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事先有过这个约定,齐豫一到绥阳,就去了北街角那家酒馆。馆主人受人之托,把保管已久的信交给他,信上大致说,他要寻找的那个人就在城南太庙旁的拂尘寺,现已更名,叫呈午。
齐豫得了消息立刻去拂尘寺,然而,那儿的僧人告诉他,呈午一个月前就离开这里了,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只记得他那天走得匆忙,似乎遇到了什么要紧事情,但他没有讲,旁人也就没有多问。
寺里的僧人说,呈午是在半年前到拂尘寺的,他当时满身伤,昏倒在门口的台阶边上,寺里的人出来打水,碰巧儿发现他。大家以为他死了,不想他还有一口气,他醒后,寺人问他来历,他不说,问他叫什么,他也不说。或许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住持心善,就收留了他,让他留在拂尘寺里做个打杂的,也有口饭吃。
“对了,呈午师弟离开不久,有几个奇装异服的人还到寺里找过他。”
僧人说的那几个人,应该是齐国的密卫。
看来呈午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齐豫必须尽快找到他。
齐豫走在街上,陆箐婳走在他身后,她用余光瞄着他,看他心事重重,她也异常安静。
他们路过长平街,街边的绣阁前站满了人。
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站在阁楼上,她手里捧着个红艳的绣球,忧郁的眸子又夹带了些许犹豫的神情看着底下的众人。而下面那些男人们都你拥我挤,纷纷抬手,等着接她手里的绣球,胳膊能伸多长,手便举多高,嘴里叫喊着:“投我,白姐投给我。”
陆箐婳打听到了,原来是白家的姐选亲,只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为什么要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呢。
听人说,她父亲是管理绥阳城户籍的白大人。这位白姐是家中的独女,白大人的夫人去世早,因此对这个女儿格外宠爱,一心想找个上门女婿。这样女儿在身边,白大人也放心了。只是现在,白姐早过了出嫁的年纪,上门的媒婆快要把白府的门槛儿踏平了,可是那些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虽然爱慕白姐的花容月貌,但是谁都不想做白家的上门人儿。
而今,白姐二十好几了,快成了绥阳城的老姑娘了。白大人只好降低了择婿的标准,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不管男方家境如何,只要肯做白家的上门女婿,并且对她女儿好就行。
虽然这白姐年龄是大了些,但好歹也是个千金姐,人又长得不赖,所以,这些男人们才挤破了头也要结这门儿亲事。
可是谁能想到这“好事”平白无故就落到了齐豫头上,绣球从阁楼上抛下来,齐豫抬头,本能的接住了。
众人嫉妒的咬牙切齿,又无不惋惜。
白家姐见有人接住了绣球,就走下来,当她看到手拿绣球的男人,她盯着他看了许久。
丫头们唤齐豫一声“姑爷”,推他往楼上去。
“姑爷?”
齐豫不知情,一头雾水。
“是呀,公子接了我们家姐的绣球,自然是要娶我们姐的,可不就是我们的姑爷嘛。”丫头们高兴极了。因为她们瞧出来,姐对这位公子是满意的。
那位白姐拿着帕子,轻声说:“平儿,别胡说。”
她柔情似水,举手投足间,显出她的端庄与优雅,就连声音也是温柔极了,她抬头看着齐豫,微笑道:“公子,这丫头口无遮拦,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齐豫这个男人倒还挺抢手,随便倒了哪儿,都有女人看上他。
他竟也不知道拒绝,还真就跟着那女人上了楼。
陆箐婳不放心,使劲儿推了青云一下,青云明白她的意思,就跟着齐豫上楼了。陆箐婳看了看周围的人,转头也跟去了。
到阁楼上,白姐吩咐丫头倒茶给齐豫,齐豫也不客气的接了,白姐在他喝茶时,让身边的丫头把事由原委讲给他,在他听后,女人慢慢说:“齐公子,事情经过你都知道了。家父为了我的婚事,不得已才这么做,倘若公子没有此心,婉嫣绝不会强求公子。”
白婉嫣等着他回复,她水雾一般的眼睛,情深意切的看着齐豫,柔弱的叫人瞧了就忍不住想去呵护。
陆箐婳故意咳了两声,哪想齐豫说道:“在下答应。”
陆箐婳睁大了眼,她紧紧皱着眉,恨不得把男人从椅子上拎起来,叫他重说一遍。
白婉嫣也很诧异。她的年龄在齐豫之上,虽相差不多,但上门女婿,这样的要求,担心齐豫不能答应。可没想到他如此爽快的就应了。
“齐公子所言,可是真的?”
齐豫淡然一笑,随即道:“当然。我既然接了姐的绣球,就应该娶姐。”他见白婉嫣颇有忧虑,便说:“白姐放心,在下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上不上门,于我而言,不重要。况且,白姐温柔贤惠,在下十分中意。”
他的话让白婉嫣娇羞的脸一红,她掩着帕子低了头。
陆箐婳越听越生气,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齐豫,你真是个混蛋!”
