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
雪伊差点说不出这个词语。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头痛卷土重来。
大火损毁了路恩的脸？
那天路恩启动了魔法阵，但是在雪伊通过火焰的试炼之前因为太担心而冲进火焰里拯救了雪伊，把她搂在怀里，说了一些奇怪的话。雪伊也回复了几句差不多奇怪的话。之后的雪伊失去了记忆，像是漂浮在虚无之中，和无数非人的物交谈。
几个月之后，路恩脸上的灼伤愈合，留下了褐色的伤疤。他带着丑陋的伤疤度过了几个月。
路恩看出了雪伊复杂的心情，宽慰地笑：“没事啦，已经好的差不多，按时涂抹药膏之后伤疤软化脱落，就好的差不多了。”
“然后是粉色的伤疤，再也不会好了。”
雪伊感觉除了额头之外，心脏的部分也疼痛起来。她伸出手指，轻柔地触碰着那块坚硬的突起的伤疤，轻轻地说：“我曾经也有一个这样的伤疤，在心脏的位置，它好了，留下了粉色的伤口，再也没有好。用什么样的药都好不了——魔女和人类在这点上一样，为了掩饰这一点，魔女穿上了长袍遮盖全部的伤痕。”
路恩被雪伊看的不自在，低下头看账本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那也没关系，伤痕是男子汉气概的象征——”
这套说辞他说的很熟练，好像提前编造过了只等着这一刻说出来。雪伊不喜欢听提前编造好的谎言，她说：“对不起。”
很多为了缓解雪伊的愧疚的说辞堵在喉咙口，路恩哑言，手指在账本上漫无目的的游走，支支吾吾地说：“不会啦，我研究过这个问题，平时在街上走我可以戴上兜帽就不会吓到别人，如果是秋收盛典这样重要的场合我离群众很远，大家看不见这个伤疤——真的，不要哭，其实我很高兴，你说了那句话。”
路恩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以至于摧毁了雪伊酝酿了很久的悲伤，重新点燃了她的好奇心：“我说了什么？骂你是蠢货？那是人类的共性你不用太上心。”
路恩的手指运动的弧线越来越大，几乎要把泛黄的纸张戳破，与之相反的是他几乎要停摆的大脑，好像不能呼吸似得快要翻起白眼窒息。
“我到底说了什么？”雪伊的预感告诉她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她战胜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你说……”路恩的声音要比飞虫的低语还要声，“你说你不想比我早死！”
路恩破釜沉舟一般的说完，把头埋进了账本里。
长长久久的安静，只剩下室内旺盛的炉火哔哔啵啵燃烧着。
安静到路恩以为雪伊已经离开，他困惑地抬起头，怯畏地喊：“雪伊？”
雪伊脸上的表情绝对称不上高兴，也不是任何这时候应该出现的复杂表情，混杂着震惊与……释怀？
那不应该是魔女的表情。魔女因为她们永恒的无穷好奇心而对一切突变习以为常，有什么值得执念？
“路恩，”雪伊勉强自己说出人类的语言，“你听见我的许愿，我的愿望里包括雪伊和路恩。”
“这个说法也没错……”路恩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能与魔女并列，很害羞的承认了。
魔女的掌心燃起一团火焰，路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就像每一次他看见雪伊完成他没见过的魔法时候一样欣喜。雪伊没有如此高兴，她说：“路恩，你相信我吗？”
“当然。”
“把手伸进来。”
“好。”
路恩毫不犹豫地伸手触碰火焰，离得很远就能感受到火焰的热情，他没有胆怯，坚定地穿过火焰，与雪伊双手交握。
现在，火焰在雪伊和路恩的手上燃烧，安静而平稳。
“果然是这样……”
雪伊得到了答案，叹了口气。
路恩紧张地问：“这意味着我学会了魔法吗？”
“当然不，人类或许可以借用魔法，但永远不能学会魔法。”耀眼的火焰熄灭之后掌心竟然觉得寒冷，冷且空虚。
魔法消失之后世界重新变得平凡无趣，像是遇见雪伊之前的每一天。
炉火发出平庸的声音。
“路恩，你这个好命的家伙，”雪伊试图假装轻松的语气，可是连路恩都能听出她的沉重，“这是一个魔女的誓言。魔女无法违背自己的发誓，它是最坚不可摧的咒语，你的命运和我捆绑在一起了。”
“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你理解不了魔法的深奥，最浅显最表面最好理解的说法就是——算了，对你来说没什么区别，别放在心上。”
“告诉我，你在不安什么？是不好的事情吗？我有一个很大的书库，我们可以从古老的书籍里找到解决的方法，不要放弃。”
雪伊看着路恩严肃的表情，因为他脸颊上巨大丑陋的伤疤显出某种英雄主义的悲壮。她噗嗤笑出声来：“没有那么夸张啦，我不安只是很愧疚给你造成了这个麻烦。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治疗这个，只是你要吃点苦，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雪伊想逃跑，幸好她混乱的大脑里还留存有一丝理智，她说：“对了，魔女的誓言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及，否则会有巨大的诅咒。你知道的，我是很强大的魔女，咒语越强大，诅咒越强大。”
“好的。”路恩郑重地点头。
走出门，雪伊踢到一个东西，心慌意乱的时候脚尖多了异物使她比往日更加容易受到惊吓：“谁？”
“我还没骂你！”
打着盹莫名其妙被踢了一脚的黑猫不满地离开原地，它说：“我听到你和人类的对话了。这个誓言太糟糕了，对吧？”
黑猫只有幸灾乐祸。它没有人类的感情，对魔物来说，找乐子才是人生信条，它发现了某个天真魔女和人类之间有趣的誓言，如此而已。
“谁都不能说，否则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消灭你。”
雪伊的威胁明显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力。
黑猫嘲讽地“喵呜”一声：“不会的，你现在有了最大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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