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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炉斋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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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张茹梦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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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余士青辗转不能眠,心里想的都是张梦茹,到了凌晨天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只是脑子里那个飘渺梦幻的倩影还未消散。第二天,余士青被一个老妈妈领进了内墙中,他第一次进内院,心里好奇又不敢东张西望,只敢用余光偷偷瞟着。内院里的装饰不比外院布局都是方方正正的,这园子里的一切都是婉转的,有山有水有亭有花,景致高低错落,道路曲折。士青不禁感叹道,这样的风水,怪不得能养出五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哪怕从乡里捡个农妇养在这院子一年半载的,只怕也会精致不少。

    走了没几步,老妈妈便把他引入了一个小院子,院内几个丫鬟老妈妈站着,一个丫鬟上前来行了礼,士青认出这是张小姐的贴身丫鬟玉珠,这丫头长得浓眉大眼已是不凡,丫鬟道:“余公子,老爷和小姐已在厅内等候。”余士青本只想着为张茹梦作画,不曾想张远茂也在,原本缥缈的心思瞬间回了一大半,额上也发了一层细密的汗,又想自己并未做什么亏心事,何必怕他,定了定神,随玉珠进了厅内。

    至厅内,余士青一眼看到一个穿着蓝色撒花绸裙的女子背对自己坐着,想必就是张茹梦了,士青不敢多看,只向张远茂行礼。那女子款款走来向士青微微行了一礼,叫了声“余公子。”那声音淡淡的又带一丝丝甜,向秋日里的桂花,闻之沁人心脾。士青向张小姐行了一礼,只低着头,怕在张远茂面前失了礼,便不敢看张小姐一眼。张远茂看士青还算稳重知礼,想自己要在这盯着只怕他惶恐画不好,便嘱咐了两句丫鬟要伺候好余公子,便回了书房。

    士青见案上的画具一应俱全,正琢磨着如何下笔,忽听一声“余公子,”士青抬头一看,这才第一眼看清了张小姐的容貌,心中一震,难怪那些下人们捶胸顿足也形容不出。士青只觉得成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词都太俗,玷污了张小姐,只在心中叹道此女果真不是凡人,一对弯弯如翠羽般的眉衬得一双美目顾盼生辉,鼻尖小巧玲珑精致可爱,樱桃小口不点而红,削肩细腰,裙下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张小姐正襟危坐,把腰杆挺的笔笔直,双手相叠放于腿上问道:“余公子,我这样坐可好?”士青觉得自己看得入神,险失了态,忙说:“小姐不必如此拘谨,一来这画出来太过古板不好看,二来怕时间长了累到小姐。”张小姐低头掩口轻笑道:“余公子果然是青年才俊,比那些老学究开明多了。”士青只觉得心神荡漾。

    十日之后画已作成,期间张远茂来看了几次甚是满意,余士青自己也颇为得意,想来画画还是要画美女,不仅不觉得累,还十分享受。可惜作画完成之日也是和张小姐分离之时,这十日碍着周围的丫鬟老妈子,士青虽不曾与张小姐过多交谈,但光是像这样能两人共处一室已是心满意足,一想到从今往后再也不能见到张小姐他只觉得沮丧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见,如今既已见了这样绝色的美人又不可得,今后对别的女人又有什么盼头呢,可见红颜祸水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士青自顾自在房内消沉了几日,余霁川来看望他,他便强打起精神,不想让人看出端倪。霁川夸奖他这次在老爷面前显了本事,况且他又年轻,将来必能一展宏图,一番话听得士青心中畅快,原先的消沉之气也去了七八分,自认为从此可以不必给那些老学究打下手,在门客中说话嗓门也粗了些,未免有些得志轻狂的模样,引得旁人讨厌。原本其他门客因为余霁川的面子,又看士青为人诚恳谦逊,都还把他当晚生教他学问,如今看霁川不太理他,他自己又有些浮躁,便疏远了他,至于张远茂本身就是朝廷大员公务繁身,家中又有这么多人捧着,三天一过哪还记得余士青。几天下来士青自觉被冷落,又想起张小姐的美貌,原先的消沉之气更盛了几分,想到自己原也出生于富贵之家,如今竟沦落到这步田地,寄人篱下还要看人脸色,实在是没有心情做学问,便去了茶馆消遣时光。

