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缓缓睁眼,只见他的父亲站在床榻边,脸色严肃的看着他。
慕安恍然想起那晚的事,他立即清醒了几分,坐起身对一旁的阿央低吼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昏倒?你派没派人去救唐姐?!”
阿央低头沉默不语,慕伯如开口道:“够了。”
“六年前我对你说过什么,你忘了吗?”慕伯如冷声说道。“我前不久有提醒过你,离唐家那个姐远点。”
安阳城这个地方,说大是大,可一有什么事,整个安阳的贵族圈都会传遍。那夜喜宴凤韶和慕安的一点点举动都被传的如火如荼,后来文璇公主那次,更是有人说唐家和慕家快要联姻了。慕伯如最清楚不过,他慕家早就和萧家是绑在一起的,也暗中看到了这个唐姐如何针对萧家,他也是最怕这个传闻的人,一旦这个传闻让萧廉多疑,那萧家和慕家就会有嫌隙。
太子有意透露给慕伯如前夜的行动是他的意思,所以慕伯如让阿央弄晕了慕安,这两天一直点着香让慕安沉睡不醒,就是怕他再有什么动静。现在的慕家必须稳住不动,稍微有点举动就会让太子生疑。
慕安垂眸,许久后回答道:“是我违背了,父亲。”
“一会早晨,太子约你去南灵山品茗。”说罢,慕伯如拂袖离去。
“父亲年迈,慕家的重担在我肩上,我不会忘记这一点。”慕安说道。那个苍老的男人脊背一挺,随后消失在门口。
华悦楼。
易晏因为上次回了白楼错过保护凤韶,因此自责不已,便日日守在白楼听候凤韶差遣。他得知凤韶来了华悦楼,匆忙的赶下去,只见凤韶脸色还是苍白许多,他担忧道:“尊主,您才刚受伤几日,怎么不好好养伤就过来了?有什么事交给易念去办吧。”
凤韶直奔华悦楼的暗牢,边说道:“我要知道那几个人受什么人指示。”
易晏跟在凤韶身后,低声问道旁边的易念:“怎么回事?这才凌晨,尊主的伤还没痊愈,你就让她折腾?”
易念回答道:“尊主伤口疼的睡不着,就过来办事了,她那个性子林易都拦不了我能拦得住吗?”易晏撇撇嘴,跟上凤韶,易念则留在地牢的入口守着。
一路走进地牢,空气中弥漫着发霉、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易晏看着前面凤韶清秀的脸庞,除了心生疼惜更多的是敬佩,一般女子哪能来的了这样的地方,怕是还没见到血腥的场面早已恶心的吐了,可她却丝毫没有动容,脸上只有平静。
不管是白楼还是其它的江湖组织,部下也分两种,一种是只拿钱听命行事,其余的一概不知。而还有一种就像抓回来的这个杀手一样,他们了解内部,但在他们得到上面重视之前,都要先经历一段暗无天日的折磨,历练他们的忠诚度,确保他们不会泄露秘密才会委以重任。这也是为何通掌刑罚的易冥都奈何不了他们,而她要做的是攻心为上。
易晏打开地牢的门,凤韶走上前,看见那三个人被铁链挂起,血迹斑驳,遍体鳞伤。
她看得出来易冥下了狠手,便问道:“还是没招?”
易冥有些挫败的点点头,他以前什么样的人没审问过,再是最硬的也被他撬开了嘴。可这些人无论怎么下手,他都一言不发。
其中有一个人缓缓抬起头,抬眼看了看她,轻蔑的说道:“你还没死啊。”易晏一怒,上前狠狠的踹了一脚那个男人,他啐了一口血。
凤韶对于他的瞧不起也不生气,只是神情平和的说道:“活着不好吗?你把嘴巴闭得这么紧,可别人知道吗?都不用我动手,你的主子自然会派人来堵上你的嘴。你的如此忠心是为了谁呢?”
其中有一个人的眼睛里有了微微动容,凤韶淡笑,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做杀手的人不容易,每天都活在腥风血雨中,没有家人。我要的很简单,你们只要告诉我你们在为谁做事,我就悄悄放了你们,你可以隐姓埋名,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娶妻生子。”
其中有一个人执迷不悟的高声大喊道:“你们别被这个臭丫头骗了!我们告诉了她还有利用价值吗?再说了,我们是要杀她的人,她会放过我们吗?”
凤韶眼神微变,她没有耐心耗在这里,而这些人好像拿准了她不敢杀他们,不然得不到她想要的消息。凤韶一把抽过易晏腰间的长剑,刀起刀落只是片刻,那个人的头就重重的垂了下去,鲜血开始慢慢流淌。
剩下的那两个人慌了,就如凤韶了解,他们没想到她会下手杀了他们。凤韶不耐烦的开口道:“说不说?”
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声音,她的神情变得阴狠几分,走上前将长剑插进另一个人的心口。长剑抽出,淋拉出一地的鲜血,甚至迸溅在她的衣裙上。
最后剩的那个人以害怕的眼神看着凤韶,他看出来凤韶的不耐烦和狠毒,他颤抖着开口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若是告诉你了,你杀了我怎么办?”
