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太独自坐在偌大的客厅里,今天又会是自己一人度过一个孤寂的夜晚,顾先生时常像这样出差不在家,她也已经习惯。
前天买来的金盏花摆放在茶几上,每当夜深人静,顾太太都会望着那花朵发呆。
她还记得,在暖暖即将出生的那阵子,她特别喜欢金盏花,她希望她的孩子就像那花一样温暖阳光,而暖暖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那孩子是她生命中的暖阳。
顾太太蜷着身体,窝在沙发里,觉得好冷。
就在这时,清冷的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门铃声。
顾太太觉得奇怪,谁会在这时候来访?
她狐疑地起身,往门口方向走去,在拉开大门的那一刹那,她愣住了。
“妈妈!”
她的太阳扑向她,一瞬间把她的世界照亮。
“……暖暖?”
顾太太一时还反应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用力把她的孩子抱住。
“你怎么会”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把暖暖抱在怀中的这一刻,她的心都化了。
母女相拥而泣,相聚的温度驱赶寒冷,就像在漆黑的夜里仍盛开的花朵。
坐在后院围墙上的悠荷,透过玻璃窗看着这一幕。
她无法预测这对母女往后会如何,不知道顾太太会下定决心把暖暖留在身边,或者还是为了现实考量把她送回去。
然而这些,悠荷都不能再干涉。
她清楚自己不能越出界线太远,否则会回不来。
悠荷浅浅笑了笑,转身跳下围墙,沿着路往前走,几步以后,却倏然停下。
她侧过头,看向后方,阑珊灯火照亮深夜路,不见半个人影,她顿了顿,又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悠荷没有回家,而是在城里兜转了一会儿,然后前往某栋大楼的天台。
脚下是不夜城的繁华灯火,而头顶上的乌云厚得就像要垮下来。
她记得,这里是她阻止盛老板跳楼的地方,在那一夜之后,她遇见她的新管理人。
悠荷垂着眼帘,缤纷的夜色映在她眼中,她能察觉身后有人在接近,但她不急着转身,微微一笑,让夜风恣意吹散她的头发。
那人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悠荷这才缓缓转过头,看着那穿着黑色斗篷的蒙面人,勾起唇角。
“为什么要停下来呢?你刚才错过了最好的偷袭时机。”
蒙面人没说话,斗篷随风摆动,衣领处的白色百合好似随之起舞。
他在手中凝聚白光,一把银色手枪出现在手上,他将枪举起,指着悠荷,扣下板机。
悠荷稍稍往侧边一闪,躲开子弹,但仍削下她几根发丝。
她皱了皱眉,“这个招呼也未免打得太突然了。”
对方没打算留给她空档,手指又扣在板机上,准备开下一枪时,天空却落下雨滴。
滴答——
悠荷摊开掌心,让雨水落在手中,然后她闭上眼,感受那股冰凉直达心底。
蒙面人又将开枪,在扣下板机的那一刻,悠荷手里也同时凝聚黑雾,巨大的黑色镰刀出现,她往侧边跨出一步,挥动镰刀,正面迎接这一枪。
刀锋与子弹碰撞,暗与光对峙,两股力量相互抗衡。
强大的冲击使得两人纷纷跳开,这回,轮到悠荷先发制人,她冲向蒙面人,将拖在身后的镰刀往前挥砍,对方避开,她又继续攻击。
面对巨大的武器,蒙面人防守不易,干脆以攻为守,朝着对方接连开了几枪,这几发准头都不够,皆与悠荷擦身而过,不过倒是阻挠了她的攻势。
光影在越来越滂沱的雨中交错。
悠荷拉开距离,稍作喘息,目光深沉的打量了一下对手。
这家伙的身手俐落,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他的攻击力不从心。
或许,悠荷知道原因。
她心一沉,某种复杂又模糊的感觉从胃部翻搅而上直达喉口,苦苦的,她说不上来。
想要弄清真相,只有一个办法。
悠荷握紧镰刀,大雨让夜色越浓,却不影响她的视力,那双眼眸在黑暗中越是锐利。
蒙面人的气场也不遑多让,他脱下浸水之后变得沉重的斗篷,那把枪在雨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使得悠荷感到格外刺眼。
“做个了结吧。”
悠荷膝盖稍稍弯曲,猛力一跳,从空中落下,同时挥砍镰刀,可这个距离并触及不到对方,却见刀锋在挥落的刹那化作一团黑雾,随即有许多如触手般的黑影窜了出来。
蒙面人一愣,接连开枪抵抗朝他袭来的黑色触手,虽然枪法快速,但黑色触手仿佛永无止尽,不断从黑雾中窜出。
与此同时,悠荷已悄然于不远处落地,她抓准缝隙,迅速移动,直接绕到蒙面人身侧。
由于蒙面人是右手持枪,所以此时左边出现空隙,悠荷一个箭步冲上去,朝蒙面人伸出手,准备把他的面罩摘下来。
没想就在这一刻,蒙面人猛然转头,瞬间举起左手,白光凝聚,另一把枪出在手上,在悠荷碰到他之前,枪口抵住她的额头,悠荷顿时停下。
砰砰砰——
枪声响起,蒙面人持枪的右手连续扣了几下板机,强光将上方那团黑雾消弭殆尽。
而他的左手没动,手指悬在板机上。
悠荷直视对方。
“动手啊。”
她的声音混杂在雨声之中,显得清冷。
蒙面人迟迟没有动作。
“为什么不动手?”
悠荷的双唇在颤抖,她这才发现,她是如此害怕接近真相。
她看不见对方的脸,却可以感受他的眼神,他的气息,他的味道。
那些,都是悠荷熟悉的。
蒙面人迟迟未开枪,最后,他让两只手枪都化为白光消散,然后用那戴着黑手套的手,一把抓住悠荷纤细的颈子,把她拉近。
那力道不,悠荷却吭都没吭一声,眼皮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对方。
她缓缓举起手,那手冷到不像自己的,她触碰他的面罩,蒙面人没有抗拒,似乎在默许接下来她要做的事。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
该是时候了。
悠荷手一提,摘下他的面罩。
即便早知道结果,却在看见这张每天、甚至是每分每秒几乎都会见到的脸庞时,她的心仍仿佛被削去了一大块,流淌鲜血,怎么也止不住。
其实一切都合情合理。
他的父母被猎食者杀死,他的童年曾被猎食者伤害。
他有理由憎恨猎食者,他有理由恨她。
可是,她还是想问
“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一切有没有一点点是真的?”
或许是在悠荷故意掉进泳池的那一次,或许是在云告别式那天他帮她撑伞那一次,或许是乙恩死去后的那个夜晚,他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的那一次。
悠荷不想相信,这些都是假的。
白书沉默地看着悠荷,雨水使他看起来狼狈,那眼神里被冰封起来的愤怒与痛苦,没有人能够理解。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闭上眼,让差点就要溃堤的情绪冻结。
再度睁开眼时,悠荷总感觉自己已经不再认识这个人。
“我是繁缕。”白书用冰冷的语气说,“成为你的管理人,就只有一个目的。”
他掐着悠荷颈子的手开始凝聚白光。
悠荷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感觉,却不再是她熟悉的,白书掌心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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