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它……”
老丑惊惶地伸出手,想要护照那只不正常的鸟类。
动物则表现的很奇怪,对于这样老丑的反应只有更多攻击性的表达,连正常的恐惧与不理解都不复存在……
芳芬雅迟疑了一会,与我眼神相交,才心地把喜鹊放在一个合理的位置。
老丑仔细端详着它,那喜鹊却只想啄他眼睛,老丑随后用手指调起它的攻击性,那鸟却突然开始疯狂挣扎,然后被芳芬雅彻底勒死了……
“它很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视着这个画面,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老丑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正常的驾驶姿态上,缓缓问着我。
“不知道,想起来以前一些事情……”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认识这种……禽流感,实际上只有被正统血族感染过的人类和他们自己才会彻底免疫这种东西,但凡我们之中有一个正常人,那这机车上现在已经乱了套了。”
我悄悄看了眼手背,那里有些细的红色藤蔓悄悄扫过,纹路不见伤口也已经消失,我终究还是没有掩盖起这件事。
“只是禽流感而已……”
我嘀咕道。
“如果是这样才好了,它最开始出现在一堆疯子科学家培养离体血族血液细胞的研究项目里,后来被发现这是一种高端的生化武器……然后这里就像现在这样,荒凉又混乱,这是规则也是制裁……”
“我觉得这是懦弱,他们一定很想了解我。”
芳芬雅摸了摸我的头,用一条断了的藤蔓。
她把碰过鸟尸的那一截切掉了。
“我?”
我问道。
“我们。”
芳芬雅纠正。
老丑在驾驶座上咳嗽两声: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来聊聊这种东西吧,毫无疑问的是它出现了,飞鸟很难兼容这种东西所以也根本不会传染,控制这种疫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封锁并赶尽杀绝,哼,我想你们应该已经找到了水源站停止工作的原因。”
“你是说黑暗精灵已经……”
我在那一刻突然萌生了带着芳芬雅离去的念头。
“不会,那这里早完了,感染这种东西的话,不是哺乳动物就会快速死掉,包括一些魔物在内,治不好就是绝症,那些家伙相对是安全的,高等些有点人格的哺乳动物会活下去,继续传播这些东西,所有有症状的家伙都活在一种疯癫的世界里,他们脑中没有了恐惧这两个字,所以不像你想的那样耀英檀,他们是会痛,但是他们只想通过暴力去活下去,一点都不可怜。”
“总结来讲,我已经觉得黑暗精灵不会轻易因为这种东西沦陷了。”
我说道。
“他们是少有地在第一时间提供治疗手段的种族,但是那据说代价昂贵,而且使用的技术和资源都是个迷……所以相当于没有。”
“所以我们刚才破坏的路障……”
“会马上被人补上,我确定。”
“喝——”
就在老丑下定论时,四周山谷突然开始回荡着同一声猿啼。
那个声音不像是从远方传来,反而像是以我们为中心在刻意环绕。
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来了。
“咚。”
“喂!别砸我的车!”
高处突然掉下一块拳头大的沉重石头,它与爬行机车的合金板相撞,留下了很多尘土与白沫,老丑的车倒是没有什么凹痕,但是它的主人却很生气。
地精抡圆了手臂,朝着崖壁的一棵树上扔去了一颗石子。
那枚石子包裹着一股雄浑而又模糊的东西,我看不清但我感受的到,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全身的那些纹路一阵悸动,刺激感蔓延到了太阳穴。
很快就有一只像猪不猪,像猫不猫圆圆滚滚的动物,从一颗树后面滑了下来。
看起来像是食草动物的牙齿十分光洁,露出来代表敌意。
然而它很害怕,跑远的时候喉咙里发出和之前长啸很相似的声音。
几个魔物的形体便从它蜷缩起身子的地方凭空出现,他们的身上穿着布满粉尘的衣披,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魔法或者诅咒的力量让我们难以意识到他们,简直就像隐形了。
领头的人举起了枪,我下意识四处寻找了一会,芳芬雅却彻底消失在这里。
“不许动!你们是什么人!”
