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睡觉时，他悄悄地将自己的铺盖移得离她远了些，怕自己臭到她。他平素是个沾着枕头便睡着的人，可今日却睡不着，他听到阿阳在床上辗转了半个时辰，时不时便要轻轻叹气。
“阿阳，你睡不着？”他忍不住问道。
“……”她好半天才答道，“不是睡不着，只是冷。”
他想起来她总是冰凉的手，突然道：“我帮你捂捂吧！”说着，他摸索到她床边，“把你的手给我。”
阿阳犹豫了一下，已经被他将手握在了手里。怕她嫌弃自己不够干净，易钟还低声解释道：“手我今日好好洗过，干净得很。”
他的手掌简直热得像个火炉，阿阳似乎觉得很暖和很舒服，轻轻地吁了口气。她随即又道：“我的脚很冷得很。”
“哦，”他的手伸进被中，摸到她的脚，果然冰得像个冰坨子似的，半截腿也都是冰的。他索性坐上床，将她的脚塞进自己的肚子里，一接触到肉皮，他被冰得微微一抖。
阿阳拥着被子坐起来，低声道：“这个事，你不许告诉别人。”
“什么事……”他问完才会意过来，脸上虽然发烧，却忍不住出言调戏她，“原来你也会怕羞。”他捏着她窄细的脚，心想，好的脚，还没有我手掌大呢……
“我不怕羞，我只怕麻烦。再说我帮了你那么大忙，你做个暖炉，又有什么。”说到这，她的脚趾不免好奇地在他腹上点了点：“你真像是个石头做的……”
易钟一呆，身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你别乱动！”他底气不足地低喝，“老实点！”
阿阳笑了：“易将军，我不怕你的。”
“你为何不怕我，你不知我手里有多少人命。”
“那我也不怕，我连死都不怕。”她的声音变得冷冷的，“这世上，我不眷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眷恋我，我不过是来看看，至于什么时候走，就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那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看你长得俊俏。”她很自然而然地说道。
“哈……”易钟忍不住笑了，没料到自己会有一天靠着这张俊脸捡到一条命。他低醇的声音仿佛蛊惑般地问道，“你喜欢我？”
阿阳一下子抽回脚来，怒道：“你别自作多情了！”
“你不喜欢我，为何对我这么好？”
“我捡到一条狗也会对它好！”
“好好，算我自作多情，你别生气。”他忍着笑哄着，随即道：“我身上更热，帮你暖暖好不好？”
“易将军，你对所有女子都这般厚颜无耻么？”
“只对你一人厚颜无耻，你高兴么？”
“咕咚！”他被她一脚踹在了地上。
“睡觉了，不想再跟你废话！”她没好气地翻身睡去了。只不过这次没等多久，易钟就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可这一夜，他却失眠了。她朦胧的轮廓，清新的香气，软软的手，细腻的脚踝，还有那冰凉的脚……一点一点地，拼凑出一个渐渐完整的她，即便看不到，他也已经神魂颠倒了。
明明不是这样冲动的人，明明理智在提醒着他不可在一个堪称陌生的女人身上放置如此多的情感，可他却像是一脚踩进了流沙里，越是挣扎，越是想，陷得便越深了……
到了次日，白天丫鬟转来转去，易钟还是规规矩矩的。可一入夜，他又热情地守在她床边，笑道：“姐需要暖床么？”他平时几乎不怎么笑的，因为他有一对儿虎牙，还有两个酒窝，一笑起来便全然没了冷硬的模样，反而变得一团孩气。
“不需要，你不是好人！”阿阳对他灿烂的笑容视若无睹，声音冷冰冰的。
“我实则是个大好人，姐昨日难道睡得不好么？”
“……”她冷笑，“你走开，不然我叫人了！”
“不走！”易钟干脆地坐上床，“你叫人吧！”
“你太臭了！”她崩溃地低吼。
“我确实臭的很，但是你好香，我喜欢闻。”他油皮涎脸地躺了过去，强硬地将她抱在怀里，心里盈满了得逞的快乐。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她挣扎不开，吓得哽咽了。
易钟本想笑话她“你死都不怕还怕我对你做什么”，可是他感受到了她的恐惧和无助，声音便立刻变成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我都说了，帮你暖暖，你会睡得好些。”他捉住她冰凉的手放在腰间，“是不是暖和得很？等你暖和了，我就走。”
阿阳缩回手来翻个身，只后脑勺冲着他：“无耻！”
