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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魔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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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夺回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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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头汤熬好了,白色中潜藏的咸淡感,是我暂时还难以确定的东西。

    残留着余温的锅体很沉重,油腻的粘滞物散发出它们刚刚吸收的焦糊气味。

    抬起头,房间里并没有人。

    确切的说,家里本该就不会有什么人能够跟我分享这类事。

    那个时候我的身体还没有开始发育,五官被压缩在并不宽敞的骨架上,照到镜子的第一瞬间就会觉得自己很丑陋。

    那锅乳白色的东西,是当时我为了熬煮“麻辣烫”而准备的高汤。

    零星的压岁钱被我花在这种东西上面,味道只是千篇一律的各色肉肠,长条状枣状还有高盐腌制过的样子;以及那些在沸点下皱缩脱水的蔬菜,甚至还没有它们生鲜时好吃。

    多年以后我会时常回想起那个时候的食物追求,有时候会对当时的渴望产生疑惑。

    怎么品尝都只能感觉那些封装在塑胶里的凝固食物,只是在让机械掺合的单调口感在身体里一再扩散。

    发生在非透明肉香汤水之下的事情,总让我产生一种淡忘的错觉,一种不愿面对的怀念感。

    用筷子享受未知水面之下的感觉,简直是在用他们还原翻墙倒柜,寻找被人遗忘物件时探索禁忌的乐趣。

    尽管我明白那都是假的。

    人生里只有一个拿来盛放零食的柜子。

    饼干,带有玩具赠品的朱古力盒,可以吃的枪糖豆子弹。

    它很简陋,没有分格也没有对称的门栅,就只是用连木材都算不上的材料,随意拼凑而成的家具。

    那个柜子的年代比我出生的那个时候更古老,父亲与母亲的结合,似乎却有它的分量。

    一定只是拿来容纳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的。

    就像给孩子买玩具也只是为了发散他们那无边无际的好奇心而已,让他们的思想在损坏的玩闹中受到折磨,看似不能挣脱的桎梏,就只是同为蝼蚁的责任感。

    如今依旧盘放内部生锈的电缆,诸如此类被丢弃的工具。

    一定是这样吧。

    从那个家里脱离的肉块,被身边的事物驱赶着,逐渐变成最令自己讨厌的模样。

    --

    “我是工具。”

    妄图想要将他手臂上的肌肉扯伤,积蓄着的魔力的双腿踩到了宽刃之上。

    青色纹路顺着刃器延展着,在我重新起跳之时,那些能量也全部被我引爆了。

    撼动着,摇晃着。

    手指刺进他用来窥探外界的视窗,在我接近这里之前,这金属上就已经有了被钢材砸出的凹洞。

    我只需要向内击打就够了。

    激发肌肉里的魔力,放射推进,然后在做储存。

    一拳,两拳,三拳。

    “你说的对!或许我只是被其他东西排在列表上的一个消耗品!”

    凹陷内又有星点血块溢出,但这单纯是我的伤口而已。

    他好像很害怕我看见他的脸,甚至松开了剑刃,专门摁住脑袋。

    “但如果是你说的这样,我们!就全是了!”

    “咚!”

    飞溅的濡沫,从他的盔甲缝隙下飞溅出来。

    “你在干什么!别揭开!再这样我就不留情了!啊啊!!”

    他极力掩护自己的面容,却在一次又一次拳击中受到和我体型不相称的力量而失衡。

    最后他终于驱使魔力爬上了面盔,然而,就在我想要引爆那些时,我的躯干突然被一张巨手抓住了。

    啊,他一定是让自己的盔甲上延展出了钳制形态的能量。

    但是我的衣服太厚了,没法反向防御这招,就算引爆了什么,我的内脏也会因此而遭到冲击的。

    “我叫你不要揭开我的面罩……这张脸!这……张脸!”

    身体被强行拽上半空,紧接着感受到了浮现的失重感。

    想要侵蚀魔力的斗争本能被我遏制了,我必须用那些生产能量来防守这些。

    “不能让别人看见啊!”

