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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女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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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商女犹自泊秦淮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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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欢垂眸浅笑,两簇羽睫低低遮盖住含笑的瞳孔。越是想要说出回应的话,反而越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因害怕此番深情自己无以为报。

    斯年却好似完全明白她心中所想,并不强迫她有所承诺,转而说:“这南京城里,危机四伏,火车上的袭击你也目睹了,我只怕不能保证护你周全。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剖白,只要你记住我的心意就好。从现在开始,你我不能再有任何亲昵举动,以防被有心人察觉,陷你于危险境地。”

    长欢侧目去看斯年,他坚毅又温柔的神情令人心中满满当当的。“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只要你我夫妻同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说。

    斯年注意到长欢用了“夫妻同心”这个词,明白这便是长欢给他的最大回应:在心里,她已经认定他们是夫妻了。

    这就够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笑意浮上了斯年的嘴角。

    不久,汽车驶入了位于国府路的总统府。

    这座中西合璧的江南园林已历五百年风霜,其历史可追溯到明初的归德侯府和汉王府,清代时被辟为江宁织造署和两江总督署,圣祖康熙皇帝和高宗乾隆皇帝南巡时均以此为行宫。太平天国的鼎盛时期也曾定都南京,将此行宫扩建为天王府。

    不过,因着连绵不绝的兵祸,这座园林多次在战乱中被夷为平地,又在废墟之上重建。就和身处的南京这座六朝古都一样,它被无数野心勃勃之人窥伺觊觎、据为己有,见证他们登上巅峰时的荣耀,却又在下一次王朝的更迭中遭到战火洗礼,满目疮痍。在繁华和落寞之间,在安定和动荡之间,历史的车轮就这样碾过数不清的无名尸骨,沉淀下挥之不去的沧桑。

    穿过古罗马建筑风格的门楼,便看到了红柱灰瓦、方砖铺地的大堂,其正中横梁上悬挂着孙先生手书的“天下为公”四字匾额。可见,无论内心认同与否,至少表面上夏怀甫仍表现得对孙先生的信条和理想推崇备至。

    杨义师引着斯年、长欢等人进入二堂,夏怀甫和薛倩绫已等候在此。

    多年未见,夏怀甫已鬓发染霜,蓄起了胡须,但依旧风度翩翩。他穿着一身严谨而肃立的中山装,面带礼节周到却充满距离感的笑容,任由薛倩绫的芊芊素手挽在臂弯之中,很有一派总统风范。

    相较之下,薛倩绫的迎候之意浓厚了许多。斯年和长欢是她少年至交,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无不倾力相助,故此她也对二人待之以真心实意,而并非像对后来在名利场上结交的那些人,彼此间尽是唯利是图和机关算尽。

    夏怀甫带着薛倩绫略微上前一步,同钱斯年握手寒暄,对长欢却只是简单地点头微笑。好在倩绫热情地拉住长欢,亲密地挽着她跟在夏、钱二人身后,才没有让旁人留下什么尴尬的猜想。

    其实,说起来长欢之于夏怀甫也算是有知遇之恩的,而且还救过他和夏鸿儒父子二人的性命,两人又结拜了兄妹,按说他对长欢理当更加热情些,但是他却没有。因为,在长欢和斯年到来之前,夏怀甫曾致电询问两人的关系,斯年索性连他也一起隐瞒,只说婚约已经解除,长欢是来投奔他夏家的。

    可以想见,如果长欢戴着“少帅夫人”的头衔来到南京,应当不会遭到任何冷遇,这大概就是夏怀作为一个政客的现实——他再也不是当年在奉天城里被钱希临扣留,需要长欢救助的那个夏怀甫了。

    众人来到宴会厅,夏怀甫、薛倩绫、钱斯年和苏长欢四人入座之后,主桌上又坐了几人,分别是国民政府的几位部长,其中自然也包括薛家大公子、外交部长薛楚杰和大姑爷、财政部长冯云良。

    薛倩绫代表夏怀甫,向斯年和长欢一一介绍这些人。轮到薛楚杰时,他向长欢投来了一个异常热情的笑容,而且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长欢一头雾水,此次南下之前她并不曾见过薛倩绫以外的任何一个薛家人,这个薛楚杰到底为何会对她报以如此善意?她只能硬着头皮,在斯年诧异而略带酸味的目光中勉强向薛楚杰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介绍过后,夏怀甫起身致辞,代表众人欢迎钱斯年到南京就任,希望今后大家戮力同心、鞠躬尽瘁,将孙先生的遗志发扬光大,完成国家的统一、民族的强盛,如此云云。

    长欢注意到,在夏怀甫的致辞中“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提到了两次,可见在他的潜意识里十分推崇这一理念。对此,长欢却有不同看法。

    夏怀甫所谓的“安内”,乃是同地下党之间的斗争。不,或许连斗争都算不上。地下党同样发源于孙先生的“三民主义”,理想信念亦是为千年中华之民族谋复兴,为四万万中华之同胞谋福祉,与国民政府的方针大政并无冲突。难道就因为党派之分、政见之别,就非要将其赶尽杀绝吗?

    而“攘外”,在当前各国列强以不平等条约侵害国家利益、奴役中国民众的大环境下,在日寇铁蹄踏遍东北广袤土地、扶植起伪满洲国傀儡政权之时,难道不应当是政府和国家更加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吗?

    万事皆有轻重缓急,在关系民族存亡的大是大非面前,党争这等小事本应放在一边才对。更何况,据闻地下党人始终积极奔走,希望同南京国民政府合作,一同驱除鞑虏,光复中华。也不知夏怀甫究竟为何如此一意孤行?

    斯年注意到长欢的走神,在桌子底下用膝盖轻轻碰了碰她,这才使她回过神来。

    这时,薛楚杰站了起来,首先向钱斯年敬酒,然后又转而对长欢说道:“苏小姐,请恕在下冒昧,想单独敬您一杯酒,以感谢您对我母亲的救命之恩。”

    “大哥,你说长欢救了母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倩绫疑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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