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看到客人马上起来招呼。
许灿辉说了一句：“我找人。”看到窗边的许一诺，他走了过去坐在许一诺对面。
许一诺把视线收回，转过头来，叫了声：“爸。”
“这是给你和妞妞的。”许灿辉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个红包。
许一诺接过：“谢谢。要不要咖啡？”
“嗯。”
许一诺看了看吧台，妹正在专注地玩着手机，他拿过肘拐想要站起来。
许灿辉压了压手：“我自己去叫。”
“嗯。”
许灿辉坐下后，不说话，许一诺也不说，两人相对无言。
直到咖啡送过来，许灿辉喝了一口。许一诺双手握着奶昔也喝了一口，原本的热奶昔已有些许温凉。
“爸，前些天，我去看奶奶了。”
“知道。”
许一诺知道许灿辉也在压制自己的情绪，他沉了口气，用他一贯平和的声音说：“我还去看了七叔婆……”
许灿辉终于目露凶光：“你去找那些人干什么！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吧台后的妹看了过来。
许一诺对她歉意地笑笑。妹摇头表示不介意，走过去把玻璃门关了，闪身到后面的操作间去，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
许一诺没有正面回答许灿辉的话：“爸，可以给我讲讲妈妈吗？”
许灿辉愣神，胸中的怒火被许一诺突如其来的问题一瞬间浇灭。
他从未主动问过妈妈的事情，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许灿辉突然很想知道。
许一诺表现得很有兴致的样子，单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许灿辉。
许灿辉呵地一笑，把许一诺吓得心跳慢了半拍。他没有改变动作，但桌下的手，紧紧地抓住衣服。
“你像她。”许灿辉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她以前也这样，撑着下巴看我，看得人不好意思，她还要看，还说就是喜欢看。”
第一次听父亲说起母亲，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许一诺有点不知所措。尤其是许灿辉这么一说，许一诺感觉手脚怎么放都不对，他挪动了一下身体，腿上的支架碰到了桌子的铁杆，发出“吭”的一声。
“你没事吧。”许灿辉立即从回忆中被唤醒，儿子的腿是他永远的痛。
哪怕一诺再优秀，他也只会盯着那条刺来看。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诺在地上爬、手脚并用、从轮椅上摔下来之类的场景，他帮不了他，很无力，看着他只会更加的焦虑，更加的暴躁。
“嗯。”许一诺暗暗地唾了自己一口，现在的情况就像偷看人家情人接吻不心弄出声音被人家发现了的那种尴尬。
许灿辉知道他手足无措，忍了忍内心躁动：“那时跟你现在一般年纪。那时的大学没有现在好考，志翔……也就是妞妞的爸爸，和班上的同学打赌，说支持他能考上大学的，考完试都给支持他的人介绍女朋友。”
“叔叔认识很多女孩？”许一诺觉得不可思议。
许灿辉脸色渐渐柔和：“我们那时也不认为他会认识什么女孩。大家多年同学，平时班里女同学跟他说话都会脸红。
大家觉得是玩笑话，都一笑而过。我是因为好奇，想看看他是不是认识什么女孩，就接受了这个打赌。可能是因为有了关联，我们是那个时候才真的成为好友。”
“我懂。”
“你懂？！”
“如果我处在那样的场景下，我也会接受这个打赌。纯粹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许一诺好像担心父亲不让他说下去一样，说得比平常的语速要快一些，但声音依然是轻柔又略带磁性。
许灿辉有点惊讶地看着许一诺，他老是听沈君华说许一诺怎样怎样，然而，他并没有亲身接触过那样的许一诺。
时候的他就像受伤的动物，很安静地在一旁舔着自己的伤口，很少说话，看着可怜兮兮。
现在见面少了，每次见面大家心情都不愉快，许一诺给他的表情也总是闷闷不乐。他没有反驳过沈君华对许一诺的形容，但也没有体会过，也没有真正相信过。
“呵呵，我的好奇心跟爸爸一样。没兴趣的事情，像冬眠的种子，怎么弄它都不会发芽。不过，遇到感兴趣的事，就像雨后春笋，一发不可收拾。”许一诺说得犹如一阵轻快的爽风。
许灿辉听着感觉内心被拂过，带走了心里的那丝焦躁：“是啊，我也没想过真有女孩介绍给我。志翔和我一起去庆祝大家都考上了大学那天，他带了你妈妈来，个子的，头发剪得很短，衣着简单，但我竟然看得舍不得移开眼睛。
她和你阿姨一起来的，和你姨对比是一个极大的反差。见我盯着你妈妈看，你姨就过来说了我一通。那个年代很少有这么大胆的女孩。说起来，妞妞的个性有点像她那会。”
提起刘千金，许一诺忍不住微微一笑：“这是你们四人第一次见面？”
“嗯。原来你妈妈和志翔是学的同学，两人喜静，又都害羞，就成了朋友，她是受志翔拜托，才来见面的，一个人不敢来，就带了君华一起。后来说起，她说她根本不知道刘志翔竟然是拉她去相亲。”许灿辉说着嘴角翘起。
许一诺听沈君华提起过相关的事情，不过没有这么详细，许灿辉的描述又带上了个人情感，听着觉得有趣：“那姨和叔叔呢？谁先看上谁？”
许灿辉看了许一诺一眼，喝了口咖啡：“我不知道。刚开始是君华老跟着志翔，后来……
原本君华和你妈妈一起读医，我们学校刚好在隔壁，大家经常都会一起玩，没多久君华家里出了些问题，她就退学消失了一段时间，是你叔叔去把她追回来的，让家里托了关系给她找了工作。慢慢地你姨可能有点不自信，你叔叔又不敢捅破这层纸，最后是妞妞的奶奶促成的。”
“哦？”
许灿辉突然沉默。
许一诺看向窗外。
“一诺，你姑姑还好吗？”几分钟之后，许灿辉开口。
许一诺把头转过来，慢慢地说：“还行，就是我看着觉得她辛苦了些。”
“……”
“听着闲言闲语，一个人照看着两头家，还要出去跑车赚钱。还好姑父人不错，两人轮流着照顾奶奶，估计他们两个很久没有同桌吃过饭了。
春节那会可能家里事多，是姑父在照顾奶奶。因为我们来了姑姑可能不放心，天天跑回来看，看到没什么事又回去。”
许灿辉仰起头，叹了口气。
“爸，我跟你说些心里话，你别生气。”许一诺轻轻地说，“姑姑找到我，应该是没想着我会跟她回去的，她不过在尽尽人事，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她真的只是想你回去看奶奶一眼，让奶奶心里好过些。奶奶看着情况不太好。”
许灿辉双手环在胸前，以缓解心中的压抑，他对上许一诺的眼睛，从他眼里看到了淡淡的忧伤，没有怒火，更没有仇恨：“一诺，你不恨她？”
许一诺摇摇头：“我完全没有恨她的理由，如果爸爸只是为了我，去争那口气，就放下吧。我想，妈妈也不希望你和亲人闹成这样。”
许灿辉说：“不止是你。你知道你妈妈的墓为什么在这边吗？”
聪明如他，许一诺马上猜到什么，震惊地看着许灿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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