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一早便忙活起来,凤韶正要请安时看到尹鸢和尹霖都来了,便问丰弟道:“这是怎么了?”
丰弟打了个哈欠,耸耸肩,回答道:“母亲要带你和大哥去祈灵寺祈福,所以鸢姐也就顺便跟着去了,然后尹大哥也要跟着他妹妹…”
凤韶听懂后拦下唐夫人:“娘,莫要折腾了。”
唐夫人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前段时间总是受伤,娘心里不踏实,必须要去寺里好好拜一拜。”
凤韶只好作罢,让唐夫人高兴就好,她也就顺从了。刚出府门时,竟见门口的马上有一熟悉的身影,她微挑秀眉,对步临风问道:“你怎么在这?”
尹霖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凑到她旁边说道:“他是跟着我的。”
凤韶看着那马上的少年,忽然发现,他们两个人似乎越走越近了。她摇了摇头,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转身对易念低声吩咐道:“把白楼暗中保护我们的人先撤了,步临风察觉灵敏,别让他发现了暗中有人。”
易念担忧的问道:“可是现在萧家蠢蠢欲动,若是把他们撤了,安全如何?”
凤韶看向马上的步临风,回道:“这次跟随的护卫不少,况且还有步临风和尹霖,即便出事也无大碍。”易念点点头,转身离开去办事。
祈灵寺在都京城外,依山傍水,凤韶一来到这感觉都比都京的空气清新。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就跟着唐夫人好好的拜了拜,而后唐夫人要带着大哥和尹鸢找道长好好算个良辰吉日,她也落了单。
她刚从寺内走进院里,就听到路过的旁人欣喜道:“听说和云大师在寺里,简直是百年一遇啊,我们快去瞧瞧。”
凤韶闲来无事,也就顺便问了一句:“和云大师是谁?”
青桑外向活泼,对许多事知道的比棠木和易念要多,所以她解释道:“和云大师很通命理,算人的命格很准,听说多少人拿千金想算一次都算不上。传闻他预言过柔然会有一场大旱,死伤无数,柔然的王不信反怒,将和云大师抓起来关了半年,结果这半年里真的大旱,颗粒无收,柔然的王一放了和云大师,就天降大雨了!”
凤韶也不是很信这些,便径自离开,突然一个僧人拦住了她的去路,说道:“姑娘有血光之灾啊。”
棠木一听便怒道:“你这个僧人胡说八道什么!”
她受过的诅咒也不少了,便也不在意这些,毕竟是僧人,不信也要尊重,她也就没有生气,开口道:“我与您不认识,所以井水不犯河水。”
刚说完,一熟悉的男声响起:“和云大师。”凤韶回头看去,只见步临风走来。她愣了一愣,转头回看那个僧人,她实在没想到这个普普通通的僧人竟就是和云大师。
和云大师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贫僧没有骗姑娘,姑娘未来会有两次血光之灾,一次轻一次重,而且这两场灾却无法化解。”
“不过姑娘是从血尸里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命硬的很,所以这两次血光之灾,也不会伤及姑娘的性命。”
在场的人都露出疑惑和诧异的神情,包括一向冷静的步临风。凤韶起初不信,可和云大师说的从血尸里活下来的,不就是说的六年前风家军被屠杀吗。
“既然都无法化解,那大师何必泄露天机?”凤韶激将道。
和云大师笑了笑,道:“因为我就算告诉你法子,你也不会去做。”
凤韶挑眉看着他,静待他继续说下去:“活命的法子,就是姑娘收手这一切,远离这乱世纷扰,方得平安。”
她微微一笑,道:“是,自亲手系上羁绊的那一刻,不论刀山火海,我绝不会回头。”
和云大师会意的笑了笑,转身离去,边悠然道:“姑娘可要平安活着,你我还会有见面的时候呢。”
步临风没有发问,却是饶有意味的看着她。回去的路上她也只是坐在马车上听唐夫人和尹鸢聊天,思绪万千。
忽然马车急刹住,唐夫人和尹鸢都是女子,自然吓了一跳,只听大哥在外喊道:“有刺客!”
