在一起住了四五天,还是有了些感情,李大姐一家都很是不舍他们,一家三口人一直送他们送到了红药村村口。
“李大姐,张大哥,你们回去吧,不用再送了。”桑若寜说道。
“阿寜姑娘,那我们便祝你们一路平安,早日归家。”李大姐道。
桑若寜握了握她的手,继续道:“我们会的,多谢李大姐。”
妞妞站在李大姐脚边,抬起头看看桑若寜,又看看俞含星,随即拉起两人的手,叠加在了一起。
“哥哥姐姐,妞妞祝福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桑若寜和俞含星对视一眼,又同时垂下目光,都有些失落。
“会的,谢谢妞妞。”面上虽然在笑着,但她心里却怅然若失。
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怕是永远都没有这个可能了。
拜别他们一家人,一行四人出了红药村,直奔枫华城,傍晚时,终于回到了长风寨。
失踪了七八日的姑奶奶和姑爷终于回来了,长风寨中的众人都很高兴,当晚即大宴全寨,以示庆祝。
仲秋月,八月十九日。
夜间月色幽幽,冷风徐徐,秋的萧瑟,一览无余。
“阿寜,你不和你相公睡一间房吗?”
推开岚芷轩的大门走进来,温亭樱洛问道。
桑若寜正坐在屋子里的软榻上撑着下颌沉思,见她进来,扯出一丝苦笑道:“又不是真正的夫妻,怎么睡一间房?”
樱洛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事情,她不想瞒她。
而公孙锦毕竟是个男子,两人虽然亲近,但有些事,她始终不好启齿向他说明。
温亭樱洛在她身侧坐下,叹气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什么是这样?”桑若寜挑眉。
温亭樱洛垂眸,缓缓说道:“自那日在红药村初见你和你相公在一起,我便察觉你俩之间有些不对劲。不似寻常的恩爱夫妻般亲密,反倒是……有丝丝尴尬。后来回来的一路上见你俩也很少搭话,我便猜想,你们不是吵架了,就是根本没有真正的感情。”
桑若寜继续苦笑道:“倒是你看得明白,阿锦就看不明白,还想撮合我跟他呢。”
温亭樱洛莞尔一笑,道:“我倒觉得阿锦看得很是明白,至少他看出了,你喜欢你相公,不是吗?”
若不是看出他们二人没有真正的感情,若不是看出阿寜喜欢俞含星,阿锦又怎会撮合他们。
桑若寜怔忡,半晌才凝眉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你看他的眼神满满都是迷恋,你以为你骗得了谁?”
“迷恋?”桑若寜愕然道,“没有到那个地步吧,我只是偶尔欣赏他的美貌时会有些痴迷罢了,我是喜欢他,可还没到爱他的地步,迷恋,只是你的错觉吧。”
温亭樱洛嗤笑道:“如今是还不爱,你怎知你未来不会爱他?”
桑若寜一脸纠结,低下头,没再搭话。
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但她现在确实是喜欢他喜欢到喜不自胜,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阿寜,你相公他……是不是对你无感?”温亭樱洛试探性地问道。
桑若寜抬头望向她:“你看出来了?”
语罢,她的神色有几分哀伤。
“看你这几日心情都不怎么好,你俩明明成了亲又不住在一起,我想……多半是妾有意郎无情,你才会此般黯然神伤。”
桑若寜长叹一声,眸中的哀伤之色更甚。
温亭樱洛道:“阿寜,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告诉我吧,兴许我还能替你出出主意。”
桑若寜点头,将自己和俞含星定下三月之约的事一五一十地和她说了,还告诉了她自己表白被拒一事。
听罢,温亭樱洛缄默了半晌。
良久,她抬头道:“阿寜,你真的很喜欢你相公是么?”
桑若寜道:“应该是吧,总之,我很希望他也能喜欢我。他不喜欢我,我就难受得要死。”
温亭樱洛唇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嫣然的弧度:“阿寜,若你真的喜欢他,那你就去讨他欢心啊。”
“讨他欢心?”桑若寜怔忡,很是疑惑不解。
温亭樱洛接着道:“他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但目前他们是男未婚女未嫁,既然你也喜欢他,那你为什么不试着去追求他,万一你能讨得他的欢心,让他喜欢上你呢?再说了,目前你们还是夫妻关系,哪怕是假的,但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和他相隔如此之近,而他喜欢的那位姑娘却远在天邺国的皇城邺都,你有充足的时间去追求他啊!”
桑若寜拧眉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这样我就成了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我会看不起我自己的。”
“他们既没订婚又没成婚,最多算是私定终身而已,没有任何人承认他们的关系,你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努力一把了?再说了,你又没干偷鸡摸狗的事,你是光明正大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你为何不去试试呢?”
桑若寜点点头,突然觉得樱洛说得很有道理。
“若是俞含星真的对他那位姑娘情比金坚,也不会受你影响,自会坚持他的本心,你也不算破坏他们的感情。最多不过是你努力无果,继续被他拒绝,留你自己满身伤痕罢了。”
桑若寜又垂下眼眸,眸色颓然,喃喃自语道:“对啊,若是再被他拒绝,也不过是留我自己满身伤痕罢了。”
温亭樱洛见她神色不佳,安慰她道:“阿寜,你也不要对自己太过没有信心,万一你成功了呢,你怎知他就一定不会对你动心?”
