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母亲带他来过祖家很多次，对祖家他也算比较熟悉。
祖家宅邸里头一共有两个园子。外院一个，内院一个。现在他在外院的撷芳园转悠。
外院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女眷的。可明景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方才他听到女眷的声音了。不是使女，因为他听到那人说：“给二郎吃的酒别送错了，这差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仔细着点，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你兄长嫂子连同你侄儿的命可都在你手里攥着。再有两年，你可就能脱离苦海了，别前功尽弃。”
那人声音刻意放低了，稍微离远一些是听不到的。
明景轻轻转身，透过竹林缝隙看过去。
没记错的话，那穿青色妆花缎褙子的妇人是祖侍郎的妾室韦氏。
一个妾室跑到外院来送酒，也太奇怪了罢。明景又探了探身，想看清那个使女是谁，她却是背着明景站的，怎么也看不到脸。只有发髻上一支白玉钗与她的身份格格不入。能正大光明地戴出来，应当是主子赏的。
明景静站着没动，等那两人都走远了，才忙往水榭跑去。
给祖毅送去的酒一定有问题。可是一个妾室也敢谋害嫡子么？这么正大光明的？
明景到水榭时出了一身的汗，亭子里本就凉快，还多放了一桶冰。甫一进入亭子，通身就像是被一桶凉水浇下，从头顶凉到脚底，舒服死了。
一大群人依栏而坐，大圆桌上放着“论语玉烛”龟形酒令筹筒，颜清珩正好喝下一杯酒，派身旁的使女过去抽出一根鎏金酒令银筹，递过去，清珩高喊：“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恭默处七分！”
众人望来望去，最后齐齐把目光一向明景。
“京墨来得巧啊！”清珩朝他大笑道。言罢一个使女就递了大半杯酒到他跟前。
明景接过一口喝了，四处看了看，祖毅坐在文松旁边，脸色绯红，应该是灌了不少酒了。他身边的使女发髻上并没有白玉钗。
“听白你那儿腾个位置出来。”顾家大郎顾华豫对纪听白道。
纪听白面色还算正常，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挪，明景过去坐下。
好一会儿都没见着有戴白玉钗的使女出现。
那韦氏特意交代了，使女不可能阳奉阴违罢。
终于，在明景抽到银筹喊出：“出门如见大宾，劝主人五分”时，那个戴白玉钗的使女进了亭子。
两名使女皆倒了半杯酒，祖家两兄弟都是主人，只能两人同饮了。那戴白玉钗的使女接过了递给祖毅的那杯，给祖毅送过去了。
“等等。”明景站起来，拦下了她。
顾华豫不解地看向他，道：“京墨要代饮不成？”
明景笑道：“明府会错意了。今日本是我家阿姊出阁，大家才能相聚一处，自然应我是主人。可大家不上我家吃酒，来了益佰家里，岂不是不给我面子。
所以这酒不该文松哥哥和益佰吃，也不该我来吃。若想要我吃了这杯酒，就该上我家去。”
众人一愣，随即满亭皆笑，顾华豫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那就上你家去，到了你家，这杯酒你可非吃不可了！”
一行人便前往李家。
明景扭头看向那使女，笑了笑，对她道：“合一姑娘，这杯酒你们家主子赏你了。”
合一脸色一变，很快恢复正常，朝他福了福身，笑道：“多谢李公子赏。”
太阳收了收热气，已然偏西了。等到日落西山，新妇就该出门了。
太子已经进了大门，拜过宗祠。他身体不好，催妆时大家也没多为难他，只有大堂兄象征性地跟他对了几句。
宜阳坊今日前所未有的热闹，祖父情绪也比较激动。送大姐姐出门时，祖父强忍着眼泪，直到人出了门，明景才看到他背过身去静站了许久。
坊间恢复了清静。家里只少了几个人，明景却觉得空落不少。
戌时已过，但坊间街巷里还有行人，武侯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坊间还有几家开了铺子卖吃食，现在朝廷对坊间里头管得没那么严了。
不过要想出坊去转悠，那可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么大的脸了。
天擦黑时明景溜出门去了，他提前让杜衡去祖家通知了祖毅，他有话跟他说。
明景刚到西侧门，祖毅就过来了。
“有什么事儿？”
明景看看他，应是没出事儿。看来那合一后来没动作了。
明景凝神问：“合一伺候你多久了？”
祖毅挑眉，玩世不恭地笑了笑，“怎么，看上她了？”
明景气血上头，真想给他一巴掌。屁孩儿才几岁一天到晚脑子里装些什么呢！
祖毅撇了撇嘴看他道：“我都不记事她就在我院儿里了。我用惯了，你看上了我也不能给你。”
明景想说你多提防着她，可是转念一想，这样说没道理呀！今日合一的酒被他拦下了，没得逞也没证据了。还有那韦氏，胆子这么大，是头一次起了歹心么？
万一跟祖毅说了他不信，还打草惊蛇了，可就坏事了。
“你问合一到底是要做什么？”见他出神半晌不说话，祖毅没耐心了。
明景皱皱眉，算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没什么，还就真是想问问你舍不舍得把她送给我。既然不愿意，就算了。”
祖毅嗤了一声，明景又道：“不过你还是该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你屋里那些使女们暂时都先放一边去吧。
我听说文松哥哥前几日去杨二家还带上你了，他怎么越来越不着调了。你可别跟着他胡来，他明年科考肯定是能中举人的。”
祖毅呵呵一笑，“你教训我就算了，还说上我兄长了，当着他的面你还敢这么说么？”
明景深呼吸，扯了扯唇：“你要是敢告诉文松哥哥我跟你说的话，我就跟你阿娘说你前天把她做给济言的糯糍酥偷偷吃了。”
祖毅张了张嘴：“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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