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确定这个故事是否适宜100岁以内的孩子们,因为涉及到诸如鬼精灵一类的黑暗地底生物,而这些与巨型甲虫和蚯蚓为伴四处搞破坏的种族又是许多人童年时候的梦魇。但这故事至少是值得我族同胞记住的,所以请允许我将这段“可怕”的往事娓娓道来(尽管其中大多数人对此表示毫无兴趣)。
于此之前我想先介绍一下我们可爱的村子。
当不知情的外乡人提及我们猫仙族居住的包子屯或是评述我族人时,总免不了要从他们奇形怪状的鼻子里喷出“尖耳朵矮个子的猫兽聚居地”“喧闹的懒人区”“不出名不神秘没有英雄”“靠装死才免于灭绝的民族”这样的蜚语。而实际上他们是嫉妒,他们看不惯我们如今自在安逸的生活方式。作为猫仙族一员的我看来有必要于此严正声明:文明的猫仙人与那些在火堆里打滚觅食的猫兽是完全不同的。而中土的霸主龙纹族与我们比起来,其寿命又实在短得可怜,他们最高不过百来岁,我族平均寿命则在三百岁以上。妖精一族虽然永寿,但他们数千年如一日地居于大山深处,要是没发生火山喷发或者地裂天崩的事件,恐怕再过几千年也不会出来,永寿又有多大用处呢?你别以为我在发牢骚,要知道轻易看扁一位猫仙人其后果是很严重的。
在两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就从北方的荒芜雪原移居至此——中土南部平原的颂诗小国。这个非常偏南(再往南就是峰高林茂的多芬山脉,妖精们的城池就隐匿其中,至于具体在哪里,则要慢慢找咯)的地方雨水充沛,河溪交织,盛产各种鱼虾和谷物。尽管古代的猫仙人在渔猎方面很少下功夫,其农作物产量于颂诗国几十个村子中更是不堪一提,但靠着精明干练的处事方式和天生的买卖头脑,他们也积攒了相当多的财富,甚至曾在国内富极一时。
淌过村子西边的清澈小河早在一千七百多年前由人工从多芬山脉北麓引来,它一直是孩子们嬉戏游乐的重要场所。在它的滋养下,河畔的垂柳和翠绿草地生机盎然。
祖辈们选择在花丛旁建筑他们玲珑的小屋,这些小屋一般情况下都是圆形或者椭圆形。然后在外层覆上泥巴然后种些主人喜爱的花花草草,之所以要这么做,我觉得其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简洁好看,也许他们还不得不考虑小屋的良好伪装隐蔽功能,毕竟在当年时常会有全副武装的蜗壳人劫掠村子的恶劣事件发生。
建好的小屋从远处看像是一个个刚出蒸笼的绿包子(在春天和夏天时可能会是其他颜色),包子屯由此而得名,并且名号在数百里内还是挺响亮的。
后来先辈们渐渐有能力把本族的生活方式传播到整个南部平原,同时,这也让包子屯成为外乡人口中的“恶习”根源和代名词。我们不太在乎那些。我辈依然喜欢像祖宗们一样悠闲地在窗前小几旁喝茶品果,在辰星皎月下举办家庭宴会,花心思照顾花园里的奇花异草(这些也耗费了我们大多数的时间与金钱)。
我在村子里是个极乖的孩子,秉承猫仙族的许多传统优点,很多孩子跟我一样,我们很听话,极少犯错误,经常得到长辈们的无私夸赞。也正是这个原因,本故事的主角可不是我,我也不愿意因为想当英雄而去以身犯险(至今依然如此)。
一百多年前,我和我的玩伴们还是一群见识浅薄的青葱少年,悠哉无虑地欣赏每一次日升日落。而快乐的记忆则多数与村边的草地小河有关联。我们在河里游泳嬉闹,或是泛舟而上到离村子几十里外的多芬山脚露营,那有一片更大更好的草地和一个隐于栗子林间的清幽碧潭。柳岸边宽阔松软的草地最适合放风筝,在那约会也非常不错。
但你和朋友约会时千万要提防爱搞恶作剧的家伙,准确地说是两个家伙。因为他们突然冒出来定是不得了的事,而他们却常常是突然冒出来的(比如假装路过)。你就瞧好吧,他们晃着尾巴吹着口哨若无其事地走之后,很多让你尴尬的事情便会接踵而来,至少会有一首歪腔蹩脚的关于你的诗歌从村西一直被传唱到村东,至于作者嘛——大名鼎鼎的包子屯双雄。
一文一武的包子屯双雄,名号霸气,英雄事迹暂时是没有。善“武”的叫林田,这不算什么有水平的名字,仅仅是因为他老爸姓林老妈姓田。事实上他家里林少田稀,祖上也并不显赫。人们一致认为这家伙整天游手好闲惯了,不慷慨,小毛病又多,比如“偷盗”他就比较擅长。他的确是个小贼,这不是什么秘密,也没有污蔑他。因为在他偷窃手段尚未高明的时候常常会发生不幸的事,总之就是结果未遂啦。但人们并不因此而特别厌恶他,除了有些小毛病外他倒还算是个孝顺善良的孩子,偶尔也会扶起摔倒的老人,办正事也非常利索。
