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事耽搁了许久,煜华上仙莫怪。”夜沧拱手,微微垂头,煜华还以一礼,“夜沧师兄多礼了,煜华晚师兄们几届,直呼煜华姓名即可。今日是煜华考虑不周,应早些遣人告知,这样诸位师兄也不必如此匆忙。”
夜沧受下。
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身姿隽秀,同样一身白袍却比容疏看着要清朗。言谈举止又温和有礼,体贴大度,确实无愧“君子如玉,灼灼其华”的评价。也不欲多说,便道:“煜华有心了,即刻启程便可。”
煜华应声,夜沧朝作壁上观的那二人看去,那二人则好似知道了什么似的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不欲理会他们,他径直走向御辇,溟祯藏不住话,快步跟上去神秘兮兮地道:“我派人查过了,今早进花圃的只有月老府的灵兮和灵缺两位仙子,就是不知道,中意你的是哪一位?”他还知道怕被人听见,关键部分几乎是传音入密。
夜沧不为所动:“我知道,此事就此为止,以后莫提。”
一掀帘,坐了进去。
“什么叫到此为止?”溟祯一惊一乍,“说不定这就是你的姻缘啊,月老府啊,万一人家仙子知道了你们的姻缘这才偷偷来看你……再或者万一人家心仪你却求而不得,回去偷偷绑了红线也不是不可能。”
话越说越离谱,夜沧打断他:“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噫?你怎么知道是碰巧?莫不是你偷偷去问过?”溟祯抓住他的话端,笑得暧昧。
御辇下的侍从眼观鼻,鼻观心,上仙们的八卦也不是随便能听得到的。
夜沧也不急着否认,就冷冷地觑他一眼,一副随你怎么说的神情。溟祯悻悻而归。
容疏则一副早料到如此的模样,笑着敲了敲手里的玉笛:“若这样就能让沧吃亏,你也太瞧他了。你私下里怎么胡闹都行,周围都是人,万一有些人听风就是雨……呵呵,难怪沧他会生气。”
溟祯再次愤愤然登车,凭什么容疏先前开他们玩笑就可以,他却不行?
天帝天后住在九重天。等四人到了御龙殿,天帝才姗姗来迟。本来,不管煜华再怎么等夜沧等人,却是不敢让天帝等的。御侍等人都来齐了,这才去通报。
四人与天帝见礼,天帝一身明黄的常服,端坐在案前。虽是常服,却不掩宝相威严。因四人是天界翘楚,天帝惜才,自然免不了寒暄两下,这才进入正题。
“原不该如此题大做,且你四人也是通透之人,自该明白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
这话说得有些意味不明,但想想若真让天帝在这召见机要大臣的地方与他几个“闲臣”叮嘱广寒仙子寿宴走不得,未免太过儿戏。
夜沧几人心知肚明,皆连声应喏。
“煜华,前些时日朕命你前往西荒辅助平乱,可有心得体会?”
煜华怔愣了下,拱手答话。夜沧、容疏了然,这是天帝不方便频繁地单独召见煜华,拿他们三个做幌子呢。
“西荒诸势力割据,混乱得很,臣以为,应当扶持一方势力,由得他们独大,如此化零为一,也便于天界日后管理。”
天帝应了声好,便夸赞了几句。溟祯欲言又止,被容疏悄悄拉了下,就率先寻了个由头出去了,夜沧、容疏紧随其后。
待离了御龙殿,寻到一偏僻处,溟祯抱怨道:“连我这不管事的都知道,西荒诸势力割据万年,岂是说扶持就扶持的,人家也不是傻子,还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吗?”
容疏眉眼带笑:“就知道你忍不住,煜华才不过初离了学堂,学的都是书本上的纵横之道,你计较个什么。”
溟祯仍鼓着脸,夜沧便道:“他不过是气不过天帝处处偏袒煜华罢了。”左右瞧了瞧,这一处虽然偏僻,但视野开阔,藏不了什么人,又道,“天帝处上位多年,又怎不知这个道理,西荒割据良久并不是不知该扶持谁,而是天帝乐见其成。他们乱着,才无暇顾及其他,也叫各界知道天帝没那个一统六界的野心。否则,你道这万年六界未生事端是天经地义的?”
