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早早收起了秋意，一场绵雨过后秋风也变得冷冽起来。明景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纪听白看她都缩成了一团，雪白的氅衣将她罩住，脸冻得青白。
见她手上空空，纪听白微挑眉问：“你怎么没带个汤婆子？”
川柏嘴快，撇了撇嘴道：
“我们郎君说带那东西娇气，死活不肯带着。”
祖文松没忍住笑道：“这跟娇气有什么关系。你年纪轻轻，就这么逞能了？”
明景低头抿抿嘴，一言不发。她以为纪听白他们都没带，谁骑马还拿着汤婆子取暖啊！
没想到这些孩子可畏寒了，御寒工作做得比她还齐全。
“暖着吧！我骑马拿不了。”怀里塞了个汤婆子过来，明景抬头，纪听白已经翻身上马了。
明景挺不好意思，想让川柏回去拿又怕道路泥泞路上不同往日好走误了上课，便把纪听白的收下了。
“京墨，宋宴清今日不去上课了你知道吧？”祖毅突然转过头来跟她说话。
明景不情愿地直起脖子，对他摇摇头。
祖毅得意地笑了笑，道：“他病厉害了，来不了了。我早说他那病殃殃的身体不行，瞧瞧这才几个月，都病垮了。他阿娘怕是心疼坏了。”
明景皱眉，悄悄瞪了他一眼，“你少说几句吧！他病了你能有什么好处？”
祖毅哼了一声，“我就见不得他这样。”
什么熊孩子，祖家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品性的玩意儿！祖恪的正直善良他这个弟弟可是半点没有！嘴贱又缺德！
明景懒得跟他说话，又缩回了脖子不再搭理他。
“呀！下雪了！”才到升平坊附近，眼前突然一片白茫茫，鼻尖上略有凉意，川柏一声惊呼明景才反应过来这是下雪了。
这是初雪啊！
“咱们走快些吧，万一雪大了就麻烦了。”大家都没带伞，文松对众人道。
初雪是下不久的，明景也没担心。
纪听白道：“不用赶，道路湿滑，又看不大清，摔着了更麻烦。这雪下不久的，只要不误了上课就是。”
话音刚落，前方就响起车轮滚滚的声音，应当是升平坊有人家出门了。
“是郑家的车。”易竹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
几人避到路旁，牛车到了眼前，帘子被掀起，人还没看清，声音先起：“这么早上学去呀。”
明景听出来是谁了。
“郑二叔安好。”几个孩子忙下了马行礼，郑二叔点点头道：“快上学去吧，别耽搁了。”
明景回头看了一眼，早先听母亲说长公主与郑二叔的事，可如今是半点风声都没有了。宫里和郑家像完全不知道这婚事一样。
明景觉得奇怪，却也不是她该多想的事，便搁下了。
天冷了，颜家换到了室内上课。到了下学时分，明景都想赖在颜家不走了。外头是真冷啊！
“这天冷了，都下了雪，路上定不好走了。明日起你们都别骑马来了。”走时顾娘子贴心地给众人检查了汤婆子还暖不暖，又给了伞防下雨。看路面湿滑，又多嘱咐了一句。
除了李家的人，明景再能完全信任的便是顾娘子了。在颜家读书的日子，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好了每一个人。在父亲出事母亲病重后，顾娘子总是找着借口把明景单独留下说话，像母亲，又像朋友。温暖又亲近，每每和顾娘子待在一起，明景就觉得舒服，放松，暖到了心口。
“川柏，今日咱们去宋家看看济言。”出了门，明景若无其事地慢了一步，拉住川柏的衣袖悄声对川柏道。
川柏点点头，又一愣：“就的跟您去？”
明景目光瞥向前头的祖毅，川柏就明白了。且不说祖二郎愿不愿意去，他去了，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宋家郎君跟他从来没有争执过，可祖二郎就跟人家结了仇似的，风凉话天天说。有祖大郎在他就收敛些，若是祖大郎不在，他简直能把人给气死。
还是别带上他们了，宋宴清可经不起折腾。
川柏抱了明景上马后对纪听白道：“纪公子，我们家郎君今日下学后要出城去东灵山一趟，还劳烦您回去后带个话。”
说要去东灵山，他们就都懂了。李将军入葬没多久，明景也不是第一次下学后跑去东灵山了。
纪听白微微抬眼，转头对祖家两兄弟道：“你们先回去，今日路不好走，我陪他们去。”
明景刚想拒绝，纪听白又对易竹道：“你也先回去带话，别让李夫人担心。”
川柏悄悄问：“怎么办？”
明景叹了口气，纪听白是为他们的安危着想，再拒绝他，就不好了。
祖家两兄弟一走，纪听白就调转马头，往曲江方向去。
他看向明景，“走吧，从曲江绕过去，别跟文松他们撞上了。”
明景惊讶地抬头，纪听白嘴角隐隐带笑，“你前几日才去过东灵山，今日又下雨又下雪，道路并不好走，你不会选择在今日出城让你母亲担心。
在学堂里你跟宋宴清交情最好，今日他又恰好病重未来，你是想去看他吧？
可我们跟宋宴清也是同窗，你却刻意瞒着我们去看他，是怕益佰去了闹出不快？”
明景微张着嘴，佩服！
她不是孩子，能考虑到这些，才想要避开这些麻烦。
她也早知道纪听白祖恪他们并不幼稚，他们都是家中长子，背负重任，很多时候甚至比起年长他俩一些的颜清珩更加稳重。可是十岁的孩子能想得这么多，不得不让人惊讶。
她算早熟了，可十岁的时候应该也还在没心没肺地想着玩儿吧。
明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白哥哥真厉害！益佰总是欺负济言，我怕他去了又说难听的话，才骗你们的。”
川柏闻言打了个哆嗦，听听郎君这崇拜又谄媚的语气，真是不习惯。
明景凉凉地转头看他：“你冷啊？”
川柏压下笑容，“不冷不冷。”
纪听白不紧不慢地与她并行，听她说起祖益佰，愣了愣，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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