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离开后的几天曾经寄过来一封信。
慢慢拆开来,上面几句话“事情已经办妥,皇帝无从下手,礼部尚书已保”。
卿世寻顾染找来一张纸,抬手写下几行字。
步入庭院中去。将那信鸽抱起,纸条系在它的脚旁。她松手,白影骤然消失在眼界中。
安妃是来找过卿世的,盈盈一拜,泪水涔涔而下,瞪着秋水瞳眸,啜泣:“还是娘娘聪颖,支了招,如今父亲也是回了朝堂。”
“礼部尚书也是父亲的朋友,自然是要帮助的,”抿了口茶,“时间也不早了,安妃娘娘慢走。”
楮墨护送安妃出殿,卿世慢慢从凤椅上站起来,端着茶盏走下殿,站在窗前,看天气万里明空,蓝空澄明,云端俏逸。只是朱红墙狭长闭塞,万里晴空,未必能一览雄浑。
卿世思绪辗转时分,身后脚步细微,她耳朵灵,转过身去。
“娘娘,皇上传召,未明台博弈。”莫清溪精致的脸颊苍白,略略上了脂粉掩饰眉宇间的憔悴与凋敝,青色的广瑟罗袖,被如玉的长指攥得深紧,翻了厚重的褶皱。
莫清溪想必从未想过这些。
她与卿世相依为命早已九年,戒防早已终结。
如今是她们越来越疏远了。
于是,卿世轻声说:“阿溪,今儿你也莫要与我一同去了。”
未明台在皇宫最东方,高台长鹤,烟气环绕,西邻陵山,因其高耸入云,直插云霄,最高点可一览皇城全景无余,一直是历代帝王朝圣的地方。
乘着软榻快到未明台的时候,卿世突然看到前方一道紫色罗袍,长发秀逸的女子踱着细步走在碎石道上,怀抱一白色琵琶,眼见卿世的软榻即到,柳眉是微微蹙了下,盈盈走到卿世的软榻前,欲要拜倒。
楮墨在一旁步履微顿,抬眸望了望卿世。
卿世挑眉,黑眸微微一深,扬了下巴,让他们抬着软架继续走。
那女子见卿世的软榻未停,反而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不偏不倚走在正道上,眼见好像忽略她一般,眉目间一丝怮恨,动了动唇,终于道:“臣妾魏顾楚参见皇后娘娘。”
卿世疏懒摇了摇手。
软榻慢慢停了下来。
“魏昭仪?怀抱琵琶,欲要和谁人一度良宵呢?”卿世淡淡笑道。
魏顾楚抬了眸,是一丝冷淡和憎恶,她看了一眼卿世,就立刻移开了眼神,垂了眸:“臣妾今儿下午就随了皇后娘娘了,娘娘去哪里?”
卿世刹那间明白了什么,不多说什么,吩咐顾染替魏顾楚接了琵琶,又让楮墨吩咐抬榻的人继续前行。光影弭乱,卿世抬手撩动发丝的时候,看到魏顾楚向她睨来的仇恨憎恶的目光。
{}/ 扬手,五指微动。
四面的黑衣人顷刻间毙命在地。
女子缓缓落地,血色的面纱,长袍乱舞,宝剑不沾一滴鲜血。
那轿子里,哆哆嗦嗦出来一个苍老的男人,他佝偻着身子,苍白的脸,仓皇的目光直直扫射四周,待看到红衣女子后,猛地趔趄下了轿子,他直直扑跪在地,老泪纵横:“多谢女侠救了老夫一命……多谢女侠……”
流云斜斜睨了礼部尚书一眼,随意开口,音色是魅惑的喑哑,轻笑:“你也莫要查近日要杀你的人是谁,也莫要查我主上是谁,谁要来救你……”她直直看向礼部尚书,目光已经是骤然冷凝,如同千年冰雪,狠戻阴鸷,“相信我,我能救你,亦能杀你。”
扬手,浮尘四卷,红衣女子突然消失。
流云施展轻功穿梭在山林间,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条,悄然抖开,是卿世的几行字“想那卿元必定是要将礼部尚书杀死的,保礼部尚书。”
卿世终究是未将事情做绝。流云紧紧攥住纸条。
卿世知道她自己走的已经是跳扭曲错误的路,如今一计,不过是将死路的一层厚重的石块猛地炸碎罢了。卿世必定不是全心全意向着卿元的。
卿世不杀礼部尚书,不过就是想找一个契机。
一个卿元和重嘉帝巅峰对决的契机。
亦是一个卿世和重嘉帝直面对决的契机。
临近下午黄昏。
未明台上,落下了最后一子。
密密麻麻黑白相间的棋子,照应一侧魏顾楚凄苦苍白的脸,十指早已红肿渗血。
棋已经下完。却从未分出任何胜负。
她赢了他半子,他同样赢了她半子。
他勾笑,眸光叵测幽深,如墨瞳仁饶有意味,笑意涤动难抒。
薄唇轻启:“皇后好计谋。”
卿世转头窥视着皇城的壮丽河山,一座城池,回天还水,黄昏如同陈酒醉意重重,熏染千色百变不败。
她却凌乱冰冷浸在精心设计的冰窟里。
棋局刺目单调,乱影着黑白。
卿世一个瑟缩。
触及谈慕笙饶有意味的眸光。
她淡笑。
她输了。一方棋盘,万里江山。
他让了她一棋。
可怕的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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