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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生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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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道士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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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禅看着慕容珏歪头嗤笑。

    大月河旁,拓跋印冲着数丈外背对着自己的慕容沁疾奔,转瞬即至对方咫尺身后随即一拳轰出。慕容沁右肩微耸,转身以肘撞拳,却不硬抗,于是便被对方击地倒飞出去,在数丈外堪堪止住身形。

    她左手五指深扣大地,两脚也是死死抵住地面,她身体前弓,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狐狸,地面被犁出三道清晰痕迹。她双眉紧皱,甩了甩右拳紧握地右臂,有些麻木。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一个瘦高的年轻道士,少年模样,一身深蓝色道服单薄且寒酸。他骑着一头毛驴沿着河岸悠哉游哉的由下游向上游赶着,逐渐接近在河边打架的拓跋、慕容二人。眼看着前方二人搞出的大阵仗,他视若无睹,自顾自的摇头晃脑,口中吟诵着前人所作《正气歌》。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随意即兴,嗓音清脆干净。声音不大,可这一声声落在大战正酣的二人耳中,却如惊雷炸响。

    拓跋印与慕容沁皆是神魂巨震,再难提起一口气。

    少年道士身前毛驴的背上还驮着另一个少年。他浑身湿漉漉的,昏迷不醒,正是江尘。

    道士手持一只不知在哪里捡来的柳枝,枝条上竟然还有不少虽然蔫巴却依然泛绿的叶子。他时不时挥动枝条,却不是驱赶毛驴,而是打在了江尘身上。每一次抽打,江尘身上都会荡起一团青雾。于是,他就那样边骑着毛驴边诵唱着,慢慢悠悠经过连站立都十分艰难的二人。

    拓跋印低头苦苦压制着体内震荡紊乱的气海,他双眉紧皱。自那道士毛驴出现在视野中,他就紧紧盯着对方,眼神压抑内敛。

    慕容沁虽也被压制,却表现得相对平静,没有做无用挣扎。

    不光是拓跋与慕容二人,帐群那边众人,虽与道士隔了近百杖,一个个仍是感到如雷贯耳,神魂巨震。

    于是,这场战斗就这样被莫名其妙的少年道人以看似随和却霸道无比的手段给叫停了。

    道士骑着毛驴自顾自在帐群之间走了一遭,经过慕容珏、宋禅等五人时,便一个个打量过去,只是眼球微动,脑袋都懒得转一下,一副无聊表情。而当看见阴森小童造就的满地杀业,他表情随之变得冷漠,走到倒地不起的驼背老者身前,俯视着对方,说道:“拓跋奴,武学造诣稀松平常,却有一身阴狠的旁门手段。如今硬是凭借个把歪门邪道,让你摸到了小长生的门槛,你倒是真有些本事。”

    他紧接着摇头啧啧道:“可惜你造就杀业太多,若真让你踏进小长生境,挣得数十年甚至百年生机,那又是多大一份杀业啊。所以你今天被我撞到,我就留不得你。”

    拓跋奴趴在地上,已经放弃了挣扎起身,他费力地抬头仰视着坐在自己身前毛驴上的少年道士,挤眉弄眼一脸狠相,老褶全都堆在了右半边脸上,他问道:“大长生境!返老还童,还是驻颜有术?你若真要结果我,也要我做个明白鬼。你是何方神圣?”

    少年模样的道士听到对方问起自己的来历,来了兴致,立刻换上傲娇的表情,他仰头斜望向深邃天际,口气极为猖狂地大声道:“老子骑驴拎柳枝,老子天下第一!”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趴在地上的驼背老者反应了半天,突然脑中想起了一号人物,他试探性地问道:“道芒山?”

    道士用下巴颏对着老者,嘴角裂开弧度。

    拓跋奴嘴角抽搐,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一个死人?”少年道士语气冷漠。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老者趴在驴蹄前,想要翻个身都十分艰难,所以再怎么努力仰头抻脖子,也只能看见对方的下巴颏。

    “我啊,我来劝架。”少年道人转头扫了一眼地上死人,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草原牧民,他继而说道:“本来只是来劝架,只要慕容无事,我也懒得跟你们计较。可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拓跋奴一怔,随即他侧躺在地上伸腿蹬地、撒泼大骂道:“不过是些蝼蚁,老子杀我的人,和你有毛关系。山上千年老王八什么时候开始假慈假悲,装大尾巴狼了?”

