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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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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在湖中救下谷雨之后,亮子就立即把谷雨送回自己的家。亮子的家离剧团有二十多公里,为了陪伴和照顾孕期的谷雨,亮子不顾褚中魁的再三挽留,毅然决然地辞掉了心爱的工作,回家和妈妈一起种地养家。

    亮子的家境贫困。贫困的原因不是亮子的家人懒惰笨拙,而是家里遭遇了不测。亮子十四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得的是食道癌,给父亲治病花了不少钱,两、三年里,亮子家就卖掉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欠了亲戚邻居们一屁股的债。结果也没有留住父亲的命。人去了,账还得还,亮子一家人到现在都还没翻过来身。

    亮子的家生活虽然贫苦,但家里很和睦、很温馨。亮子疼谷雨爱谷雨,亮子的妈妈也没有因为谷雨怀着别人的孩子而歧视谷雨,虽然开始心里有时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介怀,但对谷雨的同情和怜爱,很快就让她忘掉这些不快。

    亮子妈对待谷雨很好,胜过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下地干活不让谷雨去,说是怀着孩子不能干重活。喂猪也不让谷雨靠前,说是猪这东西又蠢又笨,跟它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孩子以后不聪明。累活脏活不让谷雨干,连轻松点的家务活也不让谷雨插手。有时候谷雨想帮她做饭,她就说烟熏火燎的伤了胎气不好。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谷雨想搭巴手,亮子妈也总能找出许多理由阻止谷雨。其实亮子妈知道她所说的这些理由很牵强,当年她怀亮子和杏子的时候,什么脏活重活她没干过?她之所以这样,就是心疼如花似月的儿媳妇。

    亮子妈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唱戏,姑娘时的她也算是一朵村花,人能干也很活跃。经常在收工以后或者下雨下雪不能下地干活的时候,叫上村里的几个姐妹去学唱戏。她们学唱戏的地方就是大队的林场。

    大队的林场不大,也就是十几亩地。这十几亩地原来是坡荒地,种啥啥不成,给哪村哪村都不要。村子里都算过账了,要了这些地,就得交这些地的公粮。像这样的地,费了种子出了力,到头来来打的粮食还不定够不够交公粮的。地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大队部就组织人力在这里栽了一些树苗。筹划着等树成材了,供大队部和大队学盖房子用。多余的大队部每年还能换点钱贴补开支。

    林场虽然不大也得有人看管呐,于是大队就找来了陈庄的陈星来照管林场。找陈星来看管林场不是因为陈星懂得林木管理,而是陈星是全大队有名能人,他不仅会一些木工泥工手艺,还有修理手电筒、自行车、收音机这些当时看起来属于高科技物件的专长,这在当地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

    陈星到林场还多亏了他们的大队支部书记,支部书记有一辆破的不能再破的自行车。大队支部书记是为了修车方便,才把陈星安排到林场的。这对陈星来说也算是巧活了,因为林场的活相对轻闲,更重要的是到林场他可以享受到大队勤杂人员享受到的待遇,大队勤杂人员享受的待遇,是各村最高男劳动力的工分,而且一年三百六十天不缺勤。要是大队支部书记高兴了,还能给他批点提成。提成虽然少得微不足道,它的政治意义大于经济意义。

    陈星在林场没有太多的事,咬了咬牙拿出两、三块钱的积蓄,进城买了一些元器件,捣鼓着装了一台矿石收音机。在屋子的山墙上架上一副天线,能够收几个电台的广播节目,干完了活,或者天阴下雨不能下地的时候,陈星就听收音机,也自得其乐。

    亮子妈和村里的姐妹学唱戏,苦于没地方学,那时候能教唱戏的人不多,在她们这偏僻的农村就更少了。就连高音喇叭也是几年后才有,有线广播也是十几年后的产物。有时候为了去看人家演戏,她们能跑上三、五十里路。不知道亮子妈从哪听说的,说大队林场的陈星有一台收音机,收音机里有教唱戏的。亮子妈就跑去和陈星商量,陈星听了二话没说,把矿石收音机从自己睡的屋子里挪了出来,挪到林场放农具的大房子,让还是姑娘的亮子妈和她的姐妹们在那里跟着收音机学唱戏。

