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三集山庄惨案(上)
九年前。二郎山庄。
这是名满西川、中原武林亦知侠名的太玄剑侠杨靖的庄院。
话说杨靖,与他的师弟陈之龙、师妹许月容三人,是梓州净灵山云台观净虚道人的门徒。
净虚道人道号净虚子,已经没人知道他有多少年岁了,武林中也没有他的名号,只知道他是一个道行修为高深,从不涉足世事的老道人。实际上,他出身诗文世家,幼年即饱读诗书,后拜师学武,学成即遍访名山大川,最后进云台观做了道人,避世修行,在前人武学的基础上,花了整整一甲子功夫,研习出了一套功力异常强劲的内家功夫,自命名为“太玄功”。他把太玄功的心法与他所学得的拳招剑式相结合,又分为“太玄剑”和“太玄拳”两门功夫。他一心穷武研道,对江湖世事毫无兴趣,一生中很少踏出净灵山一步,因此苦于不便验证这门穷毕生精力独创出来的武功,是否能够胜过江湖上已经成名的顶尖心法,于是花了一年之久物色选拔,收了三个练武根基极佳而又都自幼熟读诗书的徒弟:
大师兄杨靖,憨直忠厚,刚直不阿,处世厚道,心性善良,从小就有一副侠义心肠,于是净虚子教了他功力最强劲的太玄剑法。
二师兄陈之龙,可以算是一表人才,嘴巴乖巧,也是练武的极佳材料,但相处日久,净虚子总觉得他有点油嘴滑舌,为人虚伪,心胸不够宽广,爱计较小得失,心机深沉,特善见风使舵,常常透露出莫可名状的野心,净虚子恐他学成后万一心术不正,必将为害武林,或于国家不利,便教了他威力稍逊的太玄拳法,即便他日后真的心术不正,大徒弟的太玄剑也可以克制他,不至于让自己辛辛苦苦创出来的上乘武功去为害武林。
三师妹许月容,不仅长得如出水芙蓉,更是心性聪慧,为人端庄贤良,谨守妇道,且用功勤奋,虽内力修为稍逊,但仍深得净虚子的喜爱,加之女孩子更宜使剑,便也教了她太玄剑法。
三人从十来岁起,跟随净虚子读诗书,学武艺,一学就是十年。这十年中,三人从总角童子长成了大人,当中自然免不了有太多的趣味故事和感情纠葛。但这类日常闹剧和三角恋的故事,所有读者皆能推断出若干版本来,本书唯恐读者烦于这类千篇一律的空洞故事,这里就从略了。只是两位师兄都喜欢上了小师妹,谁能得到小师妹,就得看小师妹喜欢谁了。
两个师兄都很优秀,从外表看,二师兄略胜大师兄一筹,但小师妹最终选择了大师兄,这使得十年朝夕相处的师兄妹三个人,出师时很是不愉快。
杨靖出身富豪人家,自小就无心仕途,出师后,就和许月容成了亲,并把自家的祖传庄院作了一番整修,经营起自家的家业来。他想,自己的庄院远离闹市,依山傍水而建,四周青山环抱,庄侧溪河潺潺,庄前良田千倾,庄内亭台轩榭,花木飘香,正合自己隐居遁世、读书习武、为周边百姓广作善事的人生志向,既然二郎神姓杨,自己也姓杨,不如取名为“二郎山庄”,以寓修仙炼道之意,于是便定名为了“二郎山庄”,特请来巧手雕匠,亲笔书写了“二郎山庄”四个大字,雕了一块黑底金字大匾,高悬在庄门之上。不出数月,“二郎山庄”在地方上便小有大名了。
二师兄陈之龙,为遵“不要轻易透露出太玄功这门武学”的师训,出师后以“无名无派”的身份,先后在川内川外挑了十多家名盛一时的山庄武馆后,自信所学定能独步武林了,埋藏心底的那种一时间开始膨胀起来,加上他最不能容忍的小师妹跟了大师兄这个现实,心理有些变态,于是,虽然“无名无派”已经名声大振,他本可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开馆授徒了,但他却像从江湖上消失了一般,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以至于杨靖、许月容多年来一直没有能够打听到他的下落。
这一天,二郎山庄热闹异常,门窗挂红绸,房檐吊灯笼,大红地毯从大门内铺到大门外,大门外广场中央搭了一个宽大的擂台,台下整齐地摆了两百来张大方桌,桌上摆有盖碗茶和各色果鲜瓜籽,前两排每桌围坐着八个衣着亮丽的宾客,再后是坐的服色各异的远近乡亲。台上则不时有好武者切磋对决,每轮对决下来,都有一阵热烈的鼓掌喝彩声,加上擂台两边各有一个敲锣打鼓吹琐呐的乐班,敲打吹奏一曲接着一曲,场子上热闹得都快翻了天。
原来,二郎山庄在这一天同时办两件喜事,一件是庄主杨靖做四十寿辰,另一件是杨靖的掌上明珠独生女儿杨红玉,与邻县大户柳员外的次子柳下石举行订亲仪式。
杨靖乃富商世家,又有良田千倾,几代人都乐善好施,遇到天旱水涝,总要开仓济灾,乡邻遇有不测之事过不了坎,找到杨家,总能得到资助,因而深受四乡百姓称道。杨靖学得太玄功夫回来,虽然大都在家打理商务、习文练武,时不时也教四乡后生几招武功,逢上武林挚友,免不了诗酒论武。但只要哪里有过于压榨百姓的贪官恶霸,被他知道了,就会有黑衣蒙面侠客劫富济贫的事件出现,而他凭着一身独步天下的功夫,每必案后留名。若有武林败类为害武林,也会受到他的惩治。所以,他年纪轻轻就侠名远播,威震西川了,贪官恶霸武林败类虽然恨他,但也不敢得罪他,因而从未有仇家恶人在二郎山庄动过土。当然,他心中也微微有点儿憾事,就是膝下仅有杨红玉一个女儿,心中也想养一个男孩,但多年来就未生过第二胎。但他生性本来宽厚,又深得师父净虚子的心道,既无意于出仕为官,又无意于争霸武林,他十分满足于这种既淡泊宁静又能为地方除害的生活,虽有些许遗憾,却也十分豁达淡然,因而许月容虽然多次提出要他纳妾,或可为他生上几个儿女,他却从未动念,与许月容相敬如宾,十分恩爱,自然也就对独女儿杨红玉宠爱有加。