她扭头跑了出去。
白婉嫣这才注意到陆箐婳,她问齐豫,“齐公子,那位姑娘是?”
齐豫从始至终都没瞧陆箐婳一眼,无关紧要的说,“一个疯子。”
白婉嫣带齐豫回去见她父亲,白大人见女儿很中意齐豫,而自己也挺满意这个未来女婿的,未免夜长梦多,就想把婚事尽早办了。
齐豫离开白府,那边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
齐豫回到客栈,陆箐婳坐在院子里,等了他很久。
齐豫拿她当空气,直接回了房间,在他关门时,陆箐婳突然进来。
“齐豫,你真的要娶那个女人吗?”
他回头,轻浮的语气说道:“不行吗?”
“可你昨天还说喜欢纾……”陆箐婳想起男人不让她提那个名字,她也不想惹他生气,改了口说:“喜欢别人的。”
齐豫站在她面前,他姿态高傲,轻视道:“那又怎样?我喜欢谁,要娶谁,关你什么事?陆箐婳,你不会以为,我会娶你吧?”
陆箐婳鼻子一酸,当即说:“我没这么想。我是觉得那个白姐人挺好的,你要不是真心喜欢她,就不要耽误人家。”她嘴巴里嘟囔了句,“你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行为,挺差劲的。”
齐豫听到,假意冷笑。
“我倒想爱上你,可你连这个资本都没有。”
见她没完没了,他呵斥道:“出去!”
从打这日起,白家姐经常让人送信到客栈,齐豫接到她的信,就会去白府。
这天,白家姐亲自过来了。上封信她送过来两天了,可是齐豫都没有到府上,她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眼看婚期要到了,就背着白大人悄悄过来了。不过齐豫出门了,不在客栈。
陆箐婳听霖儿说那个白姐在下面坐着,看样子是要等齐公子回来。
她下楼,白婉嫣正好抬头,瞧见她,女人站起身,客气的说:“你不是那位姑娘吗?”
陆箐婳不喜欢她,本来对她挺有好感的,可是一想到她也喜欢齐豫,就不稀罕她了。
白婉嫣对她,倒很亲和,礼貌的笑着说:“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陆。”陆箐婳淡淡说。
“陆姑娘,那日你走的匆忙,其实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和陆姑娘聊一聊。”她不计较陆箐婳对她的态度,反而说:“婉嫣很好奇,陆姑娘和齐公子的关系。”
“你想知道,问齐豫不就好了。”
“齐公子只说了一点。”
陆箐婳瞧女人看着她时的表情,她皱了眉,“齐豫一定是和你说,不认识我吧?我猜他还说我是个疯子。”
白婉嫣轻轻笑了,算是默认了这话,男人确实说了。
陆箐婳憋了口气,转脸挂笑问:“白姐真要嫁给他?”
提到嫁他,白婉嫣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似乎遇到齐豫,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事情。
她憧憬这份即将到来的爱情,她说:“齐公子他不嫌弃我的年龄,体贴我,包容我,我很庆幸自己遇到他。能嫁给他,是我的福分。”
陆箐婳听着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抿了一口茶,暗暗嘀咕:“还福分呢,以后你就知道他多么混蛋了。”
白婉嫣没听清楚她方才的话,于是问她,“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
陆箐婳要走,白婉嫣留住她,“陆姑娘,我前两日刚得了一把天竺古琴,今天来,就是要把这琴送给齐公子的,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陆箐婳瞥了眼那古琴,她在王宫里倒是见过,的确是件稀罕玩意儿。然而,她却说:“他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听人弹琴。”
白婉嫣有些失望,接着她又拿出帕子,把里面包着的玉石给陆箐婳瞧,“那玉石呢?齐公子喜欢吗?”
“他不喜欢。”
陆箐婳敷衍的回了她的话。
“陆姑娘,我知道姑娘和齐公子的关系不一般,所以我真心想请姑娘帮我,您能告诉我,齐公子他喜欢什么吗?”
陆箐婳站住,她回头看着白婉嫣满目恳切,她坐回来,倒了杯茶,漫不经心的说:“齐豫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不喜欢什么。”
“那齐公子不喜欢什么?”
“他不喜欢你。”
陆箐婳看着白婉嫣的眼神由期待变得失落,甚至难过,她拉起白婉嫣的手,和她讲,“白姐,你心地善良,人又单纯,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不能嫁给齐豫,因为齐豫他……”
女人听她说完那番话,脸色都白了,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回头看向青云和霖儿,她很伤心,对陆箐婳说:“我知道了,谢谢你,陆姑娘,我就不打扰了。”
她走后,霖儿问陆箐婳都和那个白姐说什么了,怎么话还没说完,人就走了。
陆箐婳笑了,就便对霖儿说了,霖儿听了,又是着急,又是觉得好笑。这要是齐公子回来知道她在背后这么黑他,不知道得发多大的火呢。不过这样也好,谁让那个男人不检点,也不知收敛。
青云在一旁傻站着,他都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陆箐婳威胁他,今天的事不准告诉齐豫,不然以后就让他睡马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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