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丑:
“不过,就这么进行下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啊……”
早起吃饭的时候,木制的圆桌上依旧是和昨天一样的景象。
虽然柏莉丝有在刻意改变重复食材的烹饪方法,这个地下农棚所能产出的卡路里也还足够,但我还是对着这些产生出一股挫败感来。
对柏莉丝来说,那大概是我极突兀的一句话。
“你说什么?”
柏莉丝叼着撕成两半的松茸菇,对我说着,眼中洋溢着某种佯装的好奇感。
我忘了,这个家伙根本不知道耀英檀之前遭遇了什么情况,自从某一天起耀英檀就对自己的身体遮遮掩掩,他肯定是觉得任何人看到那个魔纹之后都会起疑心,所以才会变成那样的。
“不,我只是觉得最近度过的几个时实在是太安分了,作为地精有点不适应……”
那种应付一餐似的食物粥现在似乎没有那么难吃了,兴许之前只是长期缺乏油脂的润滑,我才会变成那样。
所以我一边说着,一边安分地扒了几口浓稠的粥水。
“哎?地精是那种生物么?”
柏莉丝的耳朵在头顶跃动着,可能只有这种反应才表示他现在真的是在对什么东西产生好奇。
“有可能只有我是。”
我恰当对她翻了下眼皮,没有做的太过。
“我印象里,周围人朝我谈起你们的时候一般都是形容你们老奸巨猾呢……也有可能只是偏见吧,但是老丑你并没有给我那种印象。”
柏莉丝说完这些,乖巧地啜了一口粥,并没有就这么放弃注视我。
“哼!”
我邪笑一下,粥已经被喝完了。
“姑娘啊,这个词听上去在我们的部族里,可算是夸奖某精的褒义词呀。”
“哎?有这种习俗么?”
“不。”我稍微让紧张的表情放松下来:“只是大家都习惯被别的魔物种认为是这种东西了,地精的兴趣可是很旺盛的,夜不能寐忙了两三周的事情马上就可以让自己放下,然后继续去开启另一件,从婴儿变成壮年油腻的模样只需要二十年,代谢旺盛的不行啊,已经喜欢上相互坑害的社群了,大家;这样的叫法反而是可以博取认同的说辞。”
“啊……我明白了,喂,我可以教你培育菌床的!”
柏莉丝一边不忘吃掉另一半大松茸,一边冲我伸出大拇指,眼中仿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不,我不是说这个……
这家伙真的对我产生这种期待了么?以为我会去学这些参与不了的种植知识什么的,以后要吃蘑菇只要花钱找商人就可以了啊。
“免了……”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吃掉自己的那份盘中菇。
“难道老丑有其他在意的人么?”
柏莉丝稍加观察我那副避开的样子,说出了这样的疑问。
“不,完全不算,虽然有认识有点用的朋友,但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期,他们反而不需要我去瞎掺和,我在考虑的是别的事情啊,我的事情。”
胃囊突然在这种时候泛起一股浸满感,今天从菌床上采摘下来的食物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我的视线转向筷子顶端的那些东西,柏莉丝这个时候从吃饭的座位上离开,开始收拾空掉的碗筷。
“你难道不需要喝酒么?”
她一边把我面前的瓷碗收走,一边故作深沉地说着。
“不,不需要,水加热一会然后在蒸馏就一点问题没有了,昨天我不是一直在喝么?”
“咚咚咚!”
“来了!”
本来我还想继续告诉柏莉丝什么,一阵洪亮的共鸣音突然响彻整个地下道。
敲门声?这种时候?
不,那股声音不算大,也许只是我又在不知不觉中放大双耳的听觉敏锐度了,但我怎么记得上一次掀开那个门的时候,我全身一起发力还用了不劲来着?
就看见柏莉丝拿围裙擦着手从厨房那边走了出来,一股不祥的紧张感攀上了我们的嘴脸;不过,我和柏莉丝还是有区别的。
我完全是搞不懂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人来地下大棚敲木板门,柏莉丝是“觉得这一定是亲友回来了”的那种表情。
这不对啊,这一定不对啊。
事情的进展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呢?