桑若寜道:“我觉得多半没戏,他拒绝我拒绝得毫不留情,本就是我自己痴心妄想,又怎敢奢望他会被我打动?”
“不去试试怎知结果?”温亭樱洛凝眸一笑,“阿寜,去为自己努力一次吧。”
她的柔声鼓励让桑若寜很是受用,她抬起头来,露出粲然笑靥道:“樱洛,你说得对,我应该为自己努力一次,去试一试,不论结果如何,至少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温亭樱洛欣慰一笑:“是的。”
“可是樱洛……”桑若寜蹙眉,犯了难,“我应该要怎么讨得他的欢心,让他高兴呢?”
思忖了一会儿,温亭樱洛道:“他不是被你抢上山来的么,当初也是被迫与你成婚,想必他自己心里应当是有些怨气的。他的家人们,应当也不外如是。你想取得他的欢心,首先应当令他的家人欢心。我觉得,你应该和他一起去一趟他家里,郑重给他的家人们道个歉,再送上几分厚礼,请求他家人们的谅解。”
桑若寜点点头:“对,你说得很对,当初我对他算是强取豪夺,他家人们也是万般不愿我与他成亲,是该好好去向他的家人们道个歉。”
“正好明日就是八月二十仲秋节了,仲秋节又称团圆节,本就是个该与家人朋友阖家团圆的日子,你不如明日就带着他回俞府省亲去吧。”
桑若寜一脸赞同,欣喜地挽住温亭樱洛的手臂:“樱洛,你真是我的好军师!”
温亭樱洛道:“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若是你努力不够,不能让他喜欢上你,一个多月之后,你们还是得和离的。到时候,我可也帮不了你了。”
桑若寜的情绪顿时又有些低落下来,想起和离一事,心中便很是惆怅。
孟秋月七月初三那日她与公孙锦一起去镶萍湖上将俞含星掳劫上山,七月初六那日与他定下三月之约,算算时日,离孟冬月十月初六和离日已经不剩多少时日了。
一个半月,真的能让他喜欢上自己吗?
————
下定决心之后,桑若寜便开始行动起来。
第二日便是仲秋节,她起了个大早,去越溪楼找到俞含星。
因为之前红药村的事,两个人尴尬了有两三天,这还是桑若寜第一次主动找自己,俞含星很是惊讶。
“阿寜,你有什么事吗?”
桑若寜站在越溪楼门口,纠结了半天才逼着自己放下之前的芥蒂,扬起笑来说道:“相公,今日是仲秋节,我想着你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回过家了,不如今日我们就一起回你家去省亲吧,想必俞员外应该很是想念你。”
俞含星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接道:“你是真心想陪我回家省亲吗?”
“真心真心,比真金还真!”
见她满眼真挚,俞含星道:“那好,我们一起去俞府吧。”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出要陪他回俞府去省亲,但俞含星想,也是时候该去俞府看看了,一直不去,倒也令人怀疑。
一起在越溪楼吃过早饭后,两人一起下山去了俞府。
桑若寜命人带了不少礼品一起送到了俞府,见他们二人突然一起回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俞员外受宠若惊之外,也还是战战兢兢。
不管是桑若寜,还是俞含星,他心里都充满了恐惧。
因为今日是仲秋节,俞员外府上聚集了不少俞氏家族的亲戚,宴席间,表面上人人皆觥筹交错,兴致颇高,但桑若寜觉得他们似乎都有些异样。
她举起酒杯,正式对他们道歉,说着自己当初冲动太过,强行抢走了俞含星上山成亲,还请他们原谅自己,以后俞府和长风寨便是一家人,她会好好照拂俞府。
俞府的人个个大惊失色,连忙给她回敬,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们已经不计较了,还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桑若寜倍感奇怪,本以为要费好大一番心思才能哄得俞府的人不计较她的过失,但他们却如此轻易便原谅了她。
她猜想或许是因为她山贼的身份,所以这些人一直都对她有所恐惧,才会如此给面子这般轻易就原谅了她。
但除了她,这些人哪怕是对着俞含星,也是如出一辙的战战兢兢。
她更是一头雾水,本以为会是一个温馨的冰释前嫌的家宴,但却如此诡谲。
而俞含星,她也并未觉得他有多么高兴。
本以为带他回家他会很开心,会感激自己,进而加深对自己的好感,但她发现,俞含星的平静,一如往常,半分欣喜也无。
他从头至尾只管低着头扒饭,什么话也没有说。
桑若寜心想,或许俞员外真的在外面有人了吧,不然为何俞含星如此不在意他这个爹,一直冷冰冰的和他都没有什么交流。
原以为会是一场其乐融融的陪相公回家省亲的旅程,但这顿团圆饭却着实吃得很是艰涩。
桑若寜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俞府的氛围竟会如此诡异,人人都貌似很紧张,不敢放开了说话聊天,都在时不时注意着他们二人的脸色,好像生怕触怒了他们。
一顿饭吃得怪异至极,并不尽兴。
夜幕降临,俞员外吩咐下人为他们二人准备了一间房间休息,而后就做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明明是仲秋团圆节,但却一点团圆的气氛都没有。
桑若寜一个人坐在俞府的莲塘边,看着明亮的月色发呆。
而莲塘的另一边,房檐之下正站立着两个人,从桑若寜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见他们。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俞员外和俞含星。
他们都低着头,似乎正在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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