可过了一会儿，易钟果然只是老老实实圈着她，不再聒噪。她的后背被暖烘烘的烤着，不过一时半刻，便有了睡意。四肢的暖意带去了心里，她原本无知无觉的内心，突然生出了一点点的依恋来。
而易钟则嗅着她的发香，怜爱地执了一缕青丝在指尖绕着，知道今晚自己又要是那个辗转难眠的人了。
过了两日，阿阳果然再受不了他臭气熏天还往自己被窝里钻，检查了他的伤口，便命丫鬟去打水来给他沐浴。青儿是个麻利的姑娘，很快便打了一浴桶热水来，但她对易钟竟然变得不客气了起来，将一个刷子丢到他怀里道：“喂，你洗完了，可记得把桶刷了，这可是我家姐要用的。”
“青儿，你何必欺负他呢！”阿阳责备地说道。
易钟听了简直想苦笑，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都敢对他这样呼来喝去了。
这时，阿阳柔软的手拉着他引他来到桶边：“桶在这里，你自己洗吧。”
他今日其实已经能看到很多东西了，甚至能看到她发间的唯一的那根珠钗在反光。可他真舍不得放开那手，想要一直拉着才好，所以总是骗她说什么也看不清。
阿阳却对他全然不留恋，领他到了之后，就转身走了。
易钟除去衣服，跑进热水里，舒服得叹了一口气。他四肢伸展，像一只慵懒的豹子般眯着眼。他这几日通过与阿阳聊天，以及丫鬟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是个药材商人的庶女，姓李，因为被医者诊断为不会有子嗣，便被视为无用之人，日子过得很惨淡。她的父亲一心想要笼络一个有名的老大夫来自己的药堂坐诊，打定主意了要拿她这个女儿做诱饵。
他心想，阿阳一定不知道，他打算眼睛一好了就娶她为妻的，不管她美丑，他只想一辈子与她在一起！他知道她喜欢治病救人，喜欢药理，他想要在这玉都为她专门开个药铺，让她打理，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又想起来，阿阳身上连件合意的首饰也没有，没有镯子，没有耳环，只有那一个珠钗，成色虽然可能不错，但是毕竟太寒酸了些。还有她的衣服，只是那两三件换来换去的，他到时要送她最漂亮的珠宝，最华丽的衣服，他要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女人！
他正喜滋滋想得出神，阿阳突然跑了进来，语气焦急地对外面道：“先拦住她！”
易钟立即道：“怎么了？”
“我大姐来了！”她飞快地将易钟的衣服塞进了毛巾架子里，自己也脱得只剩个里衣，跳进水里。
易钟吓了一大跳，红着脸结巴道：“你……这……”
“你会闭气么？”
“会……”
“那你躲水里去！”她说着将他的脑袋摁进了水桶里。
也就在这时，一个骄傲的女声传来：“好大的架子，我这长姐来了，竟不来接。”
青儿心地陪着不是：“二姐在沐浴呢！”
那人不管不顾地撩帘子走了进来，见状冷笑道：“呵，穿着衣服泡澡，好稀奇……”
阿阳脱下里衣放在水面上：“不过是一时发懒，想着一起洗了。长姐来，就是为了看着我洗澡？”
“恶心……谁想看你！”她没好气道，“不过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爹娘去芜城见了陈大夫，你的婚事啊，已经定了，就在明日。”
易钟在水里感到阿阳身子一僵。
“陈大夫比你大四十岁，想来，会好好疼你这个妾的，我的好妹妹，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哈哈哈哈哈！你可不要太开心，赶紧把自己洗干净吧！”她尖声笑着，转身离去了。青儿忙不迭地跟上去送她，于是屋里再度安静下来。
易钟从水里冒了出来，他将脸上的水抹掉，心里不由一惊，他的眼睛在热水中泡了一下，看得比以往更清楚了！他看得到阿阳虽然一脸愁容，却如西子捧心一样娇弱可人，她白脸乌发，美如芙蓉，那白皙的颈线向下，蔓延至诱人的锁骨，像是隔雾看花，越是看不清楚，越想凑近去看。
天下怎会有如此美好的人儿！说是仙女下凡，都轻慢了她！
“阿阳，你要嫁人？”他捏着她的下巴，不知是水热是愤怒还是冲动，感觉浑身血液沸腾。
“不关你的事！”她烦躁得拨开他的手。
“你同我一起同床，一起沐浴，你是我的人，怎么不关我的事？”他另一只手在水中抚上她的腰际，真是不堪一握，细如弱柳。他实在是想看得更清楚些，越发去凑近她。
“你……你要做什么……”她惊慌失措，忙去推他。
可他却手上一用力，迫使她柔软的线条全都紧贴上来：“阿阳，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嫁给我……”
