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家女子说道:“有男娃的寡妇一般都不会被叔伯族人没收房屋田地,日子再怎么难只要自己多忍耐就能守得住家,等男娃长大了这日子就熬出头了。可是没有男娃的寡妇可就难过喽,叔伯族人要是心善呢还能让她继续住在原来的房子里,等哪天女娃嫁人了就一起跟过去,把房子腾出来给叔伯族人。可要是遇上那心狠的,丈夫一过世便会被赶出家门,孤儿寡母的要么投靠娘家,要么自己寻活路。因此啊,咱们村里本来就很少有男娃,即便是偶尔来一两个,等他们长大了也就回去争自己的家产去了,不管是穷是富,不管屋子是新是旧,那终归都是自己老子留下的不是?”
楚钰宁说道:“牛婶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以前也听说过这种事情,家里的男人过世之后若是没有男丁继承那他所有的家产不管多少哪怕只是一间破屋都会被自己兄弟或者族人收走,妻女是没有资格继承的。唉,真是太不公平太没道理了。那,狗子他们是因为被族人强夺家产才来这里的么?”
牛家女子瞬间面色凝重,四下环顾了一番之后说道:“姑娘,说到狗子就不得不说到他那死去的娘,哎哟这一提到她我这心就又开始疼了。听王奶奶说,她们原是隔壁青城府墨方县李家村人,狗子的爹战死的时候,狗子还只有三个月大。狗子的爷爷本就体弱多病,一听说儿子战死,更是痛不欲生,一下子就背过气去了。
安葬了狗子的爷爷之后,官府发给他们的抚恤金已经所剩不多,为了祖孙三个人的生计,狗子他娘硬下心来把他交给婆婆带,自己到一个大户人家做了奶妈。狗子他娘年轻俊俏,村子里有不少人垂涎于她,总有人趁着狗子他爹征战在外的时候对她出言调戏,甚至还有人对她毛手毛脚。因此,狗子他娘去给人当奶妈也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躲开这些人的纠缠。
谁知到了大户人家之后,那家的老爷也看上了她,想要跟她欢好。她坚决不从,那老爷便纠缠不休,后来没办法,她就把老爷告到了正房夫人那里,希望她能管管老爷。谁知那位夫人却把狗子他娘骂了一通,说她狐媚惑众,明明是自己勾引老爷却还得了便宜卖乖,还说大老爷三妻四妾本是正常,作为正房夫人她有这样的气量,不会当妒妇。
正房夫人的这番话给那老爷壮了胆,从此那老爷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调戏狗子他娘,不管有没有人在场,也不管是不是孩子在吃奶,只要见了狗子他娘就动手动脚,满嘴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狗子他娘每次都死死抵抗,为此心力交瘁,几次想要寻死,因为挂念狗子而一直挣扎着活了下来。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每天只能喝米汤,而自己又被老爷频频调戏羞辱,狗子他娘是天天抹泪,郁郁寡欢。因此,虽然那户人家每天好吃好喝地让她产奶,可她的奶水还是一日少于一日,仅仅过了一个月,她的奶水已经不够那孩子吃了,于是便被赶了出来。”
说到这里牛家女子停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原本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狗子他娘回到家的第二天,那个老爷就带着几个家丁追了过来,当着王奶奶的面对狗子他娘百般调戏。狗子他娘被吓得跑到房间躲了起来,可是那个无耻之徒让家丁踹开了房门,就这样他硬是把狗子他娘给糟蹋了。”
楚钰宁气得直咬牙,踹寡妇门,挖绝户坟,人最坏不过如此,真是个该死的禽兽。然而,故事到这里竟然还没结束,牛家女子继续说道:“那个禽兽走了之后,狗子他娘一言不发地把自己收拾整齐,又给狗子喂了奶。王奶奶一看就知道她这是要寻死,因此一个劲地劝慰她,哀求她,求她看在狗子的份上忍下来,千万要把狗子抚养成人。王奶奶对她说,这事不怪她,若是她不愿意在村子里住,那她们就祖孙三个一起离开,找个没人认识她们的地方重新生活,只要她们婆媳俩不说,这事便不会有外人知道,为此王奶奶一再向她保证不会再提起这事。这么好说歹说的,再加上襁褓中狗子的哭声,狗子他娘终于流着泪答应为了孩子活下去。”
“接下来,王奶奶出面变卖了房子和田地。一个多月后终于一切准备停当,祖孙三人租了一辆马车离开,谁知刚走到村口,那个禽兽再次带人到来。他把狗子他娘拉下马车之后再次对她做了那事,还吩咐下人把狗子他娘架走,说什么他看上的女人谁都别想逃,只能等他玩腻了甩掉。”
听到这里,楚钰宁已经把牙齿咬得咯咯响,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场。牛家女子早已经泪如雨下,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当两个下人架起狗子他娘的时候被她用力挣脱,她猛地扑到那个禽兽面前抱住他并死死地咬住他的脖子,任他们怎么拳打脚踢都不松口。那个禽兽被咬得鲜血直流,痛得直喊‘打死她’,于是一个下人找来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狗子他娘的后脑勺……”
牛家女子开始嚎啕大哭,再也说不下去了。楚钰宁则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待到彼此的情绪都平复一些之后,楚钰宁问道:“牛婶,你可知道那个禽兽家住哪里,后来如何了?”牛家女子说道:“他是墨方县城的人,叫朱富贵,在城里开了家利来赌坊,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头几年王奶奶每次想起来就咬牙切齿地大骂一番,咒他断子绝孙不得好死。这两年狗子长大了些,王奶奶怕对他影响不好,这才不骂了。至于他后来如何这我就不知道了。当初王奶奶央人把狗子他娘下葬之后就带着狗子离开了那里,这些年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从不打听那边的消息。像朱富贵这种禽兽,作恶多端,早晚会有报应的。”
接下来两个人心情沉重地走着,一路上都不再说话,到了城里之后俩人都闷闷地采买所需的物品,楚钰宁特意给王老太太和狗子买了些粮食和衣裳回去。
给祖孙俩送东西过去的时候,面对王老太太的笑容和狗子的天真,楚钰宁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因此她只是略微逗了逗狗子,跟王老太草草说了几句便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