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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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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事情的开始,得从我父亲的突然去世说起。

    我父亲是名山大学的教授,也是著名的天文学家,在学术界大名鼎鼎。两届星辰奖获得者,国家科学院终身院士,属于享受国家特殊津贴的那一部分顶尖人才。

    不过和大多数科学家一样,他的生活单调乏味的令人发指,一切娱乐,饮食,甚至家人,朋友对他来说都是累赘,常年埋首纸堆和仪器当中,让他的脾气变得固执且暴躁。所以从我出生那一天起,我就没了母亲,家里只有一个保姆照顾着我的日常起居。而当我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思维以后,我和他的关系理所当然的对立了起来。倒不是吵架,他没有时间和我吵架。我们之间只有长时间的疏远和冷淡。这样说吧,我这辈子二十六年来和他说的话大约和他与实验助手一个月的交谈量差不多。

    父亲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亲戚,甚至可以说没有朋友。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因为没有人来和我玩争夺遗产的戏码。在花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处理完那些烦人的生活事宜以后,我在律师处领取了父亲留下的大笔遗产,其中有几张数额惊人的存款单。要知道作为行业的佼佼者,虽然他不屑于去外面兼职,但是光每年的津贴费在常人眼里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我不缺钱,虽然这么说很有些讨人厌,但是因为我前些年工作的缘故,我挣的钱比我父亲多得多,于是我毫不犹豫的让律师把那部分存款打到了我妻子的名下。

    因为父亲的去世非常突然,而这个时候妻子正在第二跃迁空间出差,所以一时半会赶不回来,不然她倒是处理这些繁琐事宜的一把好手。我在家里看着一屋子父亲的遗物,头疼的要死,琢磨着明天是不是找个废旧物品公司来打包,免得自己又要捣鼓好几天。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我拿起来一看,是毛豆豆打过来的。我按下了接听键,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喧嚣声,毛豆豆对着话筒大声的喊我:“梅子,事情办完了?来喝酒,老地方。小华也在,姑娘多多。”

    毛豆豆是我的好友,光屁股长大的那种。我们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他从小没了爹,我从小没了娘。不过他老妈后来嫁给了一个警界高层,对他视若己出。而我却孤零零的在这个冷漠的单亲家庭里生活到现在。

    我看了看一屋子的书和奖状,说不出的心烦,说了声好,出门叫了辆车就去了我们常去的那家小饭店。

    刚到地方,就看见毛豆豆那辆拉风无比的黑色越野车停在路边,整体高大,线条粗犷,相当吸引人的眼球。这是我的得意作品之一,给毛豆豆在城市里开实在是浪费了。这辆车应该在一望无际的荒野,或者是砂砾密布的异星表面奔驰,而不是给毛豆豆那个贱人拿来勾引师范学院的女学生。

    我上去对着车的轮胎就踢了一脚,毛豆豆从二楼的窗户里伸出个头来喊我:“喂喂喂,那个穿黑衣服的,你干嘛踢我老婆?”

    我对他比了个中指,说:“你老婆还是我做的,我踢踢怎么了?”

    他拿了罐啤酒就朝我扔过来,我顺手接过,拉开来一边喝一边蹭蹭蹭的跑上了二楼我们常去的那个包间。

    一拉开门,毛豆豆就冲了过来,一把把我搂住。我一米七五,不算高,当然也算不上矮,不过在他接近两米的个子前面就好像一个小孩。我冲他肋骨就是一拳,他疼的浑身一缩,我就势挣脱他的熊掌,来到桌子前坐下,小华微笑着递过来一双碗筷。我看着空荡荡的包间,左顾右盼一番,不满的问道:“干,姑娘呢?你们俩谁是姑娘,脱了裤子我看看。”

    毛豆豆揉着胸侧走过来,抱怨说:“梅子,你他猫的下手真黑。”我白了他一眼,拿起手里啤酒和他喝了一口。小华在旁边解释说:“梅子,我们知道这几天你烦心事挺多,今天就我们朋友三个喝喝酒,说说话,没其他人。”毛豆豆在旁边接了一句:“你要愿意,小华把手里的姑娘都给你拉过来,今晚和你玩百人斩。”

    小华笑了一下,白皙的脸上看上去似乎还有些腼腆的味道,他举起酒杯,向我示意了一下,招呼说:“来来来,先吃点菜。”

    小华和毛豆豆算是我在这个城市里交往最密切的两个朋友。说起来也是巧,长得牛高马大,言语粗俗,一副流氓模样的毛豆豆是个警察;而说话轻言细语,仿佛像一个害羞的初中生一般的小华却掌握着这个城市最庞大的地下公司,也就是俗称的黑社会。