然而在我还未出声阻止的时候,柏莉丝却已经提高了那兔子嗓门答应出去了。
回应的,依旧是一串急促的敲门声。
弥漫在这里的空气,此刻在我鼻腔里洋溢的味道,充满了炽热又尖锐的危机感。
我和柏莉丝对视一眼,对她摇了摇头,然后还是看着那张什么都不明白的女人脸离开我的视线,走到了走廊中。
我的第一反应……找枪。
把闲着没事干卸下的那颗子弹重新装回去,还没开过火的矮人火枪还有砍刀都拖在了身边。
然后慢慢移到门框边,紧张地注视柏莉丝的方向。
她让手支撑住自己的头顶,回头对我投出略带些绝望的眼神。
我注意到她之前是踮着脚的,也就是说在这不短不长的时间里,她已经听过外界的动静了。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只要是来访者,早晚都要进来的这种想法吗?真是个傻兔子。
我大概晃晃我的枪口,让她知道大概要怎么处理这些,怎么说都是当过兵的家伙,虽然情绪控制能力差了些,但基本的心理素质还是值得信任的。
然后那门板,就突然被外界的蛮力掀开了。
“强盗。”
脑海中浮现了这样的概念。
最近这几年这土地看起来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似乎什么都缺,但唯独不缺的就是强盗。
我赶紧缩在门框后方,只竖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呦~还有同伴啊。”
这是第一个陌生的嗓音所说的第一句话。
从踩楼梯发出的声音质感来看,第一个家伙体型不算太大,嗓子的发声音色也属于魔物一边,只听说话的语气就觉得那玩意肯定不正经,左右倾斜的差异,那家伙身上肯定也有枪之类的武器。
混蛋,真是什么倒霉事都要让我碰上么?
“你们是谁?!”
随后,我听到了柏莉丝的质问声。
“我们是谁?哈,我们是额……这位女孩的朋友啊?你们原来认识么?”
女孩……还有“你们。”
先确定人数吧,要尽量保护的人员大概是两个。
前前后后走进来的,敌人的构成是四个魔物,柏莉丝也在适度后退着,引导他们朝着建筑体内部前进。
“诶?破地方怎么还种田的?现在的农民连这种事都要在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干嘛?不过也怪不得,长的这么漂亮,还挺像人类的,就是天生有两个兔耳朵……”
“诶诶!姑娘,会做饭么?我好像还闻到酒味了,待见待见爷几个?”
“会……会一点……”
“孩子”的说话嗓音一直没有出现过,但是在那几串声音中确实穿插着一个体型魔物的踪迹,步伐很紊乱,不是根本不健康就是情绪不好,当然后者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事。
“去里面瞅瞅。”
好了,他们大概是觉得这里就柏莉丝一个,要按照习性分散确定这里了。
首先接近我的步调,正巧就属于一开始用蛮力掀开板门的家伙。
我躲在下垂的被子后方,将身体压缩在那个狭的空间下,制造出他们见到的女人是因为听到敲门声才起床的假象。
看见一只厚皮革缝制的鞋从门外溜了进来,看见我布置的东西还发出了兴奋咂嘴的声音。
……
垃圾,你高兴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吸引他们的酒香被布置在厨房侧面的窖藏室中,从厨房内里侧开的门一路延伸向下,最后达到一个湿度温度相对恒定的地方。
弥漫在这里,令嗅觉都渐渐麻痹的发酵酒气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但当那鞋慢慢朝里走着,我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水槽里有两人份的餐具。
“啊——啊!”
真可悲,老子还打算再拖个几十秒解决他的。
现在怎么办?
“啊?!”
最后一次膨大化身体是被柏莉丝试图弄伤的时候,那个时候因为这些魔法机能还没完全恢复,蛮伤脑筋的。
但是现在怎么闹都可以了。
想要逃跑的家伙被我拽住后腿腕拖进了卧室内,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子弹就直接抄起板凳砸了下去。
“怎么回事?”
