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我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声叫醒。朝阳初升,温暖的光芒照在我的脸上,让我惬意无比。我掀开被子,赤脚走到窗户边,拉开绣着白色花纹的薄纱窗帘,惊喜的发现窗外花园里有一棵一人来高的桃树。树上有一朵碗口大小的洁白桃花,迎风轻摆,娇艳不可方物。
“小姐,您醒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透着惊喜的少女声音。我转头看过去,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圆脸少女站在门口,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们还说您要下午才醒过来呢?真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您居然一点事都没有,真是贵人天相。哎呀,我差点忘了,夫人吩咐我,您醒了就带您去见她。她现在正在用早餐,您看是不是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我脑袋一片空白,总觉得这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的陌生。这个圆脸少女看上去好像很熟悉我的样子,可是我偏偏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好奇的问道:“你是谁?”
“小姐,您可以叫我瓜子,我是您的女伴。”
“小姐女伴”我忽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却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于是指着自己的鼻子问她:“那么,我又是谁?女伴,是做什么的?”
瓜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无比:“哎呀小姐,事情很复杂,我也说不清楚。待会您见了夫人,自然就知道了。来来来,别让夫人等急了。”她一边说,一边过来牵着我的手向外走去,小手柔软而滑腻,握着很舒服。
我被她牵着向外走去,她走的很急,裙摆在小腿上荡来荡去,像是一朵飘荡的花瓣,很是漂亮。我连鞋都来不及穿,只能打着赤脚,跟着她走过铺着柔软地毯长廊和楼梯,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很精致的露台。
这个露台不算很大,周围是一层层云彩般的纬纱。靠着露台栏杆的地方,摆放了一张仅供两人坐的玻璃餐桌,一位黑衣妇人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饭,看见瓜子牵着我过来了,就向我们招了招手,说:“来,过来坐。”
她的声音很平静且轻柔,我直觉的感到她对我没有恶意。瓜子松开我的手,对我说:“小姐,夫人叫你呢,您快过去。哎呀,对了,您早饭想吃什么,你都好久没吃东西了。厨房有新鲜的榛蘑,松露,对了还有刚从蓝海送来的野生鲍鱼和新鲜墨鱼籽”
“瓜子!”夫人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给她准备一杯牛奶,一份煎蛋就好。”
瓜子捂住嘴巴,小声的对我说:“哎呀,夫人嫌我太啰嗦了。我得走了,不然夫人又要罚我了”话痨少女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提着裙摆,露出一双洁白的小腿,转身就跑,样子无比的可爱。
夫人在桌子边,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语气中透出几分溺爱:“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多话呢?”她向我招了招手,说:“来,过来坐。”
我迟疑了一下,这才慢慢走了过去。其实我倒不是害怕,只是忽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场景里,让我自然的有点警惕。这是人类的天性,谁也不可避免。夫人大概看出了我的紧张,安慰我说:“不用害怕,来,孩子,今天我有空,我们说会话。”
她的声调依然轻轻的,听上去感觉很平静,但是让我在一瞬间放松了不少。我走过去站在餐桌边,看了看露台外面。露台外面就是刚才我从阳台上看过去的那个花园,从这里看下去,里面长满了青葱的花果树木,一条小溪蜿蜒穿梭其中,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人帮我拉开椅子,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我坐在黑衣妇人面前,很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她穿着一身很宽松的黑色长裙,长发很简单的扎了起来,露出一张美丽无比的脸庞。
我偏了偏头,心里组织着词语想要形容这张脸,美丽过于普通,精致过于俗套,娇艳过于小气,优雅又过于疏离。我有些自卑于自己贫乏的词汇量,只能由衷的用最普通的话赞叹说:“你真漂亮。”
“要用您。”她纠正了一下我的用词。
“您好。”我向她点了点头,直接的问出了心底的问题:“我认识您吗?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忐忑不安的说道:“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不要着急,孩子!”夫人轻声的安慰了我一下,“来,先吃了早饭再说,今天的煎蛋不错,挺新鲜。”
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为我送上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盘有着金黄裙边的煎蛋,看上去让人食欲大开。我拿起刀叉,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只觉得满嘴香味,忍不住就想赞两句。
夫人看出了我的意思,摇了摇头,对我说:“食不言寝不语,你是一个女孩子,要注意仪态。”
我楞了一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夫人微笑着抚摸了一下我的脸,她的手很温暖,让我不由自主的把脸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摩擦了一下。她感觉到了我的举动,向我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面前细长的玻璃杯,小口的啜着里面的清水,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确实有点饿了,感觉上一次进食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该死的,我什么也记不起来,我甚至不记得我是谁。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牛奶,然后被那股特有的奶味熏得皱了皱眉,一阵反胃,恶心想吐。我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夫人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喝牛奶。”
“没关系。你想喝点什么?”
