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弥弥,水雾漫漫,莺莺啼哭,嗷嗷呐喊。
鬼门关的牌楼就在前面。
“愚而立年纪,生意场顺风顺水,却失足坠崖,实在无辜!”
“民安分守己,不想无端遭人陷害,冤枉!”
“官爷饶命,奴家芳华正好,不想死啊!”
雾气里,看不清彼此的容貌,只听那说不完的苦痛,诉不尽的楚恼。
“生老病死,发荣衰枯。此乃轮回天道,岂容你们在这里聒噪?”黑无常掸了掸并无灰尘的青衣,厉声大喝。
白无常拂了拂长长的红舌,笑口一开,“诸位莫惧休慌,万贯豪富,无炊草屋,到得寿了,一个也逃不掉,快随我去罢!”
众人仍是悲凄万分,黑白无常怕误了时辰,拿起勾魂链,呵斥着众人进关。到得徐肖跟前,见他异常平静,装束也与他人不同。徐肖见一黑一白两鬼近前,仔细一看,一鬼身量短肥,面色怖黑,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四字。另一鬼体格高痩,面白颜善。官帽上是“一见生财”四字。
“这是长安城一众新魂,你这厮怎的混在其中?”黑无常不记得曾去捉了他来。徐肖想这二人定是往日影视剧里见过的黑白无常了,回道;“我从塔上跳下来,昏迷过去,再醒来时就在这里了。”“你竟敢诓骗本使!一个野鬼,还能乱了时空!”黑无常正要发作,白无常道;“老黑,见怪不怪,还是快些进关吧!”又将一物放于徐肖手中,轻道;“呆会儿你把这黄纸路引交于守关差,方保你无虞”徐肖道;“谢了!”白无常道;“不谢,不谢,有缘人自有奇遇。”黑无常俱看在眼里,冷哼一声,“你怎的还这般宽纵?”白无常笑道;“无妨,无妨。”
徐肖左右无事,将黄纸展开,依稀见得“北太帝君通行敕令”,右下角还刻着印章图样,酆都大帝签发路引。还有一行字,未及细看,便被人一吼,“你的路引呢?”
守关的阴差将黄纸夺过,诸字赤光溢彩。一见“北太帝君”四字,惊的冷汗直冒,朝徐肖恭道;“差不识尊主,多有得罪,望请恕罪”
“白兄,你竟然将帝君的黄纸交给这来历不明之人,到底是为何?”黑无常原来只当白无常赠于徐肖的是十殿阎罗真君的通行令。白无常说;“你可曾听过东海通灵山的“秋红枫”?”黑无常道;“自然是知道的,传言他是上界“道宸三清宫”李秋陵的下世徒弟,这事于他有何干系?”白无常附耳低语一番,黑无常这才道;“你不早说,方才我险些冒失了!”白无常打哈哈道;“还有让黑老弟后悔的事,难得的很哪!”
“我能入关了吗?”徐肖问,那阴差赶忙还回黄纸,让道;“尊主大人大量,请!”徐肖有些纳闷,前面的人好像路引都收走了,怎么还有还回来的道理?正想着,后面又传来那阴差喝声。
“后面的快点!”,,,,,,
此时黄泉路风声潇潇,“闭关!”厚重的铜门发出闷合声,至此前尘茫茫,再无牵连;众人唉声叹气道;&ot;休矣!完了&ot;又见路上有巡逻的鬼差,银戟透着寒光,红曈勘破心量,都默然前行。说来黄泉路也荒凉,那些游荡的阳寿未尽待时投胎的孤魂,看着这批新近的后辈,猜测着又有几人来作伴。
到了一个岔口,徐肖正要随众人往右去,白无常心念一动,“去左边!”登时便传入徐肖耳中,徐肖不知是祸是福,也不敢擅动。白无常见徐肖驻步呆在那里,&ot;这人胆至此,还疑心于我,唉,让我助他一助,也不负他人之托&ot;看看巡视远去的鬼差,踱步到前,在他手掌中划下三个字,不许徐肖看,只说只管往前走,莫回头!