凤韶抬头看向那个人,眼神冰冷,她道:“你没有资格怀疑,因为你现在无路可走。”
那人咬咬牙,下定决心。他在这里受尽苦楚也不肯张口,可他的主子又不知道。他们的规矩他太懂了,他们的确只会派人来灭口。而她的话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很大的诱惑,说了还有一线生机,不说就是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里。
“是太子!太子让我们不要下狠手,留你一条命,那夜的行动其实只是为了测试慕安和你的关系。”
凤韶一刻也不想多留,她转身离去,边说道:“我说到做到,你放心吧。”
易晏急忙跟上前,出了地牢后,易念迎上前禀道:“棠木刚才来送信了,太子送来帖子,邀您一会去南灵山品茗。”
易晏接着说道:“您不能去。您的伤还没痊愈,南灵山那样的地方出了什么事,我们的人很难找到您。”
凤韶冷眸微眯,这明摆着是鸿门宴,可她就算找个由头躲过了这一次,以后却避免不了的。现在她和萧家太子还没有明摆着撕破脸,听刚才那个杀手的意思,太子现在还没有对她起杀心。
凤韶吩咐道:“太子还不到要杀我的地步,我不会有事的,派几个人守在山下即可。”
早晨,虽已至夏末,但安阳城的天气仍是热气炎炎,最近两日难得的雨天降了降暑。凤韶坐马车到南灵山下时,正好停了雨。山里云雾缭绕,又是早晨,正好空气清新。
凤韶只带了易念上山,留棠木在马车这里守候着。上山的路口处,有太子的贴身侍卫祝夕在此等候,他面无表情,开口道:“请唐姐将佩剑存留此处。”
凤韶环看四周,好似整座山都被太子的人看守,看来这是太子给她的下马威呢。可恰恰是这样,她更不可能出事,她若是有事,不管是什么理由,太子定然难逃其究。她递给易念一个眼神,易念才上前交付佩剑。
上到山顶凉亭后,只见太子和另一个身着竹绿色华服的男子端坐在那,凤韶行礼道:“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立刻绽出笑容,开口道:“快起来。”凤韶缓缓起身,抬头间正好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眸,她微微一愣,完全没料及慕安会在此。同样的,慕安见到她也是愣了一愣。
他们二人的错愕都落入了太子的眼中,太子很是满意这种把控全局的感觉。
她很快的意识到太子在看,便恢复淡漠,自顾入座。
凤韶端坐在席上,她冷眸瞧这太子,只见他神态自若的正在煮茗。此时,祝夕押着一个女子走进来,凤韶不经意看过去,反应了片刻后,心底一震。
这个女子,是易冥安插在萧廉的国侯府上的婢女,那日凤韶等着易冥汇报情报,碰巧遇上了。那个女子看到凤韶也是微微一愣,随后立即低下头去。
太子将泡好的茶递至到凤韶的面前,开口道:“唐姐,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凤韶低眸看向那杯茶水,片刻后回答道:“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一个女子,即便懂了又如何?”
太子脸色忽然一变,他沉肃的盯着她,凤韶倒毫不畏惧的迎视着太子。忽然,祝夕一把拧断了那个女子的脖子,那女子顺着嘴角流了许多血,便倒了下去。易念惊的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腰间,才发现佩剑在方才进来的时候被没收了,她紧张的看向凤韶,见她面无表情,便不动观察着。
慕安下意识的想起身护着凤韶,脑海中却闪过早上父亲对他说的话,他垂下头去,没有动作。
太子嘴角动了动,他没想到这个凤韶还真是的硬骨头,这样恐怖的场景,换了一般女子说不准早就吓晕了过去,而她,却毫无动容,还是面无表情的迎视着他。他本想借此机会吓一吓她,可见她如此,倒让他有些难办了。
凤韶拿起茶杯抿了抿茶水,微微一笑,声音冷了几分道:“怎么,太子殿下到底是请我来品茗的,还是请我来看杀人的?”
太子此刻才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子并非他想象的如此好对付,反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心机深沉。太子轻轻咳了咳,斥责祝夕道:“不知礼数!退下!”
随即,祝夕像拽着一只木偶一样拖着那个女子离开,而凤韶自始自终都没有再看向那个女子。
太子又热了一盏茶水,为她斟满,意味深长的说道:“唐姐说的对,你一个女子,有些东西还是不要懂的太多为好。”
后来太子有意无意的和她聊起元老先生的事,看似无意闲聊,实则像是在探她的底。
下山时,天忽然开始降起大雨,凤韶不想留在亭子里和太子多待一刻,便带着易念往山下走,吩咐道:“你先下山去取伞来吧。”
她见易念犹犹豫豫,便说道:“放心吧,他们不会在这里动手的,你快去快回。”易念眼看雨越下越大,只得跑下山。
山里一下起雨,山谷里的云雾便散了些许,空气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安静的只能听到鸟叫声。
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立刻提高警惕,转头肃声问道:“谁!”
只见慕安撑着一把伞急匆匆的跑过来,携着一身温润的雨水气味。凤韶抬眸看着他,因为离得他很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那种平静又温和的木质香,让人有安心的感觉。
也是六年前的味道和感觉,一点都没有变。
慕安开口道:“那天…谢谢你相救。”
过了许久,他见她垂眸不语,不禁解释道:“那夜我没有逃走,我是想去叫人,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就昏了过去。”
凤韶始终记得林易说的话,甚至对慕安抱有怀疑和失望的态度,可他这样一解释,她却不由的相信他。
忽然大雨变成了暴雨,尽管撑着伞,雨还是会顺着风吹到她的身上。慕安低头看着她,见她脸色略微苍白,脸上倦意明显,却还是一副淡然坚持的样子。但就是这样看着她,会让他心生恻隐之心。
慕安咬咬牙,手搂过她入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雨。
凤韶没有挣脱,她轻声念道:“慕安。”
慕安心底重重一震,好像这一刻很熟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搂着她不由更紧了几分,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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