“有冰镇啤酒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出这个词语,只是直觉的感到这玩意儿配煎蛋应该是一绝,于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我就知道错了,赶紧补充道:“当然,清水也可以。”
“女孩子可以喝点红酒。”夫人耐心的给我解释:“啤酒嘛,私下喝点无所谓,就不要在别人面前喝了。”
管家给我换了一杯清水,我很快的吃完这一顿简单的早餐。等佣人来收拾好餐桌之后,我和夫人才开始了一场很正式的谈话。说是谈话,其实也不对,准确的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我在听。她是这次讲话的唯一主导,在这方面她有着无以伦比的天赋,能够让人不知不觉的被吸引在她轻柔而平静的语气中,不能自拔。
她用第一句话就奠定了整个谈话的基调:“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是我的女儿。”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事实上我的大脑直到现在都是一片空白,只是机械的听着,机械的信着,机械的记忆着,像个被写入初始信息的机甲。
机甲,那是什么玩意儿?
“你刚生下来,就被人拐卖到了很远的地方。我这些年一直在找你,直到上个月我才托人找到你的下落,并且把你带回家。为了保险起见,我带你去医院做了亲子鉴定,确认你是我的女儿。”她拿出一份文件来,放在我的面前。
我接过来看了一下,满篇的术语和图案,我确定我看不懂,于是默默的又把它放回到桌子上。
夫人对我的动作毫不介意,只是向我平静的讲述接下来的事情:“在出医院的时候,你发生了很严重的车祸,在医院抢救了很久才脱离了生命危险。”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手指深深的陷了进去:“医院给你做了心脏治疗手术,你这里还有伤疤,”
我下意识的把手伸进了胸口衣服里,触碰到那两团柔软,就在那一刻,不知为何,自己的身体忽然有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我触摸一具陌生人的身体,又好像有另外一个陌生人在触摸自己。
就仿佛我的大脑和神经分裂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一样。
“傻孩子!”夫人看着我的样子,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对我说:“我是你母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当然,在外人面前就不要这么做了,特别是男人。”
我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教育。
“你的大脑也受到了很严重的撞击,我已经做好了你成为植物人的准备。但是很幸运的是,你的身体素质很好,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过有一个后遗症,就是失忆。”她看着我似懂非懂的眼神,给我解释了一下,“失忆有很多种,你这种属于完全失忆,就是没有关于以前的记忆残留。不过这样也好,以前你那种单调乏味的生活忘记了就忘记了吧。你只需要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最后这句话听上去很怪,仿佛有一点很微妙的味道在里面。不过我懵里懵懂的,也没细想,只是很机械的点头,接受,然后把信息一点点写入白纸一样的大脑。
“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现在的情况。”夫人喝了口水,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讲述我目前的处境,“我的现任丈夫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我的前夫,他很早就去世了,有空的话,我会给你看看他的照片。他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很平庸的人。从你生下来之后,我和你就都没见过他,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的交集。所以关于他的事情,没什么好讲的。”
“我的现任丈夫是曹家这一代的长子,也是国家现任副总统。如果在外人面前,你必须叫他父亲,但是在家里,你可以叫他曹叔叔。当然,你要叫他总统先生,也没什么,一切看你的意愿。”
“你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你的弟弟叫曹雪文,妹妹叫曹雪琴。雪文在北联留学,学琴在读小学,有空我会介绍给你认识。”
