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备好了船,乘着架辇去浮明湖,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莫清溪扶着卿世,用玉扇挑开帘子,卿世蹙眉,眸光微凝。
谈知秋一袭碧蓝夹绒镂空茚黄长裙,上套碧空锁秋袄,氤氲的沉香充晕整个船舱,她抱着火炉,十指如玉。
公主从娇俏的南方来,到底皇城靠近北边,冷意昏透,只怕谈知秋身子也娇弱,便是大家穿着春衣薄裳时这公主还要着一身冬日的装扮。
到底还是孩子,满目骄矜,自恃紧盯着卿世。
莫清溪的手戛然冰冷,卿世迅速扫过去,只见她眉目仓皇躲闪,后退了几步,将手缩了回去。
卿世心口一凉,也不问她为何将公主也一并叫了过来,散了后背长袍裘袄,斜倚在另一侧的软榻上,抬手便吩咐船家摇了船橹。
硕大的浮明湖,单薄的雾,空明白灞上,浓厚的绿意如同长痕数点,逶迤了满目。寒雾微凉,来不及牵挂,卿世触到了莫清溪绝望的眸子。
她缓慢朝自己走过来,卿世倏然怔愣,谈知秋已然快不走了过来,焦急地喊道:“清溪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卿世反应过来时,莫清溪已经蹒跚匍匐在她的膝下。
“娘娘,你到底在执着什么东西……”被她冷玉一般的手一握,不禁战栗地瑟缩,卿世倏尔垂下眼帘,淡淡盯着问话的莫清溪,没人知道她此刻全身僵硬。
“阿溪,你让我许你什么?”卿世淡笑,说罢抽回了手,她启唇,微微喑哑,“阿溪,你从未欠卿家什么,倒是本宫欠你了这么多……可有些东西,你太为难本宫了……”
卿世话罢,众人只听得一声清脆笛声,刹那间劈开来尴尬的寂静。
悠扬而缠绵。
笛声也尽时,那悠悠的女声又恍然在耳边潺潺而过。
“暮色渐晚轻纱暗,潮头白堤寒烟旁,离歌烛火剪香别,隔岸灯火恍然苍凉……”
{}/ 冯涟玉身后的宫女骤然变了脸色,立刻俯身跪了下来,后面的宫女太监也纷纷跪了下来。
“跪什么跪啊,一句话就怕成这样?”谈知秋在一旁嘲讽道。
“且都站起吧……”卿世眯眼笑着,“涟玉可会下棋?”
冯涟玉抬眸,只感觉面前这绝美女子面色惨白如纸,是大病大伤后的元气未复,螓额缠绕着白色的锦帛苍纱,似是那里也曾伤过,那双浅淡的,凉薄的笑意轻轻落在自己的身上,便似冰一样,同时凉淡的心口迅速划出一道淡淡的惊悸,她陡然出了想与这皇后娘娘结识的念头。
一如几月前,她刚踏入这硕大繁复的朱红宫门,那帝王淡笑,冰冷的手掺住她十指如寇。
大婚当夜,空房残烛,未央宫灯火彻夜未灭。
那帝王和如今的皇后多么相像。
“便早知涟玉笛技卓绝,如今也是非凡。”卿世未曾听见冯涟玉回答,只当她是不会,将棋鼎放在一旁。
冯涟玉手指触电一般覆上袖口内的玉笛,只是略微慌乱看着卿世,突然看到她身旁站着的青衣女子。
她顷刻触电般顿在原地。
恍然那帝王坐在她身边,冷玉淅沥玲珑的清淡声音:“那天那女子一曲霓裳舞便是够了,全全把涟妃的笛声,魏顾楚的倾城都盖住了。”
那帝王说那话时,手是在缓缓抚摸他腰间的玉坠,她定睛一瞧,赫然也是“清溪”。
她曾在很时见过他,当时她曾说:“这天下,美有卿相府卿容,舞有江湖莫姬,那涟玉又有什么?”
“天下人都是不同的,不同便是不同。”他淡笑。
“臣妾心意如今是疲累,疲累之际干什么且都是次品,倒不如跟皇后娘娘玩几对有意思的对子?皇后娘娘可敢接招?”冯涟玉笑道。
“有何不可?”卿世轻声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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