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安德鲁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景原的要求,起身离开了巨炮的驻扎地。
“劳厄……”
景原自言自语地说道:“难办了啊。”
弗雷德里希·冯·劳厄,191年的物理学奖获得者,获奖成果是他确认了射线的本质的确是一种射线,并且通过晶体衍射给出了射线的衍射图样。
如果没有他的发现,景原和雷蒙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验证物质波的存在,从这一层角度来讲,景原其实一点儿不想和劳厄作对。
而且劳厄本人相当正直,对政治不感兴趣,一生只爱治学,而且对学术自由相当坚持。这样的一个人,实在很难想像他会加入军队,为萨克森作战。
但是会用射线的魔法师中,除了布拉格父子以外,就只有劳厄和号称光之父的伦琴了。
伦琴和劳厄差不多,也是一个典型的大魔法师,对政治和战争毫无兴趣,根本没有可能加入军队。再说了,伦琴今年已经七十一岁,现在也是个老人了,让他亲临战斗一线……
怎么想都觉得不现实。
还是等布拉格先生那边的说法吧。
景原暗叹一声,虽然他还是希望对面不要是劳厄,但是必须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下午四点左右,安德鲁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复杂无比的魔法阵。
“布拉格先生的独有魔法在这里了。”
“谢谢您,布拉格先生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
“就是什么?”
“布拉格先生希望下次如果有什么重要的实验的话,能够找他来做。”
景原哑然失笑,道:“请转告布拉格先生,下次一定找他。”
他是看准了自己以后还会做出更多成果,打算借着这次送魔法阵的机会,再弄一个大奖。
不过像物质波那样的成果,不是这么好出的啊。
这样的成果,不仅需要良好的外部环境、优秀的科学素养,还需要那灵光一现的灵感,以及一点运气。
就像物质波,它的原型其实是有点“以太反攻倒算”意思的导波理论,如果景原看见以太两个字就嗤之以鼻的话,物质波的发现肯定和他无缘了。而就算接受了理论,如果没有试着挥动剃刀,将以太剃掉的话,成果同样不会出来。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个理论本身的瑕疵就只有以太那一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算把以太从理论体系中踢走,得到的也只有错误的理论。
总的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安德鲁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自己明白,接着便离开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公爵家族的子弟,不折不扣的贵胄,总归还是有点傲气的。
——————
炮火准备真的打足了一星期,隆隆的炮声直到七月七日才有所减弱,但始终没有停下。
默西亚开发出了新型的步兵战术,让炮兵在步兵的前面打出一道弹幕,而弹幕会随着步兵的移动而移动,直到步兵们冲进敌人的战壕里为止。再加上之前炮火准备时,第一魔导师团的火力实际上集中在了一段不大的防线上,这相当于在萨克森人的防线上硬生生撕出一道豁口,而士兵们就可以沿着这个豁口长驱直入,甚至都不会遇到什么抵抗。
萨克森方面的防线摇摇欲坠,但他们还是勉强稳住了阵脚,依靠所剩不多的晶石炮弹将默西亚和加洛林的攻势硬生生地打断了,而且还反推了回去。
经过两轮晶石炸弹的蹂躏之后,这里的土地已经被打得差不多快废了,地表的土壤几乎被全部掀飞,露出了大片大片的基岩,变成了一片有着大大坑洞的洼地。结果萨克森人见防线重建无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索姆河和这个大坑之间挖了条水渠,用了两天的时间把洼地变成了湖。
很显然,这种不经考虑的行为很容易导致地质灾害,但是现在萨克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挡住联军的进攻,一切好说。
结果报应第二天就来了。
由于晶石炸弹的轰炸将附近的土质炸得松软稀烂,当天晚上附近的防线就发生了塌方,附近各有两个团的壕沟滑进了湖里。还好发现得早撤退的快,没有死几个人,不过重装备基本上都损耗掉了。
现在大湖变成了一片面积更大的烂泥坑,反倒是让萨克森人的防御压力再次降低。不仅是烂泥坑本身,还由于有索姆河源源不绝的水流补给,附近被炸得松软的土地渗入了大量的水分,变成了沼泽。
萨克森在这之后紧急出动了魔导师团,一边抵抗进攻,一边修补好了一部分还能抢救的阵地,并且布置下魔法阵让水无法侵入。