“把手举高,双腿分开跪地……是这么说吧……”
他们中有个披着布蓬的魔物腿差不多和高跷一样长,最先掏出枪也最先驼起了背,心翼翼地向同伴确认他的举措是不是过于失常。
这些家伙看上去就像被绝境逼到这般田地一样,值得同情,但也要求我们同样警惕。
老丑反应很快,没有热兵器的我们明显处于下风,那个身躯马上达到了那个姿势,就像他从一开始从来没站立过一般。
我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从扔石头那时候起,老丑的表现就像一个暴躁的弱智,刻薄又肤浅,通常来讲,这样反而能让另外一方陷入警惕。
一般是在他觉得有能力处理的时候。
于是我……
趁着萦绕不散的寒冷,开始挥发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
虽然膝盖很痛,但总会比在另外两个人面前一直梗着脖子要好。
于是,我们这边的话语权又被老丑控制了。
“废城!”
老丑伸长了脖子大吼着,那里在这些魔物眼中可能同样不是什么好地方。
期待中的效果很快就发生了,总共六张隐藏在灰霾下的脸面面相觑。
领头的人紧接着说着:
“帮我们修补一下火墙。”
一张属于掠食者的脸在他们的背后匆匆闪过,那个表情上只有单纯的疑惑,没有想象中失望是神情。
幸好,芳芬雅的攻击性不像我想象地那么强。
老丑的机车打到了神奇的档位,并且还被拴上了一根麻绳,每被牵动一步就发出呼噜噜的声响,像是打瞌睡的水牛。
芳芬雅躺在上面,睡得很香。
我们被他们用枪支胁迫返回他们的基地,只是因为老丑说了一句我们是废城居民。
没人管我根本长了个成年人类的样,也没有谁去问芳芬雅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机车后座上的,大概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一胖一瘦,看上去是相同魔物的两个家伙一直在神经兮兮地朝着远处举枪。
“我觉得他们……”
我俯下身想要朝老丑说点悄悄话。
“叔叔叔叔……”
芳芬雅这时突然从机车上跳下来,跑向老丑,那六个斗篷人没有一个理会她。
“怎么了。”
老丑眨眨眼睛,但是只眨了一只眼睛,用傲慢的语气说话。
“我们要去那里呀。”
明知故问,精彩……
老丑又眨了眨眼睛,这次是两只一起了。
“家。”
——
“精彩。”
结果我们被强迫安排在一个超宽敞的尖顶棚下。
其实就是两块建筑废板拼合在一起的简陋建筑,作为露营场地颇有安全感……只要没有长着人眼花纹的蜘蛛的话……
我说着风凉话,用手肘碰碰老丑,这个时候他在弄牙缝。
老丑拿剔牙的牙签穿起那只笨笨的节肢动物,然后把它扔进了火堆。
蜘蛛,变成了一团燃烧的塑料球,然后突然噗的一声炸开,继续燃烧前定格为粉色的肉浆。
“以前有这种蜘蛛么?”
老丑呆呆的问了我一嘴。
“这怕不是又是……寄生魔法什么的,操控动物长出多余的器官来满足施法者本人,你看屁股上的那个花纹,以前……处理过这种案子吧,每次我用完新的杀虫剂,再调查看见的昆虫就会有新的样子,后来我抓了一只封进了松香里,找了个凶猛的蜥蜴人要了点法术的快捷……”
“然后呢……”
“后来我们买了新的杀虫剂,把它往虫子主人的脸上扔。”
“真残忍。”
“这就有段故事了。”我笑了笑。“你想不想听……”
“我想说话……”
芳芬雅慢慢嘀咕到,脸上全是委屈。
我好像看到她想和老丑抢那只蜘蛛来着。
“芳芬雅,你的人类语言,或者说汉语,学的怎么样。”
“不怎么好……”
“那还是得学多点,不然我们今天晚上肯定得靠打蚊子消遣了。”
“哼……冬天哪里有蚊子。”
老丑怕芳芬雅听不懂,进一步暗示。
“没错,老丑,那个操控虫子的家伙在冬天放了一窝蚊子。”
“天哪。”
“咚咚咚。”
歪歪扭扭的空间内,那个歪歪扭扭的塑料门板被敲响了。
“开……门。”
敲门者说道,声音和语气都很熟悉,是那个最高的魔物,
“来了!”