    他甩动盔甲,马上我就被扔了出去。

    哪边是骨头哪边又是肉已经分不清,抱住后脑的双臂在混凝土上摔摔打打,灌注铅块一样沉重的痛觉。

    他太强了。

    每次都觉得快要摧毁他的意志,但除了那身坚不可摧的盔甲之外,几乎哪里都是他不可碰触的底限。

    我其实也不想过分的伤害他。

    但这家伙实在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似乎就是整个教团活动的主要支撑者。

    旁边那些驱使魔力的法师,都很尊敬他啊……

    把芳芬雅带到这里,有预谋地设下陷阱,但并没有手握多少胜算。

    只是在被催促着前进而已。

    他,只是在被催促着前进而已。

    挥舞巨剑似施加惩罚一般降下重击的身姿,从那般身形之上流出的血液,拥有和我伤痕一样,充满痛苦又相似的味道。

    和老丑一样是无主的眷属,不侍奉任何阶梯图腾,那旺盛的生命力还有在漫长时间内不断累加的知识,会慢慢构筑成强大的存在。

    单纯从这一点上来看,他拥有更纯粹的可能性,从一开始就感到的那股来自内心的鄙视,绝对不是什么佯装的想法。

    不过他的精神看上去很贫瘠,或者长期为其他事物所困,存在一层与血族有关的精神信息底限。

    “越单纯的人就越强大”么。

    不,不对的。

    那个样子存在近乎稀缺的可塑性,如果他的背后还有其他家伙在刻意诱导,那我就真的难以预料到那样的存在想要干什么了。

    看着他挥出剑气,尽管面盔上绽放火花,还在保持着进攻,毫无恐惧的样子。

    这种东西,我要在今晚毁掉。

    感染者同伴被他拦腰截断,两个。

    从骨头断裂的声音听上去,这大概就是当下发生的状况。

    而那个身影还在朝我走来,沉重的步调中蕴藏浓重的杀机。

    似乎认定我已经昏过去了,乘着逃离爆炸的侥幸心理过来处决我了。

    但我只不过是在装填子弹,静静等待肌肉里的能量恢复而已。

    “为什么要装死,你怕了么。”

    “不,我并不是。”

    回答结束时,在地面转动重新抬起枪口。

    扣动扳机。

    我开枪了,目标是那已经存在塌陷的面罩。

    他的内心不够强大。

    容易轻视,容易疏忽。

    这样让我抓住空档的瞬间,就是最能证明这类现象的存在。

    溢出魔力的剑刃带着风流从身边劈砍而过,第二发子弹冲击的可能性没有再交给被魔力重新保护的头盔,而是偏转向持剑的手腕。

    一瞬间出现的光景,是破碎的弹片深陷魔力隔膜的崩坏前兆。

    大大的血流从那被击伤的手腕附近显现出来,敌人丢掉了剑,先前护住面庞的手腕再次向我砸来。

    不能再被击中了,但也不能退避。

    任何可以让我们恢复魔力循环的空档,此时此刻对另一个人都是致命的。

    用交叠的双手同时挡住他从上空挥下的拳头,待外放的魔力释放到一定程度时,直接取消掉全部手臂的魔力供应。

    臂甲上的防护体被我彻底引爆,双方各自因为这次的冲击力朝着另一个方向倒去。

    然而我的双眼却看到了另一个向我袭来的东西。

    他要踢我,而且借用的还是自己向后摔倒的力量。

    这种反应力和身体攻击的联系似曾相识,树霓云也曾这种空档来袭击我。

    但是我……

    不对,他的盔甲上没有魔力了。

    没法引爆……

    集中在腹部的魔力也不够用,而且我完全没有时间,去调用他们,身体硬化完全不够抗下这这一招……

    “我不会在手下留情了。”

    那股力量进入内脏的时候,我同时也听到了他的嗓音。

    “咚!”

    “咕哦……”

    “我也一样。”

    血液顺着喉咙再次喷了出来。

    我落到了地上,浮空时挥拳所飞出的各种东西,淅淅沥沥就像下雨一样,发出的声音在四周糊成一片

    ……

    “啪!”

    “咚!”

    下一击就像要把我的肩膀给卸掉一般,竭尽全力用肌肉支持自己,才没有倒下。

    “再来!”

    “啊啊啊啊!”

    “咳!”

    “你……碰不到……”

    “哦……”

    “嗬……嗬……”

    “轰……”

    不知道我们又在那里对殴了多长时间。

    当他轰然倒下的时候,我也摇摇欲坠着,想起应该先放松自己哪条肌肉才胡乱倒下。

    什么都没有了,魔力,精神,很想呕吐,但是已经无法分泌胃酸。

    这样的我们喘息着,静静等待着运气的到来。

    老丑也好,其他感染体也好,在外面打击教团增援的特工也好,谁都行。

    视线缓慢下垂着,接触到了沉睡在光弧中的影子。

    不管是不是处在那样的囚笼中。

    结果我还是碰不到。

    ——

    是没有资格么?

