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凡睁开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的宁静，没有宋祎的面孔，没有昨夜的忧伤，只是心里，依旧空空的，仿佛短暂的呼吸都会勾起回忆的相思。
牧凡起身坐了起来，耳机还在放着淡淡忧伤的歌曲。
牧凡愈发的害怕安静，安静让他胡思乱想，安静让牧凡的心思不断地跳动，安静让那颗本就支离破碎的心更加不安。
那些唱到心坎里的情歌，那些一次次勾起伤心的乐曲，牧凡总是在凄冷的夜一遍一遍的听着，这些音乐一次次的将牧凡的心撕扯，一次次将心灵的温存熄灭。可是，相比于那些安静的、漫长的魇，牧凡更愿意在音乐里寻找共鸣，更愿意跟随思念的步伐回忆回不到的从前。
牧凡的桌子边放着昨夜的还未拆封的纸巾。
牧凡轻轻地拿了起来细细端详。
想起昨夜的失态，想起昨夜将沐冰当成宋祎，牧凡一阵羞愧涌上心头。
牧凡是真的不知道昨夜为何会有如此的情况，他分明看到了宋祎的影子，他分明感到了宋祎就在身边。
为什么牧凡知道宋祎不会来，可是为什么还是喊出来了，为什么还是将沐冰当做了宋祎。
牧凡心里一阵无力，可是又想起了沐冰说的“别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
牧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那包纸巾放在了抽屉的最深处，好似又放在了自己的心上。
牧凡拿起手机，从班群里找到了沐冰的联系方式，牧凡顿了顿，还是给沐冰发了一条信息：谢谢你的纸巾，让你见笑了。
“何足挂齿，加油”沐冰很快回了信息，附带一个可爱的微笑的表情。
看到这个表情，牧凡眼前赫然浮现了沐冰暖人的微笑。
沐冰，还是谢谢你。牧凡在心里说道。
在寒冷寂静的夜，哪怕是短短的一声问候，也让牧凡的心里不再那般冰冷，一丝丝的温存，一丝丝的感动，可却如此有力，如此动人。
如同牧凡难熬的夜一般，沐冰的夜却更加悸动。
沐冰梦魇了。
这是沐冰第一次梦魇，以前只是听别人说过鬼压床、梦魇，自己却从未体会过。
这夜，沐冰真正的体会了一次动弹不得的梦魇带了的恐惧。
突然惊醒的沐冰，看到的不是天花板，而是正躺在床上的自己，自己的思维好似飘在了半空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睡得一点都不安稳的自己。
沐冰想喊，却喊不出来，张大了自己的嘴巴，可是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沐冰想动，沐冰不断地使劲，不断地想要握紧自己的拳头，不断地扭头，不断地翻身，却不能，什么都不能做，就只是这样看着自己的样子。
沐冰很害怕，她此刻没有任何感觉。
沐冰不做任何挣扎，沐冰心里就像是接受了这命运的安排，闭上了眼。
当沐冰看到第一缕晨曦时，当沐冰发现自己还能发声，还能挥动手臂的时候，沐冰就这知道昨晚经历的就是梦魇。
也许自己的有一天会真的变成昨夜的样子吧。
沐冰看向窗外，享受此刻的温暖，身体的感觉还在，还能清晰地知道环境的变化，沐冰笑了，她没有太早的被病魔缠身，昨夜的经历让沐冰对自己的病似乎更有了心理准备。
“叮”沐冰的手机响了
“谢谢你的纸巾，让你见笑了”
虽然是陌生的号码，可是沐冰知道是牧凡发来的。
连忙回了信息，并加上了自己最喜欢的表情--那个可爱的微笑。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牧凡没有再联系宋祎，可他还是会时常一个人走在那条路，可他还是会在深夜里哭泣。
沐冰也没有再梦魇过，可她还是会在夜里独自站在阳台上细数星星的悲伤，可她还是会偷偷地查阅有关als的信息。
没有过多的牵连，牧凡会主动给沐冰微笑，沐冰看到了也会报以微笑。牧凡会坐在沐冰的身后细细打量着这个如沐如风一般的女孩子，他不知道是什么给予沐冰以每天对生活微笑的勇气，他不知为什么不论何时沐冰的嘴角总是挂着微笑。
在牧凡的脑海里，沐冰不爱说话，可是她总是给人以一种温暖的感觉。
可能是她和煦的微笑，可能是她自带的气质，牧凡对这个女孩子又多了一丝善意的关注。
而沐冰呢，静静地享受着正常的生活，她依然爱着鸢尾，她依然孜孜不倦地询问老师关于鸢尾的任何信息，她依然热爱着可能看不见明天朝阳的生活。
沐冰从未抱怨命运的不公，沐冰从未怨恨生活的苦楚。
沐冰就是单纯的害怕，她害怕自己不能够享受身边的一切。
她害怕失去阳光的抚慰，她害怕失去朋友的眷恋，她害怕父母的偷偷哭泣，她害怕自己连恋爱的滋味都没有尝过就坠落于无尽的黑暗。
可是，又有谁会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一个可能连明天的日出都看不见的人呢？
沐冰心里没有答案。
学校一年一度的足球赛如约而至，牧凡三人加入了学院的足球队，并代表学院参加学校的比赛。
牧凡从未参加过正式的比赛，即使在高中，牧凡也只是在足球场踢踢比赛。
如今这阵仗，在自己毫无经验的领域，在自己从未有过的长时间、高强度的竞技下，牧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住，可否和身边的伙伴们一起赢得胜利。
比赛前，班长呼吁大家去看比赛，可是足球并不能引起大家的关注，所以在比赛当天，来到球场上为学院球员加油助威的同学并不多。
“真是的，好歹也是为学院争光呢，怎么一个人也没有来”贾立航抱怨道。
“哎，你就知足吧，你看那边不是咱们班来了几个人吗？”黄铭指一指看台上的观众。
牧凡顺着黄铭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熟悉的微笑，隔着很远却还是能看的见，如沐清风，那必然就是沐冰了吧，还有旁边的陈倚梦，总算还是有人来的，牧凡心想。