老丑答应的很热情,听上去就像在告诉别人他是这里的主人。
他一步步向着门旁走去,芳芬雅也一点点向我凑近。
慢慢趴在我的肩膀边耳语道:
“我能不能干一样的事。”
“什么事情。”
我说。
“和他们一样,胁迫,那个高个子。”
“我明白,但是你太心急了,我的领导没有给我限制时间……”
“好吧。”
芳芬雅仿佛只告诉我了一件事情:
让她收敛一点好像还是太困难了,她办不到。
老丑很费力的把大门推开,粘连在一起的各种材料板在地面上刻出破碎的叠加声响。
那阵噪音所揭示的身影应该是瑟缩在高跷双足上的羞涩人影,本该如此……
然而那个站在高处的家伙却踩了一双真正的高跷……先前藏在斗篷下的真正身体也显出了它的真实面目。
那是……人类?
不。
用来进一步加强形体高度的高礼帽下,有别在修长耳廓上的木卡。
似乎是为了修正过长的软骨而佩戴,和布满花纹如戏剧面具一般的脸型面饰连接在一起……
这样就没人能从之前的斗篷下看出他是个……精灵了?
“我其实不是那个性格。”
踩着高跷的礼帽怪精灵走了进来。
他的肤质……直到他彻底进入阴影才发现是传言中黑暗精灵的肤色。
处在阳光下只是略显健康的黄黑色,但是进来的时候却已经完全接近黑质了。
“他们会把这种特质分享给别人,用自己一组特制的符文,就像我现在对你说话一样,这其实都是之前的耳语,没想到现在突然用上了,哈?”
老丑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响彻,每个嗓音该有的震颤都裹挟着胡茬的质感。
但是他并没有接触我,只是在远方截断我的视线,触动了某种开关。
“老大。”
随后他经过我身边,嘀咕一句,捏了捏我的肩膀,站到我身后去了。
踩高跷的暗精灵便走了进来,他的礼帽距离屋顶还有些距离,不过也足够高大了,进入这里,整个房间的阴影仿佛都化为了他的蝠翼,也是我们每个人脚下的地毯。
唯一的来自于真面目的东西只有那个雄浑的男性嗓音。
“你们知道修复一个火墙需要耗费我多少精力么。”
“十分抱歉。”
我仿佛听到了老丑的吸气声,也有可能根本没出现,但我总归在他发言之前说出了话来。
“那个火墙是用来阻挠这里的秘密的,像你们这样现代人的围墙策略也不是没有用,哈?咳!”
他突然咳嗽了一声,面具突然歪了,声音也有了变化。
高跷晃动了一下,面具旁突然有撮紫红色的头发掉了下来。
我听到了,那个嗓音在吸气时的变化。
那不是男性暗精灵,是个女性。
和面具的松动有关,可能这家伙刚才出行的时候用了不止一种魔法,这就是为什么她身边的魔物不太在意我人类的外表,因为某种意义上,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
再说,如果他们能闻到我身上魔纹的“气味”呢。
以为她不想暴露,我便选择无视了这一点。
“我受人委托,来这里调查……南部的变动。”
不再是净水站了,这已经是不再是净水站的问题了。
“你是民警,来自魔塔镇的警官,对吧?”
“卒而已……你知道我们?”
“这里的每个魔物都知道你们,只要在电高墙内,所有魔物都是一样的,传说那是一群心地善良的现代人类,也有被感化来赎罪的刽子手,你是哪种?”
“都不是,所以是我,而不是别人。”
“呵,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不无视这一点的。”
她的声音自此彻底产生了变化。
当我抬起头时,她已经摘下了面具,那张硬化的脸悬吊在她下垂的指缝间,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她的眼瞳缠绕着令我炫目的虹光,但明显是一种不健康的色泽。
“你们需要什么?我是一个生病的暗精灵,组建部落踩高跷带帽子,只是为了维持本来的人性,有些事我觉得今早处理比较好。”
“我需要先了解你的病。”
“你了解不了。”
高跷急躁地在地面敲击了一下。
“但……你说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了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
“谁。”
“我以前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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