这独女儿杨红玉,出生在富商武术世家,一方面继承了母亲许月容的端庄娴婌和略微内向的大家闺秀风范,有时显得沉稳而严谨,另一方面也受了父亲正直不阿、善恶分明的影响,但过于被父亲宠惯,又有点儿任性和顽皮,有时还十分调皮和淘气,于是小红玉就更惹得杨靖夫妇疼爱不已。夫妇俩为心肝宝贝女儿请了教书先生教习诗书字画,自家父母则教女儿练习太玄功夫,一家人可谓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福。杨红玉现已满十五岁,可谓诗书满腹,形意拳有了七八成,把太玄功也练到了第三层,足以跻身于江湖上一二流高手之列了。由于衣食无忧,又常练武,加上受到良好的教育,十五岁时脸蛋、气质和身材就长得有点儿像颇具大家闺秀风范的大姑娘了,而且身段特别优美。按当地习俗,十四五岁了,就应该给她订亲了。
练武人家会客,自有练武人家的特色。
按事前计划,待客酒宴定于未时举行,宾客们上午到来后,就边品茶,边观看擂台上的武术表演。
这种对决,并不比论武功高低,也不排列位次,纯粹是娱乐性的切磋,而前来吃杨家喜酒的宾客中,练家子比较多,还不乏江湖高手,因而整个上午锣鼓喧天,喝彩不断,甚为欢快,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午时。
时至此刻,杨家上下都焦急起来,因为还有一位至关重要的贵客,至此刻竟然还没有到!
这就是即将成为杨家女婿的柳下石,约定今天上午巳时赶到,午时同时举行杨靖的祝寿仪式和杨柳两家的订亲典礼,未时举行酒宴。
时已过午,怎么还不见柳郎到来?杨红玉与母亲许月容,在后花园观竹亭边拉话边等待,这时不免焦急起来。
时已过午了,怎么还不见柳下石到来?杨靖在山庄的正堂上首品茶坐等,他素来沉稳,这时心里也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下石这孩子,每年开春都要到自己家来玩上十天半月,又不是不识路,该不会是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有道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正在杨靖等待得心急如焚之时,两名家丁来报:“禀庄主,大堂外面有三位客人求见!”
“什么客人?是柳员外家的人吗?”杨靖一听,急切地问道。
家丁答道:“不是柳家的人,三个人都从未谋过面,只说要面见庄主,有重要礼物面呈庄主。”
杨靖挥挥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快快请他们到大堂来!”
不消片刻,家丁带来三个陌生客人。
三人随家丁上堂之时,杨靖便打量着他们:走在前面的一人,腰悬宝刀,官府的传令差使打扮,但他个头高大,生得天方地圆,气度不凡,唯面多皱纹,否则怎么看也不像个职碑位低的传令官。走在传令官身后的两人,都是劲装疾服,一个背插九节鞭,一个腰束七爪钩;一个瘦高个,长了一张饿马脸,一个胖大汉,像个圆冬瓜;瘦者脸色惨白,目光阴沉,胖者面如霉梨,眼神狠毒。两人胖瘦迥异,却有一个共同点:长了一样的倒吊眉,三角眼,从气质神色看,十有不是什么善辈。
传令差使在前,胖瘦二人在后,三人上得大堂,一齐向杨靖拱手施礼道:“小的乃四川制置使陈隆之陈大人麾下,参见杨庄主!”
传令差使行礼之时瞥了杨靖一眼,但见四十岁的杨靖,仍然胖瘦适中,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红颜长须,已经显出一派道骨仙风了。
到了近处,杨靖已经看出了走在前面这人的脸上八成是戴着假面皮,而后面的两人,既是官府中人,就该佩刀,却使的是江湖奇门兵器,而且怎么看也不像好人,心中就想道:这几个人必来者不善,得提防着点儿!但脸上没动声色,起身抱拳还礼道:“三位大人大驾光临,杨某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说罢吩咐家丁:“看座奉茶!”
传令差使随即坐下,两个随从一左一右站在了传令差使身后。看上去这个传令差使的官品还不低,这派头倒像是个什么大人。
落座后,杨靖问道:“敢问三位大人高姓大名,来到蔽庄有何贵干?”
那位传令差使,乃西川武林霸主太玄拳王的传令执事,包括两个贴身侍从在内,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只叫他“执事大人”,是个实权在握,有任务就出现,没事时就了无踪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颇具神秘色彩的人。
传令执事拱手施礼答道:“小的乃制置使府跑差之传令执事,职卑位低,不问姓名也罢。因庄主乃西川名流,为百姓所称道,为武林所推崇,深得制置使大人赞赏,得悉庄主今日贺寿,又为令爱招婿订亲,制置使大人本欲亲往祝贺,然公务繁忙,故派遣小人呈上薄礼和他的亲笔信函,聊表制置使大人对庄主的敬仰之意,还望笑纳!”
传令执事说罢,挥手示意胖随从,胖随从打开斜挎着的黄缎包袱,取出一个精美绝伦的小匣儿和一个信封,上前呈给杨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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