村东头的林家小屋实在是不起眼,林田的母亲在他幼年时就因病离开了。他老爸倒是健朗,不过为了生计,林父受佣于田多林广的桑家,自家的花园和屋顶却无暇打理。当然,他很满意他的这份工作,除了每月能领到三个银币外,他还能每天看到桑家的寡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桑寡妇有个美丽乖巧的女儿叫桑妮,包括林田在内,爱慕她的少年有一大堆。但桑小姐喜欢的却是“双雄”的另一成员,林田最要好的朋友——米乐少爷。
一位自称包子屯乃至颂诗国的行游诗行家自然需要一些像样的作品来证实其文才,至少在河边柳树下吹牛或是家庭宴席上可以吟诵出来显摆显摆。但佳作如同他的英雄事迹一样,暂时也没有。
不过这位少爷是个顶有见识的人,虽然手脚纤弱无力,跑得不够快,游泳的姿势也不够美观,可如果你有一些想破头都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大可去请教他。
米乐家在包子屯是最富裕的,他的曾曾曾祖父就是猫仙族的传奇人物米金斗,当年数百里之内无人不晓的商业大亨,慈善人士,其主要经营的是各种生活必需品。即使到了米乐这一代,他家也是当之无愧的包子屯首富。其美妙的花园和屋顶满是最珍贵的奇异花草,收拾得相当妥当,繁而不杂。
米乐的老爹非常喜欢喝葡萄酒,而且他经常在小河边的自家花园内设宴,慷慨地招待大伙(也包括最不富裕的那几家)。人们品着颂诗国首都名仕之城的特产乐步来酒和刚出炉的热甜点,对米氏家族的功德赞许不已。大家于宴会期间除了谈论村务大事(比如下任村长的人选问题),还奏起欢快的音乐,演唱祖宗留下的歌曲,如果你喝得不算多,还能站得稳,可以邀请心仪的人一起跳跳舞。这样的好事每年都会有很多次。
至于这“包子屯双雄”为什么会混在一起乃至亲密无间惺惺相惜,迄今不得而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后来发生的那些可怕事件———。
如果你居住在附近那几个穷得叮当响的村落,那你可能也经历过或者听说过一点风声,关于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小河沿岸村落中毒事件。但那也仅仅只是风声——真相的万分之一。
那场影响极坏的中毒事件发生在我30岁那年的春天,当时包子屯上下几乎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出现眩晕呕吐和腹泻症状,连水牛都泻得爬不起来,几天未见好转。这是从未有过的。究其原因,村子的水源成了最大嫌疑,因为小河下游的多个村庄也出现类似情况。
几个中毒较轻抵抗力稍强的少年决定到河流上游去一探究竟。时年同为28岁的林田和米乐是当中的排头兵,另外还有两个小伙:牛太和波波夫。
一行四人筏着小舟赶到多芬山脚前那块熟悉的草地时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他们发现该处确实很不正常——河岸附近的植物要么已经枯死,要么正准备枯死。这是很明显的,前些天他们还于此露营,当时碧岸荫柳,跟眼前的景象天差地别。
他们悄悄把小舟藏好,然后顺着岸边继续往山脚处的上游走。多芬山脉被茂密的森林覆盖着,延绵几百里。北麓的山脚灌木丛生奇石嶙峋,一条条明澈甘甜的清溪从山里流出,包子屯的小河就是经过改道的其中一条。
但就算他们渴死,此刻也不敢冒然再喝一口河水。眼前的小河越往上越浑浊,并散发着一股臭袜子味道。
他们能听见一些奇怪声音,从山脚密林深处的溪潭远远传过来,听上去像是沧哑而粗犷的吵闹声或者笑声,这诡异的状况让所有人不寒而栗。大家一致认为应该躲在树丛里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再靠近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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