“外人把我们的家族称为曹家。曹家是一个有名望的家族,你在享受它给你带来的便利的同时,必须为它做出你最大的贡献。家族利益高于一切,这是家族发展的核心宗旨,你必须记住了。”
“你现在的受教育程度和你的身份并不匹配,所以我会在最近这段时间内给你安排一些必学的课程,你不要嫌累。要成为曹家的大小姐,你必须加倍努力才行。曹家不出庸人,至少我的家里,没有废人存在。”
“”
她给我说了很多,但是不论内容是什么,她都保持着那种平淡的语气,不紧不慢,不慌不张,仿佛在讲述一个和我毫不相关的故事。我姑且听着,姑且记着,认真的看着她,一句话不说。
她的语速不算快,但是如同溪水一样连绵不绝,以至于我们之间一直没有冷场的情况发生。直到这次讲话差不多到了一个段落,她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我:摸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叮嘱我说:“你每个月的零用钱都会打在上面,你要节省一点用。不要买太多奢侈品。”她顿了一下,估计是害怕我误会了她的意思,补充说道:“当然,该花的钱也没有必要太省。这个度,你要自己掌握。”
她站起身来,理了理深黑色的长裙,对我微笑了一下,说:“那么宝贝,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会过的很充实。”
她转身慢慢走了出去,把我一个人留在餐桌边。她看上去走的并不快,身材笔挺,腰肢摇曳,肩部平稳,简直是可以当做雍容华贵的教科书。看着她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一个很急迫的问题,连忙站起来叫道:“喂,那个”
她转过身来,很平静的看着我。我沉默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叫出那个字:“妈”可是她却有点不满意,皱着眉头对我说:“在外面,你应该叫我母亲,而不是简单的一个妈。”
我点了点头,吞了口口水,这个动作又让她皱了皱眉头。我摊了摊手,问道:“我叫什么名字呀?”
她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于我彻底消失的记忆,告诉我:“宝贝,你的名字叫梅芷,芷草的芷。芷名芳香,可以润肤,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就不给你改了。”
老实说,中间那句话我没听懂,不过在自己的心里念了两遍“梅芷”,觉得这个名字和那种叫梅子的水果一样,很是有趣,于是就笑了起来。
“那我就叫梅芷了,母亲。”我用了一个尊称,表示自己很满意这个名字,于是母亲也笑了起来。
母亲走了之后,话痨少女瓜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牵着我回去。她的脚步很碎,很密,于是裙摆就在她雪白的小腿周围飞来飞去,像是一朵摇曳的花。
“夫人看样子很喜欢你呢,小姐。”瓜子的嘴巴仿佛永远都不会累一样,一直在说话,“我可是很少看见夫人亲谁的。自从少爷十二岁以后,夫人就再也没有亲过她。上次我看见夫人亲吻别人的额头,还是小姐,哎呀,不对,现在是小小姐了。那是两年前小小姐过十岁生日的时候”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就打断了瓜子的话,问道:“对了,我今年多大?”
话痨少女捂着嘴巴,吃惊的看着我,感叹说:“哎呀,小姐,你连自己的年龄都不记得了吗?看样子那场车祸真的很严重。对了,我也不知道你多大了呀,怎么办?”瓜子痛苦的挠着头,眉毛皱成了一道很乖巧的弧线,“小小姐今年十二岁,少爷今年十六岁。夫人是哪一年和先生结婚的呢?哎呀我记不得了。”
“好了好了。”我赶紧打断了她痛苦的回忆过程,说:“随便多大了,没关系的。反正比弟弟年龄大就行了。”
“哪怎么行呢?”瓜子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女孩子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呢?这真是太可怕了。你看,我就知道我已经十五岁了,所以我还有十五年就会到三十岁,成为一个可怕的中年妇女。哎呀,糟糕,我可不是说夫人。夫人就算到了三百岁,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不过我到了三十岁”
“你赢了!”我翻了个白眼,撒腿就往我的房间跑,可怜的瓜子提着裙摆在后面跟着我一路小跑,清脆的“哎呀哎呀”声在迷宫的走廊里响个不停:“小姐,你可别生我的气。夫人都不会生我气,她虽然老是说我,但是我知道她对我最好了。小姐,小姐,哎呀,你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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