    我们三个成为好友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不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谈论彼此的工作。尽管大家心里都明白两外两个人对自己知根知底。这大约也是我们能成为这么久的好友的缘故吧。

    我吃了些菜,喝了两杯酒,感觉有些热了,顺手脱下外套挂在椅子上。“当啷”一声,一个金属物品从外套兜里掉在地上,我捡起来一看,是一个拇指大小的圆柱体,前段很尖锐,呈圆锥状,整体看上去像是个快用完的铅笔头。

    “啥玩意?”毛豆豆随口问了我一句,我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领取父亲遗产的时候,律师一并拿给我的。当时也没在意,随手放到了外套口袋里。我拿起来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说:“我死鬼老爸留给我的,说不定是钻石做的。”

    毛豆豆摇了摇头说:“你老爸留给你的,说是陨石我就信。”

    我想了一下,很无奈的同意了他的说法,举起酒杯和他喝了一个。小华倒是对我手里的东西倒是挺有兴趣,他接过去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又还给了我,很肯定的对我说:“米格勒的作品。”

    这句话听上去很牛的样子,仿佛是说哪个艺术品出自哪个著名的画家。我再次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雕塑,黑漆漆的,不知道用什么金属做成,看上去很有些年头的感觉。我顺手拿着它朝左手的啤酒罐划了一下,“噗呲”一声响,轻而易举的把罐子划成了两半,泡沫猛地溢出来。溅了我一裤子。

    我赶紧拿纸来擦干净裤子上的酒水,毛豆豆在一边赞道:“干!削铁如泥,神兵利器啊。梅子,你小心点,别把你小弟弟割下来了。”

    “滚。”

    小华在一边解释:“米格勒的作品都是用特种金属做成。这种金属通常用来做航空机械或者超硬度切具,切钻石什么的不在话下。就这玩意儿,放网上三千块钱,大把人抢。”

    我算了一下,按正常情况来说,我一个月的工资有两百多块,这里面还有一多半是加班和补助。也就是说,这个小玩意儿的身价够我在矿星那个破地方干一年多。

    “这么牛?”我坐下来拿着这个东西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来。它线条圆润,周身刻满了繁复而无意义的花纹,握在手里没那种金属特有的冰凉感觉,反而好像一个很有些年份的枯木。

    我问小华:“你说的那个米格勒是谁?”

    小华指了指北方,给我解释:“这人在北方联盟挺有名。说起来,倒是个不凡的人物。以前当过流浪画家,技工,考古学家,数学教授,建筑师,还出版过几本很不错的散文集。”

    “我只看老流的小黄文”毛豆豆在旁边插了一句,和我心有戚戚的干了一杯。小华笑了笑,也没理我们,继续说下去:“后来他发现自己会的东西太多,但是每一样都不能达到顶尖的程度。想了很久,觉得能把自己的所有才能集合起来运用的,就是雕塑。”

    “有这么玄?”我在旁边问了一句。小华这人挺神秘,平时他都呆在这个城市,仿佛最远就到过郊区。不过说起人类世界的种种秘闻轶事,却是张口就来。

    “数学之严谨,艺术之壮美,文字之变幻,历史之凝重集于一身。据说他的每一个雕塑作品的曲线都符合一个完美的函数公式,上面的图案都是一首漂亮的诗歌。这些东西都是纯手工打造,看似简单,其实包含了很多微妙的地方。”

    “这倒是!”我很同意小华的观点,“至简至美。”

    毛豆豆听不下去了,指着我们骂:“我说你们两个别酸,说点人话好不?要不要我叫七八十个小妹来和你们口头交谈一下人类繁衍的终极奥秘。”

    我和小华只能笑笑,举起酒杯和毛豆豆这个臭流氓继续喝酒扯淡。说来说去,说到了最近一段时间的星际开拓上。毛豆豆神秘兮兮的问我:“知道不?帝国的那帮子叼人在第二开拓空间发现了有其他文明的痕迹。”

    我不信,摇了摇头,举起四个手指说:“四个开拓空间,每一个刚进去的时候,都会发现有疑似文明的东西,最后除了一帮子没进化完全的怪物,其他屁都没有。”

    “这次是真的。”毛豆豆把头凑近了一点,仿佛生怕这个惊天的秘密泄露了出去,“我那便宜老爸说的。你猜帝国那帮子人发现了什么?”

    “什么?”