见夜沧笑他,溟祯更显孩子气了,嘟囔着:“就你俩门儿清似的,合该我不该操这个心,罢了罢了,随天帝他偏袒谁吧,我又不是他儿子,争个什么宠。”
夜沧和容疏对视一眼,心想溟祯还不知其中隐秘,正要叮嘱他心祸从口出,就见自家侍读青衣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待到面前了,那侍读说了句:“上仙让青衣好找,青衣问了御龙殿的侍卫才知上仙往这边来了。”
说完才恭恭敬敬地朝他三人行了礼,也不避讳另外两人,道:“无极仙人遣了门下弟子来请,也没说是何事,就说仙人在无极峰等您。”
“哟,这可是难得。师伯可是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溟祯阴阳怪气地道。
容疏还不嫌热闹地添了句,“以往传信只需青鸟,如今却派弟子亲来,也不知是什么急事?”
夜沧神色不变:“去了就知道了。”
……
灵兮去到花圃,自然是没见到想见的人,自嘲一番,又细细到院墙下搜寻了良久。别说瓶子了,连个反光的东西都没见到。
正要无功而返,就听有人笑眯眯地叫住了她:“灵兮仙子,近日可是正逢红鸾星动呢?”
灵兮看出是这花圃的主事花云,她能在此采集仙灵便是得了花云的允许。便客气地问了问:“花主事此话从何而讲?”
花云很是自来熟地拉过她的手,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形象:“如今已有两拨人来问询早上谁在园子里的事了,老婆子我又胆怕事,便都说了,仙子不会怪我的吧?”
灵兮可不觉得这位“老奶奶”胆怕事,明明昨日她来的时候这位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呢,怎么今日就成“垂暮之年”的人了?
却也不敢怠慢,笑着摇了摇手:“不会的不会的,我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主事多虑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老妇人一副舒了口气的样子,放下来她的手。
灵兮虽没听说过有关花云的传奇轶事,但想着她能住在这本是天帝重臣居住的八重天应当也是不简单的人物,当下开门见山地道:“花主事可有看到一个白瓷瓶,差不多这么大,手指大,白底蓝花。”她边说边比划。
花云眼前一亮:“不说老婆子我都忘了,今早来了个人,他说他拾了个瓶子,托我物归原主,原来是你的。”
说着就回房拿了个瓶子出来,灵兮识得是她的净瓶,伸手接过,说是早上不心落下的,花云竟也不问这瓶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就给了她。只是末了目光倒揶揄得很:“捡到瓶子的那位年纪虽修为却很精湛,人又生得俊俏,莫不是仙子的相好?”
灵兮被她说得一噎,脸上险些绷不住。
“他是不是穿着一身黑衣服?”
“是啊,一身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玄衫,飘逸得很。”
心里悄悄开心,灵兮仍带了点侥幸:“他可有问瓶子的主人是谁?”
“这倒没有。”
花云见姑娘的脸垮了下来,看得很是有趣。还是太年轻呐,欢喜失落都在眉梢,遮都遮不住。
“不过老婆子我倒是自作主张告知了那位仙人仙子你的姓名。”
“花主事你……”灵兮一下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婆子我还常看见那位与司命星君在湖边下棋,仙子平日无事,多来瞧瞧老婆子,说不定能见着。”这话说得很露骨了,花云还以为能见到姑娘脸红,却没有。
“好啊。”灵兮神色如常地道。自听到那人并未在意自己是谁,她微微失望之后也松了口气。如此最好,便是应该让她及早断了妄想。现下被花云调侃她也没放在心上,早年的经历让她知道此时顺着花云的话说,便可省去不少纠缠。
不料花云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当下便幻化成美妇人形象,“那你日后便唤我花姨吧。以后就要常来往了,还这么生分干嘛,是不是,灵兮?”
事情的发展让灵兮有些意想不到,自己就这么随口一说,花云竟然当真了?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她还是不能拂了花云的面子,当下又道:“好吧,花姨。”
平日无事仙们也不能随意到八重天来的,花云算是给了她一个借口。
想起还要去天工阁拿那订做的兔尊,灵兮辞了花云,还是干正事要紧。
到达六重天的时候,恰逢半路上仙婢忙里偷闲在讨论八卦,连灵兮经过都不察。灵兮无意听人口舌,但听到“煜华”二字还是不免略缓了缓脚步。又听闻煜华此番是去西荒平乱才回来,不免咋舍。看那人一身黑衫,却不料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由是更加佩服,更觉得他与自己这般人物是云泥之别,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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