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休息了片刻,晏叔敲门来说,可以吃饭了。
走到饭厅,桌子上的大多人都站了起来,“大姐。”
苏钦也无别的表情,走到正中的桌子对着坐着的母亲前行礼;“母亲。”
然后就坐了下来,拿起了筷子,刚才站着的人,见苏钦坐下,也跟着坐了下来,拿起眼前的筷子。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饭后又要到客厅喝茶。正喝着茶,晏叔来说,顾建宁到了。苏钦眉间微挑,来的时候也是有意思。
踏入客厅,这是她与他的初识。
后来顾建宁问她究竟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她回答:第一眼吧。
然后苏钦反问,顾建宁却笑而不语。
一身黑色的西装,山上本就潮湿,加上细雨,但衣服却整洁,头发有些乱。西服里穿着一身墨绿的衬衫,袖扣也是墨绿的,他倒是有心。喉结很好看,恩,脸也很好看,棱角分明的脸,眉间有股子温暖的气息,但是脸庞却是冷的。那双如琉璃一样的眼睛望向她。
“你好,我是顾建宁。”
那双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握起来却温暖有力。
“苏钦。”
每年寒食节顾家都会派人来,这个与苏家有着几百年交情的大家族,家底也是丰厚的。
说话间,苏母也来到了会客厅。
“建宁来年也要读研究生吧。”苏母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表达着对辈的关怀。
顾建宁也是坐下回到:“是,我哥哥这几日实在赶不回来,所以就让我来了,还望伯母不要介意。”
“不碍事的,”苏母看了看苏钦,“我家阿钦来年也是要和你一起的,还要烦劳建宁多照顾一二。”
“不知道,钦读的是什么专业?”顾建宁把话头转向了苏钦。
苏钦恨不得早点结束,她好处理自己的事,眼看着这顾家二公子竟然没有结束的意思,还把话头转向了她,苏钦压下来心里的烦躁回复道,“法律。”
顾建宁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再把话题继续下去,苏母安排好的客房,大家也就散去了。
回到了屋子的苏钦一脚蹬掉了高跟鞋,脱去了衣服,换了一身休闲服,摸出了枕头下的手机。老宅很是安静,就是信号不好,要不是苏铖前一年偷偷找人安了线,苏钦恐怕真的是要与世隔绝了。
五个未接电话,都是夏伊的,也不知道这丫头有什么火上房子的事情找自己。在老宅期间不得打电话,苏钦只能明天一早再说。
点开微信,是苏铖的留言:九点,大门外。
苏钦好不容易呆到了九点,跑出了老宅。虽然寒食节不得外出,但是对于苏钦来说她便是规矩。还记得以前回老宅早饭的时间一直是七点,可是就是苏钦,生生的改成了八点。
有苏家旁支的长辈说,虽然苏钦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事都交给苏铖,但是却是用这种最直白的方式告诉大家:我就是嫡女。
远远地苏钦便看到苏铖的车,奔跑过去后,直接开车门坐了进去,却是坐到了顾建宁的怀里。
“哎呦,”苏钦只觉得这人是铁做的吧,身上没一块软和的肉。
回过神来时,一时尴尬到不行。
坐在驾驶座的苏铖倒是一脸看好戏。这个妹妹只有回来时才会带上面具,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九岁的丫头。
苏钦抓着车窗上的把手撑起身子,让顾建安挪过去,待两个人都坐下后,轻轻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以为没有人。”
黑暗中也看不清顾建安的脸,只听到闷闷的回复:“不碍事。”
窗外灯光晃到顾建宁的耳垂,粉粉的,像还没有成熟的樱桃。
坐了二十分钟的车,终于到了山下的酒楼,老板已经提前烫好了梅子酒。
找出了青瓷的酒盏,苏钦一个人就坐在窗边,喝着酒吹着风,顾建宁也在喝着酒,只不过一个人站在桥上看风景,一个人看站在桥上的人。
苏钦在回忆今天母亲给她看的画册,上面都是各家送来的帖子,有军官、律师、医生、教授,但是却没有她中意的人。母亲让她挑选挑选,然后相处看看,她却在考虑一个能够最长时间拖延的对象。
回过头,顾建宁正与苏铖说公司的事。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喝的酒上面。
“哦,你说这酒啊,是阿钦去年酿的。”
顾建宁疑惑:“是有人教过吗?”这酒闻起来很香,喝起来清冽,到胃里后又有些苦。
“自己琢磨出来的。”苏钦接了话,怕顾建宁不信又说,“就好像在记忆里面本来就有一样。顾二公子觉得怎么样?”
“酒是好酒,就是,有些苦涩。”顾建安一饮而尽,那双琉璃一样的眸子不知怎么有了雾气,好像喝下去的不是酒,是汪洋的记忆。
苏铖有些愣神和差异,转向自家妹,却发现自家妹已经将头转了回去,也不知是否听见了顾建宁刚刚说的话。
所有人都觉得这酒清冽豪迈,只有妹一次一次的问:“大哥,你没有觉得这酒苦的很吗?”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好一会,苏钦等把杯中的酒饮尽,将自己的酒壶放在桌上,眼中眸色清明,盯着顾建宁说:“这酒,叫离殇。”
然后出了屋子,留下了一句:“我去酿酒了,”就不见了踪影。
地窖里,苏钦打开了新的一壶酒直接倒入嘴里,没有喝好,一下子呛到了,狠狠地咳了咳,呛出了眼泪,成串的眼泪流下来,流到了嘴里,苦苦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第一次见顾建宁,却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握手时她就感受到了深度的悲伤,是自己的悲伤,好像一直有些苦一下子说了出来。明明酒酿了这么多年,为了试验她也让好多人喝过,可是只有他品出了苦涩。
苏钦放下了手里的酒,重新封上,来到了桌前,她不能再喝了,明天一早还要一起吃早饭。但是可以做点什么。
研磨,转笔,在洁白如洗的宣纸上,写下了一个“宁”。
这时有人下了地窖,在门外敲了敲门:“姐,大少爷说应该回去了。”
苏钦突然如梦醒,也像吓了一跳,手腕一颤,毛笔在宣纸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点,长叹了口气回应:“告诉我哥哥,十分钟。”
然后打开了地窖剩下的灯。
在地窖的四周墙壁上,都是挂着的字。
“甯”!
每一张都是,只不过有的歪歪斜斜,有的端端正正。
这是苏钦每次醉酒后留下的,这次也是“ig”,但是却是顾建宁的宁。苏钦愣了愣,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是傻了吗,那个人也才第一面。
回去的路上,顾建宁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本来从见到苏钦开始他就不是很舒服,刚刚喝了酒,自己更是难受,只想尽快的离开这里。
他自己也是很疑惑,明明哥哥在家,父亲却非要他来,本来应该一早就到,但是路上却莫名其妙开始下雨,像是哪家的媳妇哭一样,没完没了。这下车程也耽误了,人也来迟了。说苏家是一个老家族一点没错,到处都无声无息的,除了铖哥哥能够体谅他些,还有就是,想到这,顾建宁的头向后转了转。
再就是这个人了,为什么见面以后自己的心开始欢呼雀跃,像是找到了家;但同时伴随的还有浓浓的苦涩,比喝的酒还苦。
苏钦摸了摸手指上的扳指,将脸转向了窗外,每一年都要回来,酿好下一年要喝的酒,今年格外酿了一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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