    “一本书!”毛豆豆比划了一下,“品相完好,文字清晰,高清无码就是看不懂。”

    这个消息的信息量太大,我和小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吃惊。自从百年前人类发现了跃迁点,并掌握了空间跃迁技术之后,已经先后发现并开拓了四个跃迁空间。刚开始的时候,人类还怀着对未知的恐惧,小心翼翼的像蚁群一样开始探索神秘的空间,在怀着对资源的渴求的同时,又害怕遇见另外一个高度发展的外太空文明,从而导致难以想象的后果。

    但是这些年的情况却让人类长出一口气。在四个跃迁空间内,人类发现的所谓外星生命,大多是些无意识的微生物和千奇百怪的植物,最多也就是有着幼儿智力,仅凭本能行事的动物。在全副武装的人类面前,这些动物哪怕再凶猛,也不过就是一个个移动的宝箱而已。

    但是毫无疑问,一个文明的象征就是书籍。如果真是在跃迁空间发现了书籍的话,那么一定会有另外一个文明存在。或许已经毁灭,或许正在暗处默默的窥探着我们。想起来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皇家那帮叼人联合了几个高等级的星际开拓团,正准备对发现书籍的行星周围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勘探。”毛豆豆继续爆料,“排行前十的开拓团去了四个,车队也去了。”说到车队,毛豆豆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我摇了摇头,示意无所谓。然后举起酒杯对他们说:“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人挡着。真要有什么事,咱们叁也只能等着。说这些没意思,来,喝酒喝酒。”

    这顿饭吃到凌晨才罢休。散会的时候,小华提醒我说:“梅子,梅教授给你留了个不错的东西啊。那个东西好好保存,可别掉了。”

    我酒量本来就不好,加上最近心情实在是不怎么样,很快喝的晕乎乎的。毛豆豆屁事没有,开着车把我扛回家,丢在沙发上转身就走。我一个人在屋里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起来吐了两次,又洗了个热水澡,这才觉得好了一点。

    不过这么一搞,我完全没了睡意,在窗户前抽了支烟,忽然想起毛豆豆今天说的事,就打开网站去查了一下。用屁股想也知道,各大门户网站不可能登这种容易引起歧义或者恐慌的消息,我去了几个常见的论坛,那帮子人还是几个老调调,这边唯一智慧论和多元发展论在掐架,那边跃迁空间无限流和空间爆炸论的脑残粉在搞暧昧,中间掺杂着无数八卦信息,什么帝国皇家开拓团已经装备一拳头就可以打爆一个行星的机甲,什么小电影又出了一部外星触手黑暗篇,精彩的让人欲仙欲死。我翻了几页,实在是没有兴趣和这帮子扯蛋男瞎扯,转身想登陆车队的内部论坛看看。

    输入熟悉无比的账号密码,屏幕上显示了几个大字:您的id并不存在。我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酒后手抖,再次输入了一遍,然后又一次出现了这几个鲜红的字:您的id并不存在。

    我长叹一声,一下就什么兴趣都没了,随手把鼠标丢在桌子上,一个人在显示器发呆。

    我的id被车队删除了。

    是的,没有错,我再也不能潜伏在车队的论坛里,像个隐形的人一样看着那帮熟悉的id聊天打屁欺负新人。我和车队唯一的联系就这么断了,忽然而决裂,甚至让我没有一丝心理准备。

    其实我在三年前退出车队的时候就有这种觉悟,但是技术部那帮兄弟很讲义气的把我的id隐藏在管理员名单里,以至于让我有了一种能够在这里永远待着的错觉。

    三年了啊!我长叹一声,习惯性的去摸烟,感觉只有烟雾才能遮住心里的那一股无法掩饰的酸楚。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忽然鸣叫了一声,提示我有新的短讯进来。

    我拿起来看了看,是妻子发给我的。由于不在一个空间,所以即时通讯很难实现,这个时候联系的唯一手段就是短讯。信息很简单,寥寥几个字:我尽快回来陪你处理爸爸的身后事。

    跃迁空间之间的旅行时间很难确定,我倒是能理解妻子此刻的心情,回了两个字:不急。妻子从小家境不好,是那种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丢的人,大概是怕我败家子作风发作,把父亲留下的东西统统丢给旧物回收店。我自嘲的笑了笑,想来在妻子眼里,我就是一个理财技能天赋树没加点的玩家。她至今还不知道我前几年在车队到底挣了多少钱,或许某一天让她看看我的账户,她的表情应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那把父亲留给我的那个米格勒的雕塑来。我走过去拿起外套,想摸出来再看看,手在几个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结果除了一包杂物之外,那个东西却没有找到。我站起来摸了摸身上的裤兜,也没有;把背包里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倒在地上,扒拉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晚上毛豆豆把我扛下楼的时候,我应该是把那玩意儿放在了外套口袋里。于是我再次把外套拿过来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这玩意儿莫非就这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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