凤韶安顿好唐夫人后跳下马车,见大哥他们已进入打斗中。她一个侧身闪过刺客的出剑,制服后抢过他手中的剑,对大哥说道:“护好娘和尹鸢!”
大哥和尹霖会意的转移到马车附近打斗,凤韶在打斗中发现杀手好像是冲她来的,她便转移目标,吸引杀手,离马车越来越远,当她和步临风快退到悬崖边时,看似大部分杀手都到这里了。
纵使她和步临风武功高强,可打斗时间太久,对方人数太多,她的身体实在是吃不消。
凤韶朝那悬崖峭壁望去,下面烟雾缭绕,看不太清,但可以确定是有河水的。她决定道:“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他们人太多了,我们跳崖吧。”
步临风将长剑刺穿那杀手的脖颈,一个飞身过来拦腰抱着她跳下悬崖。
在深水里,她紧紧抓着步临风的衣襟,她忽然发现,这是她离步临风最近的一次。冰凉的水让她一下清醒过来,水的浮力缓缓地托起他二人,步临风的的手臂一直环在她的腰上,已至于他们不被水流冲散。
浮出水面后,凤韶见自己的衣衫都湿透了,贴在身上,不由羞了脸。她突然倒下,步临风下意识的立即扶住她,才发现她左肩处的衣衫被血水染透。步临风紧蹙眉头道:“你受伤了?!”
凤韶虚弱的点点头,步临风连忙紧紧捂住她伤口,以防血流不止。她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因为没有力气,只得被他一路紧紧搀扶着。二人溯河而上,趁着天色没彻底暗下来,他们二人幸运的找到了一间竹屋,而且里面东西齐全,像是以前有人居住过的。
他在衣柜里给她找到了一件新的女子穿的衣裙,就是料子比不上富贵人家的。她勉强换下湿透的衣衫,倚在床榻上等他回来。
过了良久,步临风端着一盆热水回到床榻边,又将草药和绷带放在榻前。他在她的身后垫上被褥扶他靠好,又刚伸手要解开她的衣衫,凤韶就立即避开,瞪了他一眼问道:“你要干什么?”
步临风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说道:“上药啊。你这样子能自己上?”
凤韶撇了撇嘴,无奈只好低下头去,任由步临风摆弄。他将她衣衫的左肩处慢慢拉下,她雪白的肩膀都裸露在外,他一低眸看到她的后背时,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因为她的后背上有许多大不等的伤疤,叫人可怖又心疼。他不由陷入沉思,她以前都经历过什么,竟会这样伤痕累累?
凤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看够了没有?”
步临风才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她,而后低头悉心的给她上药。他将凤韶左肩处的污血擦净之后,看到一个伤疤很明显,他记得那是因为俪妃受的伤,他过后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她还只是个女子,怎么忍心会对自己下如此狠手?她刚受的伤也很严重,但他在抹上草药包扎的时候,她却一声不吭的忍着,仿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伤痛。
凤韶感觉到他在很心翼翼地上药,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离得很近,有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的感觉。
步临风轻声道:“你休息一会,我去找找吃的。”凤韶疲惫地点点头,闭上了双眼。
唐府。
唐夫人一行人都平安回府,却得知凤韶和步临风下落不明,唐夫人便不停的哭,尹鸢只得在旁边安慰着。
唐锦华焦急道:“爹,还是报官吧!韶儿这样下落不明也不是事啊!”
林易先阻止道:“唐将军,不可!韶儿和步侯爷都武功高强,自保不成问题。况且一旦报官,整个安阳的人都知道了此事,就算韶儿找回来了,清誉又该如何?”
