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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女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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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商女犹自泊秦淮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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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年看了看睡梦中的景睿,眉头微蹙,问道:“睿儿怎么在这儿?”

    长欢无奈地答道:“咱们这个儿子,恐怕随了你,一点书都读不进去,我念书的声音对他来说比什么催眠曲都管用,这不就睡在这儿了!”

    斯年从背后环住长欢,在她耳边轻喃:“我是说,他在这儿,咱们还怎么继续?”

    长欢的耳朵顿时痒痒地红成一片,娇涩地回避着,小声说道:“自然是不能继续了呗。我去隔壁和妍紫睡,你留下陪睿儿。”

    “不行。”斯年将长欢牢牢圈在怀里,撒娇似的将脸埋在她颈肩之处,贪婪地嗅吮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体香,“你和我睡,这铺宽得很,挤挤就是了。”

    接着,斯年不由分说地将长欢抱起放在自己的铺位上,然后也脱下外套躺了上去。这一次,他没有再侵略性地攫取,只是仿佛十分疲惫,轻轻拥着长欢,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长欢却没有那么快入眠,她在斯年堡垒一样坚固安全的怀抱中,仰视着他纯净的睡颜。很久没有如此接近地仔细看过他了,以至于对他脸上时间雕琢后的成熟丝毫没有意识。

    她的手沿着斯年的五官轻轻掠过,浓墨渲染的剑眉,深邃如沟的眼窝,纤如羽翼的睫毛,棱角鲜明的鼻翼,还有一张饱满丰润的嘴唇。原来,他早已不再是那个顽劣稚嫩的小小少年了。如今的他,十足是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是她可以依靠的港湾。真好。

    就在这种朦朦胧胧的幸福感之中,长欢亦悠悠地、沉沉地睡去了……

    到达浦口火车站时,已是两天以后。中途,隔壁车厢遭遇过几次险情,幸而无人发现长欢和斯年的真正踪迹。不过,看来想要暗害斯年的人确实不少,可想而知,这金陵城乃是龙潭虎穴,他们的前路将会一点也不太平。

    从浦口火车站下车,扑面而来的江南烟雨让一直生活在东北的众人蓦地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息。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无尽婉约的植物清香,扑面而来。伴随着满眼的绿意,雨丝盘桓在秦淮河畔,开启了六朝古都的繁华盛景。

    夏怀甫已经派人在月台上恭候多时,来者自我介绍叫杨义师,是国民革命军第三军军长,从前隶属于皖系。此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一身正气,凛然无畏,倒是的确很像那位为人严肃刻板、不苟言笑、人称“六不(不抽、不喝、不嫖、不赌、不贪、不占)总理”的段先生带出的部下。

    “钱少帅,苏小姐,夏总统在总统府设宴亲自款待二位,请这就随我进城罢。”杨义师礼貌而简单地邀请道。

    从他例行公事的言辞和态度,看得出此人直率,心机不深。被派来迎接钱斯年这么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是个旁人大都艳羡的差事,可在他看来却跟一般的日常事务一样稀松平常,一点也没有想要趁机拉近关系的意思。反而恰恰因此,令钱斯年对他印象大好,有了进一步接触的想法。因为,他从小在父亲身边看尽了各种阿谀奉承的嘴脸,对于不巴结他的人自是十分看重。

    由杨义师带人护送,斯年、长欢等人到渡口乘船。因为浦口火车站并不在南京城里边,而是在天险长江的对岸,水路就成了进城的必经之路。

    滚滚长江,波涛湍行,众人乘一叶扁舟搏浪而过,远处的南京城像一位久负盛名的金粉女子,渐渐露出了真容。这位“女子”诚然是尊贵无比的,同时也已满面沧桑。

    首先谋面的是中山码头。民国十七年,为保障孙先生奉安大典的顺利进行,政府决定在下关江边建设码头以迎接孙先生灵柩,当时这座码头被命名为津浦铁路首都码头。次年,孙先生灵柩由津浦铁路运抵此处,经挹江门进入南京城内。奉安大典举行后,为纪念先生,灵柩所到之处均被冠以“中山”之名,因而此码头亦被定名为中山码头。

    下了渡船出码头,这才乘汽车入城,走的自然也是当初孙先生灵柩入城的道路。去岁扩为三孔的挹江门豁然在古旧的灰色城墙上开辟出了进出的通路,上头的双檐翘角敌楼像位不怎么尽忠职守的土地,一点虎视眈眈的架势都没有,反而一派雍容尔雅、粉饰太平。这种感觉亦是南京城留给长欢的第一印象,后来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汽车穿行在城里,从车窗一眼望出去,满目琳琅。金陵女子婉约而时髦,偏爱稍显宽松的素色旗袍,到处摇曳着繁花淡影,就像春色荡漾在流年里。再仔细去看,她们脸上的妆容也是极为精致的,弯弯的峨眉,熨帖的粉妆,娇艳的口脂,将女子的美好与明媚表现得淋漓尽致。

    长欢不禁同斯年打趣道:“你看,这江南女子和咱们北地胭脂就是不同,没有不好打扮得。我看着心里都觉欢喜,同时也感到自己的粗陋,你可后悔没有早点来开开眼?”

    斯年瞥了一眼街上的莺莺燕燕,又回头仔细端详长欢,发现她微鼓的腮边竟隐藏着浅浅的醋味。这个知觉令斯年心中甘之如饴,禁不住想逗她,因此说道:“是啊,以前原是我见识浅薄,只见过寒梅便已觉得自己阅尽了春色。这南京城果然是六朝金粉帝王州、秦淮河畔胭脂地,当真靡丽繁华!”

    长欢表情一滞,继而察觉到了斯年的故意为之。她嘴角勾了勾,猛然揪住他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佯怒地警告道:“后悔也晚了,谁让你招惹到我?这辈子都别妄想什么流连花丛的福分了!”

    斯年对长欢这样的醋妒十分受用,嬉笑着说:“是,是!家里都已经供着一位天仙了,我又怎会看得上那些路边野草?”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一改方才的轻佻神色,郑重地看着长欢的眼睛,继续言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苏长欢,此生,我钱斯年非你不可、非你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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