    还是真的像他们所言那样,只是执意触碰自己不配接触的东西。

    起伏着的肌肉线条,还有身材比例极为不协的样子。

    浮现出来的是老丑的脸。

    在幻觉里打破了镜子,迎面而来的那些刺鼻的味道,面庞一片模糊的男人在垂老之时被注射血液。

    抱着很温暖的东西。

    记忆模糊的就像婴儿一样。

    我在很寒冷的时候,倒在了地上。

    “暂时,结束了……”

    ——

    醒来的时刻,似乎有种任何结局都能接受的意愿,毫无动静地睁开了眼。

    “老丑。”

    “哎呦!”

    他在抽气味很辛辣的特制雪茄,被我吓的一哆嗦,一边咳出烟圈一边去接在半空中飞舞的燃头,然后烫到了手。

    看他习惯性抹抹手指把烟放在一边,回头露出赔笑一样的表情。

    我没反馈什么好情感,而是问:

    “我睡觉时的状态原来有那么差么?”

    “嗯……呜呜。”

    就看见地精的两瓣腮开始急剧抽搐起来,笑容愈发诡异。

    老丑还是那个老丑,没控制住情绪冲我嚷嚷起来了。

    “那当然了!你知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变成什么样了么?我看见那些感染者对你恭恭敬敬的还以为你变的和他们一样了,叫你你也不答应,东西蹭到嘴唇里才知道吃一丁点,就用拳头捶玻璃。”

    “啊?”

    我好像对这件事没什么感觉,现在是真正清醒的时刻,脑中却全都是徘徊着的失败感。

    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最后的精疲力竭,所以产生了挫败感么

    感情被习惯性隔离了。

    现在能和老丑这样说话也不错,尤其看见他担忧的样子,更能安慰自己就算是失败了也无所谓。

    环顾四周,先前昏睡的自己被安置在一处封闭的巢室内。

    如果想要在这里站立起来,就不得不采取弓背的姿势前进,所以这里是在密道内被人挖掘出的房间,并不是庇护所。

    “这里大概是其他矮脚种做出的地方,不过却摆放可以让你睡下的床,真是可疑呢……”

    看见我情绪稳定的样子,老丑很快安静下来,补了两句话就接着抽烟。

    环视的双目却滞留在卧室入口,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芳芬雅。

    她身上的冬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型号过大的衣服,没有碰到地面也会溢出褶皱,松垮下垂。

    “……”

    我只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只是为了我办到的事情感到高兴。

    就单纯笑笑,告诉她我很好。

    接着逃一样把视线拽离那边,让无论感情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淡化在那个燃点上。

    肩膀紧接着一颤,

    瑞琳娜和博尔格带着好奇的表情出现在门口那边,芳芬雅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那些浸泡在药液中流失的体温,似乎单靠这样就能弥补了。

    有些病弱的我,散发着空虚的慈爱之心,在挥发的烟尘之下。

    轻轻摸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那上面残留着梦幻的气味。

    我想起来在梦中闻到的东西,嗅嗅衣领,那上面也有相同的成份。

    “别哭……”

    我叹了一口气,轻轻抚顺她的脊背,看着那股颤抖渐渐释放出来,闭上了眼睛。

    “老丑……”

    “哎哎哎!是是是。”

    我看见他捧着烟灰缸,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顺便把博尔格和瑞琳娜也从窥视边缘一头撞出去,在那之后几乎听不到任何尖锐的动静。

    芳芬雅抬起头来,死死咬住被单的一角,眼眶里全是液体,浸泡地很湿润。

    我只是习惯性的像个木头一样。

    并没有在压抑情感,只是理智上还清楚

    “我一开始只是想帮你……”

    芳芬雅说,一边咽下喉咙边的泪水。

    “但我马上就变成那个样子了……哥哥……我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么?”

    “没有,你是无辜的,现在的你还能持有和大家相处的机会是好事,你看,我麻烦他们那么多,这么看来我也是有罪的,但所有你要经历的这些,不就是这样么,只要不去怀揣恶意就好了。”

    我安慰着她,喉咙中泛起一股咳意。

    “啊……我想喝水。”

    “我给你端……”

    芳芬雅看来还怀揣着一股巨大的精神压力,她现在的动作完全不像先天性保存能量时的那样,慵懒又随性。

    所以在她马上要离开房间时,我又说道。

    “找机会在去那个地方洗个澡吧,身上的气味都冲洗掉。”

    “嗯。”

    她勉强笑笑,消失在盲角。

    我继续躺下,闭上了眼睛。

    “啧。”

    刚才我摸到了好几个隆起的地方,绝对不是皮肤的问题,单纯是在身体内广泛而又致密的增生状。

    藤体的附着区么?以前没有啊?

    所有的这些在外形上肯定够不成观察障碍。

    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就是了。

    只不过……

    她是不是又长高了两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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