    这名为玉壶春的茶馆位于秦淮河边,为文人雅士所喜爱。余士青叫了一壶碧螺春,听着小曲,磕了两盘瓜子,自觉没趣,不如找个酒馆痛痛快快喝上两壶。正好台上一曲唱罢,士青刚欲起身,听到身后屏风后面有人说话,像是个中年人的声音道:“先生的丹青本已是城内数一数二,此次求得宝贝,可以说是得偿所愿了。”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年纪大了,不求那些名声,不过有了这一方墨,往后的每副画作都是无价之宝了,我是一副都不愿舍出去的。”士青听得好奇,不知是谁口出这番狂言,他从屏风的缝隙里窥去,是一鹤发童颜的老头,手里拿着个小木匣子。士青刚来南京城便听说城内有一丹青高手名唤童柏儒,他的画作多少人一掷千金也难求,如今年纪大了,眼光更是挑剔,凡是他觉得俗的粗的都不配有他的画,难道这老头就是童柏儒?“如果真是这样,也许今天也该是我转运了。”士青心下暗自盘算,如果童柏儒肯赏识自己,收自己为徒,凭他的本事过个三年五载显了名便能翻身了,再也不用在张府受委屈,说不定余霁川还要看自己三分脸色。正盘算着怎么去结交童柏儒,台上唱小曲的又上来了,台下有人起哄,一片嘈杂,士青再也听不清屏风后的说话声了。

    余士青暗自思虑了一番,觉得冒然打扰不好,还是等童柏儒二人起身离开时再去搭话,不至于太唐突,眼下自己只要留意他二人何时起身即可。于是士青又往屏风后撇了一眼,谁知那边早已没人,一定是刚才台下太吵,人家走了他也没听见。士青大悔,赶忙追出去,哪里还有人影,刚要叹息,回头一看原来他二人坐的桌子上有一个漆雕的小木盒,就是刚刚童柏儒手里拿的那个,上面还有封条,写着“封于丁丑年霜叶。”士青脑中浮现出童柏儒刚刚的那句“有了这一方墨,往后的每副画作都是无价之宝了。”

    晚饭士青没有心思,胡乱扒拉了两口,便回了房,锁上房门,撕开封条打开了那只精巧的小匣子。里面果然躺着一块墨,乌黑发亮,表面光滑,没有装饰用的字画,也完全看不出出处,用水研开了细润无声,果然是好东西。余士青自己也说不清楚,其实用再好的墨于画画的助益也不大,但他看到那只匣子起眼神便收不回了,只想将其占为己有,想来也该是自己于之有缘,那童柏儒是名师大家,什么好东西没用过,如今这块墨被他忘在茶馆,足以证明他也不是很重视,士青便如此说服了自己。士青在案上铺上纸,脑中浮现的是张茹梦的身影,他拿起画笔,笃定地落下第一笔,此后的每一笔像是有神助般精确到位,不一会张茹梦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纸上。一幅画画完余士青只觉得酣畅淋漓,长长出了一口气,画得竟比上次对着张梦茹本人画的还好。余士青捧起那块墨,心里一万个欢喜,说道:“你果然是个宝贝。”,说罢小心翼翼将它又放回匣子里。士青打了个哈欠,原来不知不觉夜已深,刚刚那副画又像是花了他十分的气力,只觉得一阵疲乏,便倒在床上心满意足地睡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有多久,士青只觉得睡的很沉,没有梦,极舒服,无奈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士青以为自己睡过头了,起来一看,天竟是黑的,他分辩不出是天快亮了还是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他起身开门,门外立着的竟是张梦茹!