她推不开他，急道：“易将军，你何等显赫！阿阳高攀不起！”
“我说你攀得起，你就攀得起！”他倔头倔脑地说道。
“阿阳家境贫寒。”
“我不在乎！”
“我……我不能生育……”
“我亦很讨厌孩！”
阿阳被他紧紧抱着，身子用不上力，只得扶在他肩上，羞恼道：“你先放开我！”
“我不！”他试图去亲吻那红红的一点嘴唇，却到底看不清楚，被她躲开了，只亲在了软软的脸蛋上。可仅是如此，他已经感觉到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你是要恩将仇报么？你是毒蛇不成！”她颤声地说着，身体也开始蛇一样挣扎，那曼妙又柔软的曲线全无遮蔽地与他在水中厮磨在一起，对他简直是最残酷的折磨！
易钟气息不稳地捉住她，啃噬着她的耳垂道：“阿阳，我会对你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答应嫁给我，我就放开你！”
“……你不在乎我的身份地位么……”
“我不在乎，我易钟发誓，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只有你一人！”
“若有违背……”
“我死无全尸，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她捂住他的嘴，颤声道，“那你，需永远记得你今日的话……”
“我永生永世都记得……”他的大手箍在她的脑后，吻在了她柔软的红唇上，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子里。可纵然理智已经被灼热的yu望蒸腾得所剩无几，他还是在深吻后放开了她。他声音沙哑道：“阿阳，你走吧，不然我……”
她会过意来，本来就红的脸越发要冒烟了似的，慌忙扯过湿淋淋的里衣遮在胸口逃走了。
这夜，易钟照例为她暖着床，他抱着怀里的人，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快乐过，也从未如此痛苦过，他想立刻将她据为己有，却又不想如此轻慢了她，只是纠结着肌肉忍耐着。
“易将军……”她突然转过身来，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
“叫我川吧……”
她犹豫了一阵子，还是没叫出口，转而问道：“我突然想起来，皇上似乎是为你赐婚过的，玉都的人都知道……”
他急忙解释道：“我绝对不会娶那什么见鬼的公主，阿阳，你别担心……”
“可是，那毕竟是皇帝的旨意……”黑暗中，她的唇边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皇帝又如何！我心里只有一个皇帝，就是你！”
她的手抚上他的胸前，低声道：“你若不来娶我，我恐怕会嫁给那个老干柴的。你知道么？他曾经也有一个妾的，只不过，被他折磨死了。芜城的人说，他会用针扎那个妾，去喝她的血，他还有个好色成性的儿子……我好怕……”
他心疼地抱紧了她：“你别怕，有我在……我眼睛今日已经好多了，明日我就带你走！你若喜欢那个丫鬟，就也带着她。”
“我身份微贱，真的能攀将军之尊么……”
易钟急了：“去他的什么身份！你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么？”
阿阳急忙掩住他的嘴，窝进他的怀里：“你不要这样说，我盼着你长命百岁呢！其实，你若真的不带我走，也无妨，我只要今夜过得开心，以后有个念想，就是死也值了。”她支起身来，生涩地去亲吻他的嘴唇，“你会答应我么？”
“不……”
“求你……”
“阿阳……”他被她诱惑，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冲动。他将她压在身下，低声道：“阿阳，今日虽名不正言不顺，但你记得，我们不止有今日，还有明日，后日，之后生生世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发过了毒誓！你不要怕，更不要说那些寻死的话，我会永远守着你……”
“好……我相信你……”她笑着将他拉近自己，与他贴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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