不过三五天,形式就从对联军有利变成了萨克森人的优势。
沼泽十分有效地迟滞了步兵的进攻,而且三面都是萨克森人的火力,被夹在中间的步兵们简直就是活靶子。
萨克森人现在可以只在烂泥坑的背后布置防御了,而且只有简单的两条。
结果战争史上第一次以晶石炸弹为主的大规模火力准备,就以这样一种奇葩的形式落幕了。
司令部被迫接受自己的失策,重新组织起部队,和萨克森打起了拉锯战。
七月十二日,远征军第4集团军从马里库尔至埃比泰恩5公里正面向巴波姆方向实施主要突击,由第集团军第7军在其左翼采取保障行动。萨克森第6集团军从罗西耶尔以北索姆河两岸向佩罗讷方向实施辅助突击。当日,联军右翼突破德军第一道阵地,但远征军左翼为萨克森人的坑道工事所阻。
而且那些死脑子的指挥官们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一场现代战争,依旧用他们那过时的脑子实施战术,要求远征军采用密集队形冲击,结果被更密集的炮火给打了回来,仅仅一天,远征军就损失了大概六万人。
十三到十四日,远征军右翼和加洛林军攻占第二道阵地,还一度占领巴尔勒、比阿什等德军防御要地。
但因联军为离心方向进攻,且组织协同不力,进展迟缓,使萨克森人得以迅速调集援兵,并于7月19日将第集团军分编为第1集团军和第集团军,加强索姆河上游地区的防御。
等到了七月下旬的时候,这场战役变成了和以前一样的消耗战。
此时双方都已经打红了眼,联军司令部和萨克森陆军部几乎同时做出了投入魔导师团的决定。
前线的普通部队被迅速撤离至第二防线,留下了足够的位置让魔导师团进驻。
与此同时,第二魔导师团同加洛林第一、第二魔导师团集合,第一魔导师团提供火力支援,以摧毁对方魔导师团的战斗力为作战目的的会战最终打响。
————
“开火!”
随着指挥官的命令,淡金色的魔力护盾瞬间消失,接着,庞大的火炮方才发出怒吼,将一枚刻印着大分解术的炮弹投向萨克森人的阵地。
魔导师全员配备电磁护盾,普通的枪击对他们是没有用的,就算是炮弹,也要处于冲击波的杀伤范围之内。
但是炮弹是不会有落地的机会的。
大型防御用魔导器完全可以提前捕捉到炮弹的轨迹,然后布下临时的电磁护盾,将炮弹远远弹开,乃至于丢回的对方的阵地。只有像大分解术这样不讲道理的魔法,才能毫无阻滞地穿透电磁护盾,将来自于“电磁教授”的问候送给每一个萨克森魔导师。而就算是15吋的大口径炮弹,也不得不配备了定时引信,否则的话照样会被弹飞出去。
这是一个守远大于攻的时代。
即便是魔导师团也没有取得多么良好的战果,双方装备的电磁护盾让双方互相对对方的攻击手段免疫,只有配备了诸如射线武器之类不会被干扰的武器,才能够给对方造成有效杀伤。
而这样的魔法阵,这样的武器,无一例外,都是很贵的。
第一天,双方在前线丢下了七十具尸体,以及更多的魔像残骸,但战线没有往前推进一米。
当天的战斗结束后,战地医院内。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死灵法师仔细地观察了他身上留下的伤口,向第二魔导师团的团长欧内斯特·卢瑟福摇了摇头。
“是射线的伤痕,被辐射得很严重,没救了。”
“那没有办法,孩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受伤的魔导师此刻终于从剧痛中平息,他一边喘息着,一边交代了自己的遗言,哀求着卢瑟福赶快结束他的痛苦。
过强的射线破坏了他身体内的微观构造,细胞已经失去了活性。就算还有活性,也没法再分裂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把自己活活代谢一空。
老死灵法师摇了摇头,转身走到药品柜前,配置了一管麻醉药,以及一管高浓度的氯化钾溶液。
“安息吧,孩子。”
麻醉药和氯化钾溶液次第注入他的身体,很快,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是个勇敢的士兵。”
沉默许久后,卢瑟福先生方才说道:“给他颁发勋章,告诉他的家人,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射线是劳厄和伦琴最得意的方向,我不知道他们的独有魔法是什么,但是和射线一定脱不开干系。”
号称“鳄神”的卢瑟福先生看着那一道狰狞的伤口,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他们越界了。”
“您怀疑伦琴或者劳厄中的某一位出现在了前线吗,阁下?”
老魔法师谨慎地问道。
“只是怀疑而已,我们没有抓住确实的证据,他们随时可以让劳厄或者伦琴离开,只要他们出现在伦堡,谁能说萨克森的半点不是?”
“您认为应该如何?”
“我不知道。”
他有点烦躁地挥了挥手,“好好安葬这位英勇的士兵,我回去想想办法。”
老死灵法师不敢说什么,指挥着他手下的四头尸傀,将魔导师的尸体装进了裹尸袋里。
“下一个!”
他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