    余士青惊得几乎下巴都掉了,张梦茹见他如此忍不住轻笑两声侧身挨进门内,替士青掩上门叫了声:“余公子。”士青以为自己花了眼,揉了揉眼道:“大大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说罢撇见桌上张梦茹的画还在,忙收了起来,一时慌乱打翻了一旁的茶杯。张梦茹见他手忙脚乱,掩嘴笑道:“张公子的画进益了不少。”士青羞得双颊发烫,搬了张凳子请张梦茹坐下,张梦茹也请士青一同坐下。

    张茹梦微微转过身叹了口气道:“原来公子还记得我,我只当公子贵人多忘事,早就把那十日的事抛到脑后去了。”余士青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又是喜又是急,忙分辩道:“小姐这是哪里的话!我是一心相见小姐而见不得,你是大家闺秀又住在这深宅大院的,我无缘无故怎么敢叨扰小姐。”,他壮了壮胆又说了句:“只要小姐不嫌弃,我愿意天天陪着小姐,给小姐解闷。”张茹梦面色缓和了些道:“也是了,想来公子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说罢便不再开口。余士青被她这么一说动情不已,但又总觉得事有些蹊跷,他问张茹梦:“小姐可是一个人来的?路上可曾被什么人看到没有。”张茹梦并不回答他,只说道:“你要真想天天陪着我,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也只是在说笑逗我罢了,我比你年长两岁,你该是要嫌我老了。”士青跳起来道:“若真能如此,小姐就算要挖我的心我也愿意!”,全然忘了刚刚的疑虑。张茹梦道:“你要真愿意,去和我爹提亲不就行了。”士青听她这么说,想自己果然是被耍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泄气道:“小姐这是逗我玩呢,您是公侯小姐,我一介草民贸然去和老爷提亲,岂不是要被打断腿。”张茹梦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余士青的手臂上,说道:“余公子多心了,我是万万不会害公子的,只是公子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我把这些都说与公子听,只是公子听了不要看不起我。”,于是便道出自己为何迟迟不嫁的原因。原来张茹梦早年十三四岁的时候其美貌便已闻名南京城,到了十五岁来张府说媒的更是踏破了门槛,但她那时年轻气盛不肯轻易嫁人,她父亲母亲宠爱女儿,也并不着急。事发那天晚上正是冬至,府里的用人大多告假回家了,上夜的小厮因没人管束,喝了点酒便靠在墙根睡着了,被一贼人乘虚而入。这贼人摸黑翻进张茹梦的闺房,刺死了两个陪夜的丫鬟,用刀敲晕了张茹梦把她奸污了,事后这人被张府的人抓住,自称自己患了不治之症,已活不过一年,家里又没钱治病,死之前能尝一回南京第一美女也算值了,最后被张府的人乱棍打死。事发之后张老爷下令谁若敢走露半点风声一并打死,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只言片语传到外头,来提亲的人一下子少了,张茹梦自己也因惊吓过度生了场大病从此不愿见男人,这一耽搁就耽搁了好几年。

    “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会见男人恶心,”张茹梦擦了擦眼泪道:“谁知那日见了公子,不知世上竟还有这样端正的人物,公子如果不嫌弃,肯去和父亲提亲,他一定欢喜。到时候我请父亲给公子谋个一官半职,家里再给我们置办处房产,我从此以后就安心和公子过日子了。”士青听了张茹梦的故事,先是觉得肺都要气炸了,那贼人虽已被打死,但他恨不得要把他挫骨扬灰替茹梦报仇,后又听她的告白如此情真意切,心里哪还剩半点怀疑。士青抬头见茹梦眼眶红红的,双眼泪汪汪,脸颊至脖颈都染了层淡粉色,只觉得心疼不已,握着她的手叫了声茹梦,他说:“你既如此说,天亮我就和老爷说去,咱们尽快完婚,再也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了。”茹梦脸颊飞红,含情脉脉喊了声“士青”,士青见她也十分动情,自己早已把持不住,想既然日后就是夫妻了而茹梦也已不是处子,何不纵情一回,他起身把茹梦抱至床上,而茹梦也并不十分推辞,两人便云雨了一番。

    士青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他忙翻身起来想叫醒茹梦,回头一看身边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茹梦,难道是自己昨天做梦?士青想了想只有做梦最合理了,虽然失望,但也是一场好梦呐,自嘲了一番准备起身梳洗,却一眼看见昨天画的茹梦图被收了起来,桌边是一只打翻的茶杯,茶水已经半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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