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着这几个人,屠东与项少杰从他们的步伐中,都能感觉到他们的与众不同。屠东的纹身从脖子上一直延伸到左脸颊,他穿着短袖,我不清楚这纹身是神兽还是畜生,他脸上青筋暴突,双眼陷了下去却炯炯有神,让人接触他的眼神都感觉浑身发冷;项少杰却有点女性化,身为一个男人,他的辫子比那个女贼丁香的都长,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男子汉的气概,我注意到他的拳头已经磨烂,肯定在长年累月之中,在这拳头上下了苦工,他说自己能对付八九个刘文,我就斜眼瞧了瞧刘文那副欠揍的相,便对项少杰的话深信不疑。
那个万老板就是个糟老头子,七老八十了该退休回家,享受儿女子孙的供养了,但他还要在这条道上鬼混,大概就是在倚老卖老,他的棺材板迟早会挡在这黑道上的。
看到魏光雄头上那一层层的纱布,我就想起小婉可怜的娘,便从心底上鄙视这个人,咒他那受伤的耳朵化脓感染,死于非命。可是江飞等人却对他崇拜无比,大概他身为一帮之主真有两把刷子,不然屠东与项少杰这样的人物怎能甘心为他卖命。
屠东与项少杰将万老板扶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向他点了点头就回到了魏光雄身旁。
只听万老板道:“既然魏帮主与刘帮主看得起老朽,那我便做个公证人,刚才都商量好了,三对三,两个帮派可以随便派出个人比试,但是有一点,不准身藏器械,必须是赤手空拳的斗法。输了的一方不准在私底下挟私报复,否则就是对老朽的不尊重。两位帮主都听明白了吧?”
刘豹先开了口:“万老板是洪城北城的泰斗啊,当年是与金钩岳老教主一起拜过关老爷的,虽然你老不是金钩教的人,但是你老的话对我黑豹帮就是圣旨,我刘豹哪敢不尊呢,要是今天我们打输了,我情愿将风味一条街输给魏帮主,我们的人从此以后只在这条街规规矩矩的吃饭喝酒,绝不过问份子钱的事。可是话又说回来,万一魏帮主一不小心,今天输掉了比赛,不知会不会……”
魏光雄将嘴里的雪茄猛吸两口,冷笑一声开口说话,他虽然耳朵受伤了,但听力不受影响,他的话也没有刘豹那么斯文,因为他的帮派不论规模还是影响都不是黑豹帮所能比的,他道:“我们天吼帮会输?刘豹,你他娘的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你转过头瞧瞧你手下那些拉屎都不擦屁股的家伙,他们也会打架,笑死我了。”说完哈哈大笑。
紧接着天吼帮的百十号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讽刺之言不绝于耳。
魏光雄接着道:“我说刘豹刘帮主,咱都是道上混的,过的就是打打杀杀的日子,你说你整天戴副眼镜干嘛?考研究生吗?摘了吧,你就是个婊子,不要成天想着立什么贞节牌坊。”
刘文怒不可遏,喊道:“你他妈再说一句。”黑豹帮也跟着大骂起来,但随即就被天吼帮的压倒性的骂声淹没。
刘豹却对魏光雄的侮辱一点都不生气,他呵呵笑了两声,手一扬,他的人都停止了辱骂,只听他道:“对对,我刘豹不如你,你魏帮主是谁啊,大名鼎鼎的紫灯三雄二当家,手下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硬汉,你魏帮主也是高手中的高手,听说魏帮主半个月前,与一个少妇单打独斗,大战三百回合,终于以丢掉一只耳朵的代价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这是何等荣耀啊,真是紫灯区的喜事,江湖上的美谈啊。小弟佩服佩服。”
这回轮到黑豹帮哈哈大笑了。
魏光雄铁青着脸,将雪茄甩到地上一脚踩灭,起身骂骂咧咧的就朝刘豹走去,万老板忽然将手中的茶杯“哐啷”一声摔碎在地上,眼中射出寒光,道:“都给我闭嘴。”
魏光雄看了他一眼,再朝着刘豹“哼”了一声,闷闷不乐的坐回自己的位子。项少杰小声道:“雄哥不要动怒,我待会收拾他就是。”
万老板看着魏光雄道:“魏帮主,刚才刘帮主问你话呢,你还没有回答,你要是输了比赛,那将如何?”
魏光雄道:“我将那南半条街还给黑豹帮就是。”
我见第一轮骂战,天吼帮先输了半筹,刘豹虽不是什么好鸟,但是这人的诡辩能力奇强,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魏光雄吃亏那是很正常的。我看着万老板小声问江飞:“这老头什么来头啊?”