在带球冲刺的十几秒里，牧凡什么都不想。
在转身过人的那一瞬间，牧凡什么都不想。
对于牧凡来说，站在足球场上，自己就抛下了一切的烦恼和忧愁。
“哔！”随着裁判员的哨声，比赛开始。
中场开球，牧凡回传，球到了黄铭脚下，精彩的一扣，黄铭摆脱了对方的防守队员。又是一记精准的直塞球，球到了牧凡脚下。
牧凡利用自己的速度，人球分过，漂亮地甩开了一名防守队员。
可是没想到，甩开对手的同时，另一名防守队员凶狠地撞过来，牧凡没有保持好重心，就这样摔倒在地，膝盖赫然磨出了一道血口子。
“哎呀！你看沐冰，牧凡摔倒了啊啊啊啊，你看你看就在那边”陈倚梦惊呼道。
沐冰顺着陈倚梦的提醒看过去，只见牧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血流不止的膝盖，一步一步地从足球场跳下来，瘫坐在场边。
队长见状，立马换上了另外的球员，给了牧凡竖了一个大拇指，示意让牧凡好好休息，然后全队人员又积极地投入到比赛中去。
牧凡无奈，身知自己这种凝血差的体质，“看来是没有机会再上场了啊”牧凡很沮丧，垂头丧气地看着还在汩汩冒血的膝盖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袭来。
“他们没有队医吗？你看牧凡还在那里鼓捣他的腿？”陈倚梦说道。
“你不是带了云南白药吗？你咋不去帮他？”沐冰说道，眼中升起阵阵怜惜。
“我我我，我晕血。”陈倚梦低下头，“不然你去。”
“好吧”沐冰应了一声，然后就从看台上向牧凡走去。
此时牧凡的目光已经从自己的膝盖转移到了球场上，看到其他队员的努力，牧凡自己也多么想上场啊。
沐冰走进牧凡，看到了这血肉模糊的膝盖，伤口周围黑黑的一圈，是塑胶粒摩擦产生的印字，沐冰看到了心里一阵痛苦。
“你不疼吗？为什么还在这里坐着？为什么不去医务室？是走不动过了吗？”沐冰走到牧凡背后关切地问道。
这时，牧凡才知道身后站着沐冰，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沐冰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牧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确实够渗人的。
“我的天，怎么成这样了，我这会儿还感觉不到太疼唉”牧凡回头，看了看沐冰，终于不是那个温暖的微笑了，而是一种怜惜和无奈的表情。
“那你不去医务室”沐冰提高了声线质问道，言语中带着些许的严厉和生疏，可毕竟，对于沐冰来说，自己只是她的同班同学罢了。
“给你，云南白药，还有碘酒，你自己消毒，这大热的天，不要用创可贴，不然再发炎了！”沐冰蹙起了眉毛，这伤口着实让柔弱的女孩子无法接受。
“谢谢你沐冰”牧凡真诚地望着沐冰。
“何足挂齿”说着，转身向看台走去，牧凡在她转身的瞬间又看到了她那令人神往的一抹微笑。
牧凡看了看自己的膝盖，“怎么每次踢球都受伤，真是的……”
牧凡无奈，拿起云南白药，二话不说的往伤口倾倒了上去。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回荡在足球场的角落。
自然，云南白药渗入伤口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沐冰回头“这个傻子，一下子用了多少，看着架势不疼才怪”说着，噗嗤笑了出来。
“我靠，他咋了啊？刚还坐着呢，现在咋开始打滚了”陈倚梦吃惊地问沐冰，竟然看到沐冰还在咯咯直笑，“他啊，云南白药用多了呗，这个人可太蠢了吧哈哈哈”
沐冰渐渐收起了笑容，究竟是什么事，让这个心大的少年会有那么脆弱的一面？沐冰不禁陷入了沉思。
“进球啦！咱们学院进球啦！”陈倚梦开心的大叫起来。
沐冰从沉思中惊醒，而她的目光却是落在了牧凡身上，她看见牧凡从草皮上直接跳了起来，“他不疼吗？刚才还喊得撕心裂肺，真是可怕”
沐冰蹙了蹙眉头，“这个牧凡”又摇了摇头，“这就是男孩子对体育运动的热爱，对集体荣誉的在乎吧。”
牧凡振臂欢呼，跳起来以后才想起来自己受伤的膝盖，随即就又是一阵疼痛。微微回头，牧凡看见了沐冰的目光，在双眸交汇的瞬间，沐冰露出了微笑，直击人心的微笑，此刻的温存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牧凡快速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看着紧紧攥在手里的瓶子，“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啊沐冰”牧凡声说着，那低沉的语调也只有牧凡自己能够听见了吧。
最终园林学院:1艰难战胜的对手，挺近下一轮。
所有队员都在肆意欢呼，都在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牧凡也是，忘却了膝盖的伤，忘却了云南白药侵蚀伤口的剧烈灼烧感，和黄铭还有贾立航相拥在一起。
片刻后，黄铭和贾立航才意识到牧凡的伤势。
三人面面相觑，却又心有灵犀会心的笑了。
沐冰看着走在三人中间的牧凡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足球场尽头，她越发的对这个少年感兴趣了。
沐冰知道，同自己一样，牧凡将脆弱的一面留给了深夜。
只不过牧凡不知道自己为何也衷于在深夜独自一人徘徊在那条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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