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凤仪见他发此大火,便立马问道:“知县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老爷向来说一不二,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您有没有彻查清楚?”
“彻查?还要怎么彻查,钱掌柜说半道上遇到灾民,是你女儿把粮车送出去!”
徐喜燕闻言,心下一沉,这事儿怎么又扯到许如月身上去了?眼下负儿回来本就不太平了,没想到又多了一个如月。
滕娇是个耿直人,从不会藏着掖着,便直言道:“不可能,二姐一直在府中从未出去,怎么可能是如月送出去的?我看陆知县分明是故意陷害我们。”
陆知县怒道:“放肆!你这个刁妇竟敢这样和本官说话!”他转头看向许昌德,冷冷道:“许老爷家中是否还有一个叫做许负的女儿?”
曾凤仪闻言,此事和许负有关,便立马道:“这负儿刚刚从九华道观回来,途中确实要经过十里亭,难道是在那个时候”
徐喜燕见曾凤仪这意思分明是故意引导老爷往这方面想,虽然再怎么不喜欢,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也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老爷,负儿自在道观长大,根本不知道现今局势如何,所谓不知者无罪&ot;
陆知县喝道:“不知者无罪无知的人多了去了,许老爷,本官一向敬重你为人乐善好施,没想到你居然偷奸耍滑,还将此事推给一个丫头!”
许昌德一直沉着脸隐忍不发,众人见此也不敢再多言,就连陆知县也少了方才嚣张的气焰。但好歹是洛阳的知县,上面还有个太守,这么多眼睛看着自己,断不能在许昌德这里丢了官威。于是他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拍桌道:“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放肆!”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昌邑王缓缓走了过来。陆知县张了张嘴,但见昌邑王铁青着脸色,这王爷什么时候到许家来的?不是说要明日才到吗这
昌邑王冷冷看向陆知县,“怎么,还要本王请你起来吗?”
陆知县赶紧起身,躬身施礼:“下官参见王爷。”
昌邑王坐了下来,端起一杯茶,淡淡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知县深怕被问罪,于是便将前因后果全部推给了钱掌柜所说的那个许负。昌邑王方才也是见过许负的,此女看起来机灵,但是年龄尚,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想当年他去信阳赈灾的时候,也是饿殍遍地,那些难民拼着最后一口气将粮食一抢而光。何况当时还有许多将士也未能护住。人怕的不是坏人,而是那些不要命的人。
眼下听着陆知县所说这些,许负仅凭了三言两语,就护住了九车粮食,她是如何做到的?
滕娇道:“老爷,负儿才回来就闯了这么大祸,眼下王爷也在这儿,要不咱们还是让负儿自己出来和王爷说罢。”
曾凤仪也道:“是啊,老爷常常教导孩子们做错了事要一力承当,眼下她舍出去一车粮食,这这如何是好啊。”
昌邑王道:“为何官仓里会没有粮食?”
陆知县道:“王爷明鉴,这灾情突发是措手不及,不止清水县,相连的那些城镇都爆发了灾情,一时之间官仓里的粮食都派发出去了。这不是没办法才找许老爷相讨,下官只怕到时候分发不均,等不到朝廷的粮食来,这些百姓会大乱。”
许昌德道:“王爷,女什么都不懂,此事我许昌德愿一力承担,如此,我立马让人从云州把粮食送过来。”
昌邑王道:“方才二夫人所说不错,谁做的事情就让谁担着,把五姐叫出来。”
徐喜燕面色一变,这可怎么办是好,都知昌邑王为人清正廉明奉公守法,眼下出了这样的乱子免不了是要被问罪的。
当许负得知许昌德请自己出去时,她便晓得麻烦已经到了。事到如今解释无用,也只有实话实说。于是便和春喜一道走了出去,周围的那些亲戚朋友都瞧着她,似是要等着看一场好戏。
尤为曾凤仪,虽是一脸忧心,可那眼中暗藏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许负深吸了一口气,无比淡然的行礼作揖。陆知县看了她一眼,恨恨道:“好啊,就是你搞得鬼,现在王爷在这里,我看你有什么话好说!”
良久,昌邑王才开口道:“粮车的事是不是真的?”
许负点点头:“不错,那粮食是女舍出去的。&ot;
昌邑王面色铁青,把玩着大手指上的玉扳指,“那你知不知道这车粮食意味着什么?”
许负道:“自然知道,现在大批灾民涌进洛阳城,我们许家虽然是最大的米业,可是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慈善家,所以是无法拿出更多的粮食救济。这十车粮食放在平日里算不得什么,可现在灾情严重若是施粥已够三四百人吃了,如今少了一车,意味着好几十个人会饿死。”
昌邑王重重拍桌而起:“大胆!”昌邑王铁青着面孔道:“既然知道你还这么做,你到底是居心何在。”
许负见他发了火,也随之而跪了下来,仍是不卑不亢:“当时的情况十分危难,没有人会想死,如果不舍出一车粮食,那么余下的粮车都会被哄抢而去,不只是许家的工人会出事,还有更多的灾民都会得不到饭吃。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大舍大得,舍得,不舍就什么都没有。”
“负儿!你怎么能和王爷说这种话!”
“还不快认错。”徐喜燕也跟着跪了下来,“王爷开恩,女什么都不懂只是山野丫头,还请王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曾凤仪道:“我怎么觉得负儿说话条条在理头头是道,不像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丫头,分明是有意而为之。我可知道负儿一直对大姐你怀恨在心,但也用不着这样报复我们整个许家吧。”
昌邑王并不理会那些女人的闲言碎语,只是被她这些话给震撼到了。好一个大舍大得,不舍不得,要是真的不舍这一车粮食,怕是真的难以收场,甚至会惊动皇帝。
他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看向了许负,又道:“如果本王是灾民,一定会想得到更多的粮食,可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只取走一车。”
许负笑了笑:“回王爷的话,这就更简单了,难民们想要粮食就是想活命。可当时,钱掌柜十分尽忠,为了护住这些粮食又怕回来被问罪,已经做出了赴死的决心。试问,难民们既想活着,又怎么敢招惹不怕死不想死的人?”
此话简言意骇,乍听之下并非立马能懂,可细细品来却是一针见血。昌邑王不住的点头,不错,利用别人的弱点和心思保全自己最大的利益,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没想到这丫头年纪就已有如此心思,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陆知县道:“那王爷,此事要如何判处?”
昌邑王冷冷扫过他,随后将许负扶了起来,众人见状皆是一惊,方才王爷还这般生气,怎么现在就忽然
“方才听到你们所说这些,本王就想起上次信阳赈灾之事,也是遇到难民哄抢。就算有将士也无用,不能出手伤人,眼巴巴看着粮食被哄抢而光。现在本王明白,原来那是求生的意志力,他们既然想活就要跟他们谈条件,就能抓住我们最大的利益了。”
许昌德听了此番话也明白了过来,总算此事有惊无险,王爷并未怪罪。也想不到当时那种危急的情况,连王爷都深感恐惧的场面,许负也能应付自如。
陆知县听的是一头雾水,但有一点他明白了,就是王爷不打算追究许负的责任了。曾凤仪将昌邑王的表情尽收眼底,看得出来这王爷对许负是十分喜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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