    亮子妈和她的姐妹们还真行,没过多长时间就学得有模有样的。陈星也没闲着,不知从哪找来一块桐木板和一个老葫芦,把老葫芦切成琴筒,粘上桐木板,竟然也捣鼓出来了一把板胡。板胡做好了,陈星就趁亮子妈和她的姐妹们不在的时候,躲在屋里叽哩叽哩的学拉板胡。开始拉得像杀鸡,过了一段时间也能拉出一些曲子,虽然音色不怎么好,但听起来也有点弦子的味了。于是,陈星就开始给亮子妈和她的姐妹们伴奏,有了伴奏,亮子妈就当起了导演,想象着给从收音机里学的戏里设计一些表演。于是他们的表演团体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诞生了,后来居然还代表大队,到公社里演出。

    不过,亮子妈学戏也并非一帆风顺。为学唱戏她没少被父亲狠狠地训斥过。父亲是老思想,认为她是那么大的姑娘了,没规没矩的这样抛头露面,以后找婆家都没人要。亮子妈才不想这些呢,父亲该训训,她该听听,听了只当是耳旁风,父亲训完出骂罢,转眼她就又出去了林场。该怎么唱还怎么唱,该怎么演还怎么演,父亲干生气,可拿她也没辙。其实亮子妈敢于违背父亲的意愿,并非全是为了学戏。因为在那个时候,她已经喜欢上了陈星,也就是后来亮子的爸。后来林场解散了,亮子妈也和陈星结了婚,一起回到陈星的家,生下了亮子和杏子一双儿女。

    基于年轻时的对唱戏的热爱,亮子妈对她这个演员的儿媳妇不光是疼爱,还夹带着几分崇拜。那还是前年的麦收前,附近的孝义镇开物质交流大会,镇政府请了亮子他们的剧团去物交会上演出。亮子妈听说后,走了十几里的路赶到孝义镇,连看儿子带听戏。到现在亮子妈都记的很清楚,那天的物交会上的几台戏,就亮子他们剧团的台子前看戏的人最多。

    亮子妈记得很清楚,那天亮子他们的剧团唱的是古装戏《秦雪梅吊孝》,谷雨演的就是秦雪梅。谷雨那唱得好听的味儿,扮相好看的劲儿,就像用刀刻在了亮子妈的脑子里一样,什么时候想起来都那么的清晰。打那天看了谷雨的戏起,谷雨的影子就常在亮子妈的脑子里转悠。亮子妈怎么也没想到,她那么仰望的演员,日后居然会成为她的儿媳妇。这也是亮子妈之所以那么轻易地就接纳了,这个肚子里怀着别人孩子的儿媳妇的原因之一。

    亮子妈在心里想过好几次了,她想儿媳妇现在的心情不好,她没法说出口。等到儿媳妇缓过来精神,她一定叫儿媳妇给她唱几板戏,让她这个当婆婆的好好地过过戏瘾。

    不但亮子妈对谷雨好,就连亮子的妹妹杏子也把谷雨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杏子在城里读高中,家庭的贫困给杏子带来了困难也带来了坚韧的性格,杏子学习很刻苦,学习成绩也很好。杏子的班主任和教数学的老师都说了,论杏子的学习成绩,考上大学绝对没问题。全家人也都盼着杏子将来能考上大学。

    杏子差不多每星期都回家,一是回家来带下周的干粮,二是帮助妈妈干点农活。自从谷雨进了家,杏子一回来就栖在谷雨的身边,像贴身丫环一样服侍谷雨。杏子的嘴也甜,一口一个嫂子地叫着,叫得谷雨心里暖洋洋的。谷雨从是在孤独的环境里长大的,她常常羡慕那些有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的人。如今有了亮子这样的哥哥般的呵护,有杏子这样的好妹妹亲昵,还有婆婆那无微不至的关爱,谷雨感到生活非常幸福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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