徐肖又问;“贵使何意?”“去吧!”白无常摇摇头,袖风一甩,将徐肖卷入左途数十丈。徐肖只见空空荡荡,只他一人行走,阴气沉沉,没有碧空,没有太阳,只有翻滚不休的乌云,暴闪于云海的疾电,伴随着阵阵怒吼的狂雷,许久,一座双层桥映入眼帘。桥首立着石碑,“忘川河”徐肖一字一顿,霎时便明白眼前这座桥正是“奈何桥”。
两岸飘舞着红色的彩绦,鲜美灼艳,“彼岸花!”徐肖喊道;“好美!”在这无亲无故,不知去路,再无归途的地府,实在是心灵的救赎。
徐肖沿路走上桥去,直通桥的二层,忘川河忽如久病得神医,长旱饮甘霖,惊涛乍涌,在徐肖的前头浮现出许多画像,黄金堆砌的广厦,丰满绰约的仙子,仗剑远游的江湖,琳琅满目的美食。如水幕般波动起伏,摇曳生姿。幕中人正是他,言笑晏晏,快意潇洒。
徐肖生前不得志,此时见人生在世之欢,莫过于此间画面。便有些沉迷,伸手先去抓那仙子,怎知那仙子,见了徐肖手中的黄纸,连连后退,“公子把那冥物扔了,妾自当用心服侍。”徐肖想也不想,便丢在一旁。“这下好了!”“公子来,来啊”徐肖快速近前,却发现画像也往后退去。那仙子直到见那黄纸已隔了四丈有余,指着忘川河里的一座岛,说;“画中之物,皆在岛上”徐肖一看,那岛上翠竹清幽广袤,花海缤纷怡人,仙子指着居中相连的八九间豪屋,道;“妾就在那里”往东看去,人烟阜盛,邻里相亲,竟比陶潜的世外桃源还要美妙。
“往前走,莫回头,勿停留”白无常的话音,再度传入耳内。
“可是怎么过去?”徐肖无奈的问道,那仙子说;“这有何难?公子且看”
话止力达,果然从桥下衍生出一条通达的道路来,那仙子先跳到路中,道;“公子请!”徐肖正待下去,想着先攀着桥的护栏,也不至摔倒尴尬,无意间见白无常在他左手写的那三个字。
“阕-生-劫”“劫”字让徐肖心生不安,迟疑不定,那仙子愈发唇态荡动,徐肖疑想,“若真是仙子,怎的如此轻浮,怕黄纸冥物,待我再试她一试”道‘仙子若真心随我,何不同我一起去那三生石前看看来世姻缘,也不误了彼此’那仙子道,“三生石妾早已看过,公子若想知道,下来便可告知”徐肖闻她有推脱之意,道;“何必急于一时,仙子稍待”
又想,“那白无常赠的黄纸恐怕来头不,还是带在身上为好,有备无患”又可惜道;“他还说别回头”思来想去,恍然一悟,对了,我倒着走就可以了嘛。只见他慢慢后挪,约莫到了地方,两手一抹,空空如也。“公子是在找这个吗?”那仙子也随他往后来,浮在水面。徐肖奇道;“你不是怕这冥物吗?”那仙子莞尔道,“开个玩笑,公子还当真了”徐肖可不敢轻信,他说;“这于我也不是甚么要紧的物件,仙子喜欢就拿去吧”说话时又后退几步,还是没有。“难道她手里的是真的?”就在迟疑之间,身形不稳,往左挪了两步才稳住,双手撑在后面,便觉得左掌下压住一物,拿来一看,果然是那黄纸。这下,徐肖才明白,他本来走在桥中间,那仙子一直往桥边引他,如今阴差阳错才寻回来,她必然是鬼所化,诱我入河中,那时就万劫不复了,好险!
徐肖一想到此处,往前狂奔,这是那仙子的声音竟好像在发情呻吟,徐肖赶忙捂住耳朵,待他走到桥的尽头,只听远远又一声高喝,“百媚狐狸!尔不思良善,幻法害人,速速伏法,不然定叫你魂飞魄散”那仙子哀求道;“夜游君,放过我这次吧,我知错了”霎时,就听后面河里蛇嘶兽吼,涛涛呜声,闻之胆寒。
劫后余生,徐肖不敢停步,再行了不久,就见一个亭子,摆着石桌石凳,里面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还有个丫头。走进去,那老婆婆便从翁里舀汤乘于碗内。往徐肖身前一递,“喝吧!”徐肖自然知道这就是孟婆汤了。他想想家中的父母亲人,已无颜面对。他只想看一眼来世是否依旧如此悲催?便央问孟婆,“为何不见三生石?”孟婆笑道;“你只顾往这里跑,错过了!快喝吧,即使看了也不过刹那,喝完汤,一样干干净净下世为人。”
徐肖也死心了,接过汤,孟婆见他左手有字,便看了一眼,却说;“这碗汤不必喝了”从徐肖手中夺过来,“去吧”亭子后是一口深井,孟婆将徐肖一把推下去,倒省了徐肖一番气力。
“婆婆,不是说不喝孟婆汤就要被投入忘川河,受千年煎熬吗?”那丫头好奇问道。孟婆说;“乖孙女,那白无常别看嬉笑似简,实则精明的很,如今他竟然暗助那个子,况且他未看来世,我做个顺水人情,也定不会吃亏。”
徐肖只觉天旋地转,鸿蒙混沌,不知过了几时,亦不知落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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