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鼠的身上,静蕊收回疲惫的目光,她轻轻地揭去了盖在舒桃脸上的一块手帕;顿时,舒桃那苍白的脸便赫然出现在静蕊的眼前:凌乱的发辫,微闭的双眼,半阖的双唇,这安详的毫无知觉的遗容,让静蕊心如刀绞,“好可怜的孩子!你将不再有明媚的笑容,欢快的嬉戏!生命与你,真的是吝啬至极,都来不及让你长大,享受人生,就残忍地剥夺了你生的权利!”泪水涟涟中,静蕊试图去握一握那肿胀的手,却突然发现,那手紧紧握着一个东西--白色的模糊不清的东西。
当静蕊抽出那个东西在手里的时候,她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那是一个的面人,模糊的线条显出二婶的轮廓,光亮得几乎发黑的胸膛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字:娘。“娘,娘,你在哪儿呀?我不要死!”舒桃那凄厉的呼号再一次在静蕊的耳边响起。霎时,静蕊已是泣不成声,手里紧紧地捏住面人,嘴唇几乎咬出了血,舒桃对生命的留恋,对母亲的不舍,是何等的强烈,强烈到令人肝肠寸断。
“大姐,我可以进来吗?”听到母亲舒芳的请求,静蕊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进来吧!”
门“吱扭”一声开了,母亲舒芳红肿着眼睛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布包。
“大姐,这是给桃姐姐预备的衣服,我们给她穿上吧!”母亲舒芳的眼睛盯着炕上躺着的舒桃,泪水“扑簌簌”地淌下来。
“这衣服是哪儿来的?”静蕊疑惑不解。
“这衣服是娘背着舒桃姐做的,娘说这样叫冲喜,万一的话也省得手忙脚乱!”母亲舒芳几度哽咽,声音嘶哑。
“难为了二婶!”其实,静蕊想说的是“难为了外婆!”当一个母亲给自己的女儿准备寿衣的时候,那细密的针脚就是扎在心上的箭,是何等的撕心裂肺,锥心泣血。
“舒芳,你出去吧,我给你姐姐换上衣服!”静蕊不想让一个年幼的孩子过早地触碰死亡,那太残忍。曾经,母亲舒芳就说过:“父亲和姐姐去世那天,我怕极了,怕亲人的生离死别,怕生命的猝不及防;那天,我伤心极了,诀别是世上最痛苦的面对,它让你生不如死!”这一刻,静蕊只想给母亲一个迟来的保护。
“不,姐姐,让我留下吧,我想最后送一送桃姐姐,她太孤单了,从到大,因为经常有病,她连个伙伴也没有!”母亲舒芳黑漆漆的眼睛里充满了强烈的渴望。
“听话!姐姐知道你的心思,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这事真的不是你一个孩子应该面对的,去外面找灵儿姐姐,照顾好弟弟妹妹,你娘也需要你!放心,姐姐会让你的桃姐姐安心去的!”静蕊扶着母亲舒芳的肩膀,把她推到了门边。此时,静蕊释放着浓浓的“母爱”,以补偿母亲童年的不幸。
屋内,静蕊默默地为舒桃换上了漂亮的“寿衣”--水粉色的绣花内衣和夹袄棉裤,水粉色的绣花鞋;无数次,静蕊的泪水滴落下来,她不停地擦拭着,生怕泪水弄“脏”了舒桃的新衣服,那样她就不会安心地离去;接着,静蕊又拿着桃木梳子,给舒桃梳了两条油光的麻花辫;冥冥中,静蕊依稀看见了舒桃袅袅婷婷地在开满了桃花的山坡上向远方走去,回眸一笑中宛若桃花仙子,灿如春华,姣如秋月,“舒桃,一路走好!”当静蕊把一条水粉色的绣花手帕盖在舒桃脸上的时候,海东和海南抬着一口材走了进来。
“姐,好了吗?”海东望着满脸泪水、身形憔悴的静蕊心痛不已,“姐,你该好好休息一下!”
“我没事,海东,麻烦你们兄弟俩把舒桃送走吧,我就不去了,我要去看看二婶!”静蕊一低头,狠狠心走出了房门。
“灵儿,有事吗?”静蕊看见月灵儿悄然站在房门口。
“主人,我们该走了!”月灵儿低声提示。
“必须得走吗?”面对“诀别”,静蕊依依不舍。
“是的,主人,我们不可以无限期地留下来;违背天规,是要受罚的!”月灵儿的眼中是不可改变的坚决。
“我答应你,灵儿;只是,能不能让我和她们告个别!”静蕊一脸的哀求。
“好的!”月灵儿望了望天边绯红的晚霞,“不过,主人,你要快些,天黑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因为,这个地方会发生另外的变故!月奴儿已在等我们了!”
“我……”没等静蕊说出下面的话,从屋里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生了,太好了!”静蕊提起裙角,跑向了东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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