尹霖思考片刻,赞同道:“林公子说的不错,唐将军放心,临风的武功定能护锦韶周全。”
林易恳求的看向唐将军,安抚道:“请将军给我几天时间,我会找人暗中去找,若是实在找不到,再说报官的事。”
唐将军犹豫的看向唐夫人,唐夫人和那些贵夫人打多了交道,自然清楚人言可畏,她无可奈何,只好点点头。
萧国公府。
萧国公将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吼道:“你这个逆子!就是不听我的话!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可你呢!居然还找那么多杀手去杀唐锦韶,你知不知道不只有唐家的人,那步临风和尹霖都是什么人!牵扯的人越多,越容易引火上身!”
萧真只沉浸在听说凤韶掉落悬崖的消息里,不以为然地说道:“能有什么事啊!那唐锦韶和步临风再厉害不也死了吗!”
萧国公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还不知错!步临风深受皇上重视,他若是真死了,皇上下令彻查此事,一旦查到我萧家的头上,你以为我们能逃得过?!”
萧真看自己的父亲从未如此生气,只得乖乖认错道:“好了,父亲,我自然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让人查到萧家头上的,您莫要再气了,以后我听您的就是。”
萧国公无可奈何的坐下,叹了一口长气,萧羽远离安阳,如今也只有萧真能继承萧氏的家业,萧廉确确实实不忍心再骂下去,便也作罢。可他不知道,就是他的放纵和溺爱成就了萧真的无法无天。
一连三日,他们二人都是这样平淡的度过,仿佛这里是世外桃源,而他们似乎将所有世事杂念都抛于脑后,平平淡淡的生活着。
伤养的差不多了,步临风便要让她下地走走。没想到出了木屋的不远处就是悬崖边,凤韶和步临风走到崖边,深深呼吸这山野的新鲜空气,难得有放松的感觉。淡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薄云,远处的天边夕阳西下,日落的光辉洒满大地。
步临风转头看向凤韶,开口道:“我们合作吧。”
凤韶愣了一愣,片刻后才转头看向他,二人对视了良久,步临风继续说道:“我帮你除掉太子和萧家,你帮我收集安阳和朝中的情报。”
语罢,凤韶垂眸不语。他的眼神太过吸人,她怕再和他对视下去便会情不自禁的答应他。
她自以为最擅长拿捏人心,可这样一想,她最看不透的,便是步临风。
他如近处的灯火,也如遥远的星辰。
回归思绪后,凤韶反驳道:“步侯爷高估了我的实力,我查不到什么情报。”
步临风饶有意味的勾起唇角,道:“我既然跟你开这个口,便知道你的实力。”
凤韶又抬起头看着他,若是换了平常在安阳城里,他跟她开这个口,她连墨迹都不会与他多说几句。可和步临风相处的几日,她却觉得他并非像传言般毒辣狠绝。
凤韶转头看向远方的日落,许久后,淡声道:“好。”
步临风没有看向远方,而是转头看着她,他的唇角不知觉的微微上扬。
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窗外的远山被云雾缭绕。步临风在一旁坐着整理草药,凤韶的伤好了许多,就依靠在床榻边上,时而闭目养神,时而睁眼看着他。
她心想,或许这就是岁月静好吧。
她没想到过一向不可一世的步侯爷也会安静的呆在这样的地方捣药,一想到这里,她就扑哧一笑,恰巧被步临风看到。
他也是愣了一愣,步临风见到过的凤韶都是冷着脸的,就算笑也是那种像是假笑的微笑,从未见到她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语气轻柔了几分,问道:“笑什么?”
凤韶眨了眨眼,眸光流转,浅笑着摇了摇头。
步临风说道:“你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应该可以走动了,我们明天就回去吧,若是再晚些,唐家人估计会疯。”她又被步临风的打趣逗的一笑,也是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跟步临风在一起的时候会很放松。
凤韶忽然觉得在这深山里生活的日子,他们二人没有对彼此的猜疑,没有对都京局势的揣测,是很难得的以最单纯的心思面对彼此。她沉默片刻,感叹道:“其实相比都京的尔虞我诈,这里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也真的挺好的。”
步临风眼含笑意地看着她,他在这一刻也恍然觉得,这样平淡无常的日子,倒也不错。
明月挂空,烛光微亮。屋内很安静,安静的只可以听到屋外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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