江飞也小声道:“刚才刘豹不是说了吗,万老板与金钩老岳是八拜之交。”
又听万老板道:“第一场开始,双方各出一个人,点到为止。”
我观察到屠东本来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他扭了扭头,咯咯作响的活动了下颈椎骨,准备上场大显身手,当他看到黑豹帮派出来的这个人时,又退了回来。
不是他不敢上场,而是对方派上来的这个人实在不值得他出手。
刘豹竟让兔子上场了,看到兔子那畏畏缩缩的熊样,我大牙都快笑掉了。这是连我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放倒的种,刘豹竟让他参加赌赛。刘豹是不是今天吃错药了,他能不清楚兔子是个什么人?
看到兔子还没麦子高的身板,天吼帮的人顿时哄笑起来,魏光雄笑着道:“哪位兄弟过去把他给削了?”
“我来。”“我来。”“还是我来。”“哎呀,这货交给我吧。”……
天吼帮一片喊叫声,人人争先恐后,就连江飞都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只听刘豹大声道:“兔子啊,看来你名声不小啊,这么多人要与你过过招,但你只能挑一个,你向魏帮主与万老板大声说出来,你要与谁打?”
兔子的脸并没有一种志在必胜的表情,却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着,他两条腿都在颤颤发抖,上场的人应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要在气场上压倒对方,你再看看兔子,就真像一只被人打得蜷缩在墙角的兔子。他回头看了下刘豹,又用无奈的眼神扫视一下众人,颤抖着声音道:“我……我……我要挑战的……是……是,屠……屠东。”
听完此话,全场冷静,但没过片刻,就爆发出更响亮的嘲笑声:“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挑战东哥。”“我看这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
江飞碰了碰我,问道:“你认识这人吗?”
我道:“就是因为这小子,我才走到这步田地的。实话给你说,他连我都打不过。”
江飞笑道:“那就是活够了。”
如果兔子真挑战屠东,那这就是一场垃圾赛,刘豹不会如此糊涂的。我看着他,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喝着茶,神情悠闲自得,对天吼帮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我暗暗感觉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
屠东本来冷峻的脸现在也浮现了笑容,他对兔子道:“这位小朋友,你应该站在称上,称称自己几斤几两,给你说实话吧,我五岁的女儿都比你能打。父母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下去吧,我不会对小朋友动手的。”
兔子好像放下了心,转过头准备走回去,可是刘豹的那双眼直勾勾的死死盯着他,好像在警告兔子:敢回来,我要你的命。兔子看着他的眼挪了两步就不敢动了,又转过头哭丧着脸对屠东说道:“屠东,你……你……你今天一定……一定要与我……与我打。”说完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老大,刘豹抿着茶却不看他了。
屠东不屑的一笑,置之不理。
兔子的话更加得寸进尺,他这回的脸比哭丧还难看,他道:“屠东,你……一定……一定要与我打,不然你就是……就是……就是狗娘养的。”
天吼帮众人的笑声渐渐小了下去,屠东猛地收起笑容,脸绷得紧紧的,眼中放出怒光。
兔子继续骂道:“屠东,你……你不敢跟我打,就是……就是……就是杂种。”说完都快哭出来了。
屠东的脸阴的吓人。
兔子继续“告饶”般的说道:“屠东,你要是……不敢跟我打,就……就跪在地上……跪在地上磕两个响头……”
忽然间,屠东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找死。”将很多人吓了一大跳。
兔子“啊”的一声惊叫,吓的坐在地上,他发现屠东奔了过来,扭头起身就朝回跑去,但没跑两步就被屠东追上。屠东的胳膊几乎比兔子的腰都粗,他一只手抓着兔子,就跟老鹰捉着鸡崽子一样,将兔子举过头顶。兔子嘶声喊道:“饶命……”
但是“命”字只发出了个音,就被屠东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兔子像濒死的鲶鱼,嘴一张一张的,屠东再抡起一脚踢在兔子的心窝,踢的兔子从地上飞起,又重重的撞在墙上,摔下来时只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再也没人叫好起哄,没人发出声音,只静静的看着地上的兔子。刘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多年的兔子兄弟,怜悯的目光只是片刻,嘴角就露出丝丝微笑。他头一摆,暗示自己的手下将兔子送进了医院。
自那以后我再没见过兔子,据说屠东踢烂了他的胃,经过医院的抢救,命是保住了,但是以后的日子,只能靠插在脖子上的吸管进食了。
本来我是那么的恨他,但是现在只剩下同情,像兔子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就是自己老大手中的泥巴,当老大把泥巴捏成人形时,他们就是个人,当老大把泥巴捏成龟时,他们就是个王八,当老大把泥巴扔进臭水沟时,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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