    少年道士语气平淡地答道:“这话放在数月前,是对的,可如今……你碍了我的道。”

    不等对方明白,他便轻挥柳枝,将驼背老者掀飞出去,对方当场气绝,之后才慢慢说出最后最关键的四个字,“仙人大道。”

    他轻佻眉头,他转头看了一眼半蹲在地上的巨人汉子和被吓的噤若寒蝉的阴森小童,也只是无聊地看了一眼,然后便骑着毛驴原路返回。

    当再次经过宋禅五人时,瘦高的少年道士坐在马背上故意挺了挺腰背,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他喊的那么大声,那么猖狂,当然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那句“老子天下第一!”

    不过五人之中只有谷老头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另一层意思,可他并没有往道芒山某位神仙人物身上联想,只当是一句狂言。

    五人皆怔怔地看着驴子和驴背上的人在身前经过,噤若寒蝉。其中宋禅最甚,他对道士的突然出现与所作所为摸不清底细,但道士捏死了拓跋奴,像捏死蚂蚁一样,那么很有可能,自己也会被他如捏蚂蚁一样捏死。

    道士最终来到慕容沁跟前,他卸下一身禁制之术,众人皆是浑身一松。自他吟诵《正气歌》开始,众人所在这方天地便被他以某种神通手段下了禁制,大体是以他口中所吐的一字一句震慑住众人心神。

    他对拓跋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拓跋印自知在此人面前,犹如板上鱼肉,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不得不小心对待,他答道:“知道。少年时曾见前辈骑在驴背上用你手中的那枝条抽打过我父亲。”

    少年道士轻佻眉头,“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也算与你们拓跋氏有些香火情,不过不巧的是,我与朔阳宫的渊源更深。旧日朔阳宫毁于一旦,我管不了,也没能力管,可如今你们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我便不能坐视不理。”

    少年道士盯着拓跋印,看了半天,对方像是受了气倔强小童,满脸涨红,他讥笑道:“怎么,不服?还不快滚蛋?”

    拓跋印正视瘦高道士,扯开嘴问道:“我父亲打不过你?”

    “废话,当然打不过老子。”

    “三十年都过去了,同样是大长生境界,你凭什么那么自信?”

    “大长生境界。”少年道士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嗤笑道:“大长生境界算个屁!老子浸淫武道多久?岂会被境界所困?你爹在我面前从来都只算是小家雀儿。”

    道士最后用柳条胡乱掸在拓跋印的脸上,他不耐烦道:“带着你的奴才,快滚蛋!不然老子就拆掉你几根骨头。”

    拓跋印脸色铁青,也不与宋禅等人招呼,懑懑地独自向北掠去。

    待身着兽皮的粗犷汉子的身影隐没于黑暗中,慕容沁深吸一口气,她转身对骑驴小道士躬身一礼,却没有说话。这一战,她心里清楚,若不是这道士的出现,战到最后自己必败无疑。而且就算自己可以轻易跑掉,可严阙、谷老头、慕容珏加上自己的女儿一个也别想跑。

    少年道士面对慕容沁的作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他轻挥枝条抽打在江尘背上,轻喝一声道:“架。”

    慕容沁见道士欲要离去,再次躬身,她问道:“恕慕容愚钝,不知前辈名讳。”

    道士头也不回,背离慕容沁而去,嘴里却答到:“道芒山界,老子骑驴拎柳枝。”

    慕容沁恍然。

    甲子前的江湖,有一号人物,狂妄至极,骑着毛驴拎着柳枝,曾将天朝皇帝拉下马,后又一指斩碎道芒山峰,开立天下第一宗,自诩天下第一人。可这所谓天下第一宗门内,却只有他一人一驴而已。

    她突然又想起一事,急忙道:“那少年……”

    三个字刚出口,少年道士便抢过话语,“这少年,我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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