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冀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老旧的屋子里。
一张木床,一把竹椅,一个老人,一个燃着袅袅香烟的熏炉,房间里再无其他东西。
自己躺在木床上,盖着一层薄薄的被褥,老人靠在竹椅上闭目养神,并没有注意到他醒了。
白冀掀起被子想要起来,木床发出一阵阵喑哑的声音,老人才像是睡醒般抬眼,迷迷糊糊的向这瞧。
“噢,你醒了。”老人没有阻止他试图起身的动作,也没有起来帮他的迹象,只是用沙哑的嗓子问道。
“是……”白冀答道,刚想再说些什么。
老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现在就急着起来,不然,你也许得在这张床上多躺上那么几天。”
白冀翻身下床的动作顿了一顿,似乎在消化老人的话语,良久,勾起唇角,攒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来,手里的动作不停。
更衣,穿鞋,因为伤痛而略显缓慢的动作,却丝毫不犹豫,从容不迫且坚定。
“无妨,白冀原本是个粗人,之前打打杀杀惯了,区区几支箭伤不碍事的。”
他伸手轻抚了抚胸口中箭的地方,那里已经上好了药,缠上洁白的布,痛感不是很强烈,更多的是一种清凉之感。
老人没再说什么,任由他吃力的站起来,拱手作揖:“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白冀谨记在心。在下家中还有些事,就此别过,告辞。”
老人微一点头算是还了礼,换了个姿势闭目休息。
白冀心里还记挂着自己的军队,不免心急如焚,踉踉跄跄的冲门口走去,在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老人突然睁眼,望着窗外一根树枝轻声说了句:“倒。”
门口的白冀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老人又等了一会儿,等地上的人不再动弹了,这才慢吞吞的起身,把人扶到床上躺好。叹了口气:“早提醒过你了不要那么着急,偏偏不肯听,真是个固执的人啊。”
白冀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还在那间老旧的屋子里。
唯一的不同是,竹椅上的老人不知所踪。
这次他没有急着从床上下来,而是静静的躺着,半阖着眼。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捧着半碗深褐色,热气腾腾的药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看见他半睁半闭的双眼,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仿佛早就知道他醒了一样。
“醒了?来,把药喝了。”说着,坐在床沿上随手递过药碗。
白冀撑起上半身,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吹了吹,却没喝。
老人好似并不真是的在意他喝了药与否,只是眼神飘忽地盯着窗外,说道:“你胸口的箭伤……同你以前受的伤相比,虽说确实不算什么重伤,但是只差几寸就能射中心脏了。所以,要委屈你一下,在寒舍暂住几天,把伤养一养再走。”
白冀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笑了一下:“也好,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叨扰您了。”
老人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正巧有个人陪我聊聊天解闷。”
白冀含笑垂眸,一口气把药全喝光了。
后来,白冀从老人口里得知,他们是在一座名唤“无忧峰”的山上,山不高,但却鲜少有人居住。
老人已经独自在山上这间竹屋里住了很久了,闲时会救治一些迷路或者负伤了的小动物,像他这样昏迷在山林里的,倒是很少见。
在白冀礼貌的询问老人怎么称呼的时候,老人笑了笑,说:
“我在这深山野林里住久了,早就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不过每日与花鸟鱼虫,青山绿水相伴,自觉早已通透,便自号空明,求一个无忧。”
几天下来,白冀的伤没什么大碍了,他也在相处中发现,老人知道的学问远超出他表面所见,不由得暗暗乍舌。
但即使是这个发现,也无法减弱白冀归家的急切。所幸,老人肯放他回去了。
如今,当年身受重伤的年轻将军亦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这些年,虽然白冀再也未有机会回那座山上看看,可他却从未忘记过“空明”这两个字,还有老人告诉他名字时说的那一番话。
于是便下了这么一个颇受争议的决定:把自己十岁的儿子送进那座山里拜师学艺。
其实白冀自己也不大相信老人会还在那里继续住着,他是纯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把儿子送去的。大不了找不到再回来就是了。
没想到,派去的家丁回来禀报一切顺利,那个竹屋也很好找。在向空明说明了来意后,空明非常爽快的就收下了他年仅十岁的儿子。
白冀唯一的儿子,白家嫡长子,名安旭,字誉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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