“喂,你们两个过去看看!”
我听见对方的反应是这样的,其中两个人似乎开始移动了,但一直缩在远方发号施令的那个家伙还没有移动,肯定在打挟持人质之类的算盘。
真是卑鄙。
一个板凳的木料根本不够遮挡我,在那极短的时间里我把击晕瘦子的身体挡在凳子前,然后回到膨胀之前那个矮地精的模样。
“喂!孙变成那个样了啊!”
“别管他啦!还在喘气,朝房间里面找找。”
很快,就有两个人出现在可射击的区域里了。
“哦……好……”
强盗们似乎也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没有因此就担心朋友的安危怎么样,或者就是有经验的亡命之徒,对于同伴的伤势已经见怪不怪了。
“啧,妈的,让老子们碰上这么些破事,头,帮我看好那个娘……”
分心就是错误啊……我开枪了,越过距离我最近的枪手直接打中后面的那个。
“噫!”
这一下显然把剩下的那个家伙吓到了,他不由分说就扣动了扳机,虽然有遮掩但我必须离开这里。
枪械性能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许多,但也没有好好控制后座,我捡起了并在壁柜边的长棍样火墙,直接对着土墙开火。
“喝……”
击中了,同时也收获到哀嚎的反馈。
就这么站在房间内打出了剩下的两枚子弹,确定对方不会站起来之后,搬出圆桌把它心推了出去。
是滚动的掩体。
“你……出来啊!”
门框处突然就多出了子弹的印痕,直面性的射击我都是枪枪必中,对方所剩下的唯一活跃人员也不会对我多心慈手软了。
虽然被直接打中身体没问题,但如果是大脑脊椎或是心脏,那就得另当别论。
“好?这就出来!”
我用我正常的声音回答道。
“砰!”
结果对方马上就开了一枪,灼热的烟尘铺在我的脚趾边,已经是不要命的东西了,胆子比想象中要很多啊:
“我说兄弟啊,干这行干了多长时间了?”
我就怕我这个地精样的家伙被对方想象成什么茹毛饮血的怪物,看他的射击技术还不错,这个状况很难处理。
“与你何干!赶紧给老子出来,我这里已经有人质了!你总不想让我伤害他们吧?”
“啧。”
然后我就这么把身边一具开始淌血的东西膨胀着提溜起来,接触这种东西的感觉不会太舒服,但所幸我也没有维持多长时间。
所以下一枪他还是开了,但却奇迹般的没有打中任何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想着我的体型大概还是比对方想想的要,所以我站在卧床上加速冲刺了出去,一个滚翻让额头正好并在圆桌的边缘。
在那瞬间的几瞥中,我大概看清了当下是个什么状况。
“我说啊~”
我缩在圆桌后方,任凭子弹在身旁钻出两个孔,对着反射声响的墙壁说话:
“你最好不要太在意我哦。”
但是还没等我提醒他,那种情况就已经发生了。
等我确定那头领已经没有什么威胁感时,便从圆桌后面钻出来,随便朝那家伙身上瞅了两眼。
太惨了。
柏莉丝几天前想用在我和耀英檀身上的毒刀现在穿过了那家伙的手,一种黑紫色的色块顺着血管快速涌现在皮肤上。
“啊啊……啊啊……”
已经知道自己中了很严重的毒,角人族的罩面强盗颤抖着退缩到墙角处。
然后突然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伤口在土壁上留下血迹,轰然倒下了。
……
如果换做是别的家伙,我可以想象他们现在已经被这种强盗团折磨的多么惨。
现在还是少有地关心一下别人吧,毕竟做都做了。
柏莉丝抱着满身是土痕的娇魔物,看着那个她亲手了结的生命,突然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
那个孩子状的魔物只是个普通的羽人孩而已,种族就和废城那个卖符石的男鸟人是一样的。
那种看着我的琉璃样稚嫩眼睛,只因为发现我是雄性地精就突然涌现出一种混沌的色彩。
没事,我习惯了。
和芳芬雅一样也是女孩子啊……
被逼无奈提供这里的位置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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